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院中，钱戈小心翼翼地觑着钱青青的脸色，见她抚着柳树垂下的新芽，生怕她触景生怒。
当年那棵老槐树被顾萤震坏，次年便枯萎了，顾萤在原地栽种了一棵新的柳树。
“不用害怕。”钱青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钱戈怎能不害怕？大小姐从未有过这样的笑容，准确地说，他从未见过她笑过。他迟疑地道：“大小姐怎对小人这般客气？”以前她总以大小姐自居，对下人从没正眼瞧过。
“我只是要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她这一个“请”字算是抬举钱戈，钱府下人何其多，能让大小姐好声好气对话的，都是殊荣了，“那什么——我大病初愈，记性不太好。”
“……大小姐。”
“待我们进去，所见所闻的一切，你都要给我讲，懂吗？”
钱戈反应过来，大小姐定是担心以前的事情记不清，遭钱府的人欺负。大小姐病了数日，原本圆润的面庞都清瘦了，眼眶微凹，更显凤眸深邃。以前的大小姐疯疯癫癫，对下人动不动拳脚相向，现在虽说变得客气有礼，但却格外疏离，仿佛看透了人情冷暖。可不是嘛，死里逃生了一回，却依旧不被亲生父亲待见，这事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钱戈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他虽是下人，却从小受爹娘疼爱，童年贫苦不乏温暖幸福，他去过西苑洒扫，看见顾萤和钱青青的吃穿用度极为简陋，跟他们家甚至差不多。这些年来，下人圈子里都在看钱青青的笑话，见她求而不得，见她失控发疯，对这位大小姐只有畏、没有敬。
想至此，钱戈开始有些同情钱青青，指天发誓：“小人不会再陷害大小姐，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钱青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带路。
“这个时辰，老爷和夫人应该都已在正厅了。”钱戈边走边说道，“还好，赶上了回门的吉时，新婚夫妇往后才会和和美美。”
钱青青心里冷笑，这对渣爹后妈，不给她找晦气就不错了。
钱戈尽职尽责地介绍起来：“您左手边是东院，老爷和林夫人住的采菊园、二小姐和小少爷住的玲珑园，都在东院。大夫人和您原是住西苑的怀仁园。”
“母亲与我，一开始便住西苑？”
“是。朝廷南渡后，老爷奉旨为新皇宫筹款，极少归家，这座府门，也是林夫人亲自挑的，她一搬进来就是住东院。”
好个林氏，顾萤走之前，她还是妾室，已经登堂入室入主东院了。那时候，她母亲应该和渣爹已经隔阂很深。
钱戈像是突然忆起了什么关键细节，眉头微蹙后又迅速松开，补充道：“哦，对了，西院里还住着贺夫人与那位表小姐。咱们老爷有位嫡亲的姐姐，早年因家中贫寒，远嫁至贺家，育有一女，名唤贺思。后来贺家遭遇变故，贺夫人便带着表小姐回到了娘家，老爷念及旧情，将她们安置在了西院。”
“我与她们之间，关系如何？”钱青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钱戈面露难色，支吾道：“这……贺夫人与大夫人年岁相当，平日里相处得也算和睦，贺夫人手工极佳，每逢年节，还会亲自为大小姐裁制新衣。至于表小姐，她仅比您小了两岁，同为家中独女，按理说应当亲近才是……只是您……”
钱青青轻轻一笑，那笑里藏着几分自嘲与了然。是的，她这个大小姐性格孤僻，连亲生母亲都时有怨言，又怎会与这位表妹有什么深厚情谊呢？
“还有一人，您可千万要小心避让……”钱戈咽了咽口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大家都叫他表少爷，但他其实……”
话未说完，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的话语，钱青青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竟是贺思，她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衣领也被扯得歪斜，露出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贺思仿佛完全不顾及钱戈好奇的目光，双手紧紧拽住钱青青的衣袖，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表姐，你一定要救我！”
小姑娘再也顾不得体面，“扑通”一声跪在了钱青青面前，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模样……”
记忆里的贺思，是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团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总默不作声跟在钱青青后面，被发现后，钱青青会不耐烦地喝退她：
“别老靠这么近，真烦人！”
贺思若再不走，钱青青便会故意挥手，作势要揍她。
小姑娘被吓哭过几次后，再也不敢找表姐了，从此见面都是远远躲着。
“是林仁灿，自从你搬走后，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无礼。”贺思的声音颤抖着，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今天早上，他甚至趁母亲去护国寺进香，家中无人，在我的水缸里下了□□！”
“药物发作后，他闯进我的房间，我拼死抵抗，却换来他的拳打脚踢，意图强占……”说到这里，贺思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般倾泻而出，将这些年寄人篱下的辛酸与委屈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
钱戈趁机小声提醒：“林仁灿是夫人的亲侄子，自幼便寄养在夫人膝下，感情深厚。”至于与钱青青，不过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实则关系淡漠。
钱青青将贺思扶起，这才注意到她脸上那不自然的潮红，心中已有了几分信她。
钱戈叹了口气，低声劝道：“表小姐这事儿，还是交给夫人处理更为妥当……”言下之意，是希望钱青青不要插手这桩麻烦事。
钱青青沉默不语，贺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表姐，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贺思的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冲出一个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皆是钱父现任妻子林氏的人。
大汉们二话不说，便要将贺思强行带走。
“小贱人，竟敢勾引老子！”林仁灿脸色铁青，声音里满是愤怒与不屑，“还到处嚷嚷，老子玩的女人多了去了，不缺你这一个！带走，找姑母评理去！”
林仁灿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显然是长期纵欲过度的结果。他转身看向钱青青，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好表妹，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我就不给你添堵了，改日哥哥再去看你，顺便瞧瞧你那腿脚不便的夫婿。”
