谢泠紧紧盯着裴昭的脸,目光落在他下半张黑色的面具上。

    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裴昭深邃的眼睛,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让人忍不住想探究。

    谢泠忍不住起身,上前半步,伸手便想要摘掉他的面具。

    她还未碰到他,裴昭便微微后退,想要躲开。

    “你心虚什么?”谢泠声音发冷。

    和谐的谈话气氛一扫而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躲起来,便说明有猫腻,谢泠正欲发问,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谢姑娘在吗?”门口传来景泊的声音。

    谢泠收回手,看了裴昭一眼,朗声回道:“在。”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裴昭开门。

    裴昭顺势起身。刚打开房门,就见到景泊站在门口。

    这厮应该在天刑司专门的执勤飞舟上,不应该同他们一道才对,但景泊此事此刻却突兀地站在了玄天宗的飞舟上。

    谢泠绞尽脑汁都没想起来裴昭到底做什么

    “海月那里出了什么事?”裴昭问道。

    景泊面上尽显疲态,黑眼圈挂在过分苍白的脸上,一看就是熬了几个大夜的样子,他沉重地点点头,瞥向谢泠:“那家伙三缄其口,点名要谢姑娘亲自审问,否则什么都不会说,我来是想问问谢姑娘有没有兴趣去审犯人。”

    “没有兴趣就可以不去吗?”谢泠语气无辜。

    景泊皱起眉头,似乎是觉得有些麻烦,还是说道:“自然,若是谢姑娘不想去,我们自然不会勉强,这是我们天刑司的职责,与谢姑娘无关。”

    “你们倒是挺讲事理。”谢泠微微点头。

    “所以……”景泊意有所指,他内心既想让谢泠答应下来,好减轻他们的负担,又不希望谢泠答应下来,毕竟她是一介外人,并非天刑司的掌使,不该掺和这些事情。

    谢泠几乎没有思考,当即微笑道:“能为修真界出一份力,我自然愿意,况且海月族长将我们困在鲛珠镇,我还有一些不解之处。”

    她给了确切答案,景泊微微点头:“一会儿会有天刑司的弟子来接引,你只需要待在房间内,我们会通过水镜让你和他见面,会有弟子从旁协助。”

    谢泠点头,景泊说完立刻匆匆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催命符似的,看得谢泠啧啧称奇,只是看他这样的走路速度便知道他平日工作效率一定很高,真是该是让秦峙他们学学。

    不过几息,景泊便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谢泠转过头,就看到裴昭还在盯着自己,她毫不客气,还未出出声,一道术法朝着裴昭的面门而去。

    挥出的灵压“砰”地撞击在门上,裴昭身形微闪,躲开了她的攻击,眼神不自觉地撇开,避开了她的目光。

    突然,谢泠指尖如电,趁着他撇开目光的一瞬间,直取他脸上的面具,只是裴昭反应极快,头一偏,伸手格挡。

    术法攻击变为近身肉搏,谢泠预料到裴昭的动作,侧身一闪,顺势贴近他的身侧,指尖再次逼近。

    却不料裴昭早有防备,二人对彼此太过熟悉,反倒朝着同一方向避开,瞬间,二人的小腿实打实地撞在一起,谢泠反手拽住裴昭,还不忘掀他脸上的面具,裴昭缩头躲藏,反倒身体失衡,带动着谢泠,眼瞅着就要倒在地上。

    “咚”一声,二人齐齐倒在地上,衣衫交叠,灵力交织。

    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不体面。

    谢泠撑着地正欲起身,就看到门口颀长的身影。

    裴霁沉默地望着二人,他轻轻咬唇,垂下眸子:“你们……”,他欲言又止,像是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抿紧唇,略微踌躇,终究还是蹲下身子将谢泠从地上扶起来。

    他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没有明显受伤的地方,才道:“他欺负你了?”

    他?

    谢泠往日没有深究过裴霁的措辞,时至今日才意识到裴霁的言语之中对裴昭亦是没有多少恭敬之处。

    她之前也问过二人的关系,那时裴霁给的回答是:二人并无关系。

    可是真的并无关系吗?

    “正巧,你也来了,那便让我看看你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谢泠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她没再试图强制揭开裴昭的面具,而是等他自己动手。

    裴昭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便敛下眸子,语气低沉道:“你就这般想看我的脸。”他眉头微蹙,叹了口气,“也罢。”

    她话音刚落,便伸手道了脑后,解开了系带。

    谢泠本以为他还要在挣扎一番,却没料到他如此开门见山。

    系带散开,微风吹过,裴昭的发丝微动,面容彻底暴露在了谢泠面前。

    这次不只是谢泠,就连裴霁也倒抽了一口凉气,紧紧地盯着裴昭的脸。

    他的脸自中央一分为二,上半部分精致秀美,下半部分常年盖着面具,却并没有病态的冷白,皮肤透着一样的健康瓷色,但在皮肤之上却爬满了狰狞的纹路。

    那疤痕凹凸不平,像是什么诅咒。

    裴昭再次将手中的面具盖在了脸上:“你看到了吧。”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诉说今日刮风下雨那般惺忪平常。

    “你的脸……”裴霁张了张嘴,他是故意从沈沧澜的飞舟上逃下来的。

    他知道谢泠从鲛珠镇出来后必定会找裴昭对峙,当时确实是他二人前往黑市将东西给了海月不假,用了他的真容更是板上钉钉,谢泠只需要摘掉裴昭的面具就能看到他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

    届时二人父子关系的传言便会彻底粉碎,谢泠可能会猜测他们二人是兄弟,但他比裴昭小了几百岁。

    那么答案便只剩下了一个——

    心魔。

    裴霁设想得很好,若他心魔的身份暴露,他是魔,阿泠也是魔,二人在一起理所当然。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二人真的拥有着一模一样的样貌,而现在,这个前提被彻底打破。

    裴霁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裴昭是故意的,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就像早就想同他撇清关系一样,裴昭亦是如此。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谢泠最先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她将裴昭放在桌子上的面具拿在手中,整理好了系带,才伸手递给裴昭,略有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

    “无妨,修真界知道此事的人也并不多。”

    “确实,我算一个。”沈沧澜靠在门框上,明明不热,非要凹个造型,扇着手里的扇子,“他脸上的东西,是早年间被种下的诅咒,”他走上前,瞥了一眼裴霁,“这小徒弟真是,一眼没看见就跑来了这座飞舟,真是大胆。”

    他语含嗔怪,但神色却冷漠得紧。

    这几个人都奇怪的厉害,谢泠腹诽。

    “所以裴昭和裴霁,到底是什么关系?”谢泠开门见山,“为什么海月说你二人是同一人。”

    “可能因为裴霁传承了无情道的剑法心诀。”沈沧澜解释,“不过这条路不适合他。”

    谢泠若有所思。

    “既然尊者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们就不叨扰了。”裴昭起身,重新将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大步朝外走去。

    从背影上看,跟生气了似的。

    沈沧澜追上裴昭,一边喊裴霁:“走了徒儿。”

    “你想留下来?”谢泠看着裴霁依依不舍的眼神问道,“若是想留下来,便留。”

    裴霁摇头:“不了,药王谷事务繁忙,还需要我帮忙。”

    话毕,他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了回来,双臂张开拥住谢泠,在她耳侧轻语:“别忘了我。”

    他的声音极轻,掠过耳畔像是在搔痒。

    裴霁说完便转身离去。

    几人相继离开,前脚刚走,后脚天刑司的小弟子便带着水镜朝着谢泠的房间走来。

    她已经看到了裴昭的脸,和海月的审讯倒是没了什么必要,但既然答应,谢泠还是配合着小弟子的工作。

    她这边正通过天刑司的水镜和海月热聊,另一边裴昭和沈沧澜强制将裴霁押回了药王谷的飞舟,这般不算,还给他的房间加了个禁制。

    “阿泠多疑,即便你用伤疤遮盖住的脸上的样貌,她还是会怀疑你我的身份。”裴霁站在房间内,看着门外面无表情的裴昭,“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副模样,”他轻笑道。

    过去他还将裴昭视为自己的威胁,“阿泠不喜面貌丑陋的男人,怪不得我会降生。”

    裴昭眸色发沉,阴恻恻地盯着谢眼前的裴霁,伸手给他设了个静音符,又将这结界加固,只能外面的人看里面,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

    “你怎么不同她解释,他那张脸才是你真正的脸。”沈沧澜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心魔都能纵容至此。

    裴昭自嘲一笑:“这也算是我利用他,给他的一点补偿吧。”

    “利用?补偿?”沈沧澜隐隐猜到一些,当初裴昭让他将裴霁调理成炉鼎体质,本以为他是为了将来借法器吸取裴霁修炼的灵力,难道他还有别的打算?

    沈沧澜盯着裴昭,无声询问。

    裴昭却不再解释,他知晓沈沧澜想要询问的东西。

    毕竟,当初是他故意将裴霁做成了只适合谢泠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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