林仁灿说话时，满嘴酒气扑面而来，钱青青厌恶地挥了挥手。
林仁灿又瞪向钱戈，恶狠狠地威胁道：“表小姐胡说八道，她的话，你不许乱传！”
说完，他狠狠地扇了还在挣扎的贺思一巴掌，骂骂咧咧道：“我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才多照应几分，没想到你竟敢起心思想要攀附我！”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他在院中肆无忌惮地咆哮着，偶尔有下人经过，也都低着头匆匆而过，不敢多看一眼。有几个好事之徒本想凑热闹，但一看到林仁灿那张狰狞的脸，吓得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
林仁灿在钱府中的地位，已然是无人能及的小霸王。
“站住。”钱青青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只这两个字，就让钱戈的心脏猛地漏跳了几拍。
从钱戈的角度望去，只见钱青青背对着他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林仁灿转过头来，愣了一下，从钱青青脸上看出几分怒意后，他瞬间堆满了虚假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表妹，你成婚时哥哥没能送上大礼，这锭金子你先拿着。这事儿嘛，就不必惊动姑父了。”
钱青青因不受钱父待见，嫁妆寒酸得可怜，她缺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林仁灿心中有鬼，企图以小事化无的方式平息这场风波，生怕钱青青将此事告知钱父。钱青青朝钱戈轻轻一瞥，钱戈立刻心领神会，接过林仁灿递来的金子，恭敬地双手呈给钱青青。
贺思目睹此景，心中绝望如潮，加之药效发作，若非有人搀扶，早已瘫倒在地。林仁灿见状冷笑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钱青青语气平淡却坚定地说道：“谁允许你带走人的？”
林仁灿一愣，随即抬头望向钱青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迎上的，是钱青青那双充满嫌恶的眼睛。
众人皆惊，谁也未料到钱青青竟会挺身而出，为弱者发声。
林仁灿与手下健仆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感形势不利。即便钱青青在钱家地位不高，但她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若她执意插手此事，无人敢轻易阻拦。
钱戈见状，急忙劝阻：“大小姐，请三思而后行。”
林仁灿心中有些慌乱，但仍强作镇定，低声威胁道：“青青，你可要想清楚，这些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已搬离钱家，我和表妹的事与你何干？若你闹大此事，姑父定会不悦。”
钱正道，钱家的家主，是家中的最高权威。
上一世，她对渣爹是害怕多于恨，甚至还有三分讨好，所有疯疯癫癫的表现，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隐隐祈求着父亲能至少关心一下她这个女儿，就像他对妹妹钱若若。
所以钱府里最笨的下人都知道，遇到钱青青发癫，只要往老爷所在一躲，钱青青是绝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的。
因此林仁灿搬出钱正道，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然而，这一次，钱青青却毫不在意地回应：“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林仁灿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嘀咕：这女人怎么嫁出去几天就变得比以前还疯？
“走走走！”林仁灿不耐烦地挥手，示意手下带走贺思。
“那就别怪我了。”钱青青话语落地，周身涌起一股肃杀之气。作为顾氏传人，她三两招间便将几个健仆制服在地。
林仁灿气急败坏，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挽起袖子，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
钱戈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大小姐当心！”
然而，钱青青却如同猎豹般敏捷，她迅速将身前的健仆一带，推向林仁灿。林仁灿闪避之际，钱青青已抢先一步，一手擒住他的手腕，夺下匕首。另一手的中指如闪电般点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林仁灿的鼻梁。
“啊！”林仁灿惨叫一声，连连后退，鼻血四溅。而钱青青则轻盈地跃开一步，轻松避开了飞溅的血迹。
林仁灿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手指颤抖地指着钱青青：“你、你、你……”
钱青青神色平静地回应：“我什么我？若我这招对准你的太阳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当年那棵老槐树被顾萤震坏，次年便枯萎了，顾萤在原地栽种了一棵新的柳树。
“不用害怕。”钱青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钱戈怎能不害怕？大小姐从未有过这样的笑容，准确地说，他从未见过她笑过。他迟疑地道：“大小姐怎对小人这般客气？”以前她总以大小姐自居，对下人从没正眼瞧过。
“我只是要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她这一个“请”字算是抬举钱戈，钱府下人何其多，能让大小姐好声好气对话的，都是殊荣了，“那什么——我大病初愈，记性不太好。”
“……大小姐。”
“待我们进去，所见所闻的一切，你都要给我讲，懂吗？”
钱戈反应过来，大小姐定是担心以前的事情记不清，遭钱府的人欺负。大小姐病了数日，原本圆润的面庞都清瘦了，眼眶微凹，更显凤眸深邃。以前的大小姐疯疯癫癫，对下人动不动拳脚相向，现在虽说变得客气有礼，但却格外疏离，仿佛看透了人情冷暖。可不是嘛，死里逃生了一回，却依旧不被亲生父亲待见，这事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钱戈想起自己死去的爹娘。他虽是下人，却从小受爹娘疼爱，童年贫苦不乏温暖幸福，他去过西苑洒扫，看见顾萤和钱青青的吃穿用度极为简陋，跟他们家甚至差不多。这些年来，下人圈子里都在看钱青青的笑话，见她求而不得，见她失控发疯，对这位大小姐只有畏、没有敬。
想至此，钱戈开始有些同情钱青青，指天发誓：“小人不会再陷害大小姐，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钱青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带路。
“这个时辰，老爷和夫人应该都已在正厅了。”钱戈边走边说道，“还好，赶上了回门的吉时，新婚夫妇往后才会和和美美。”
钱青青心里冷笑，这对渣爹后妈，不给她找晦气就不错了。
钱戈尽职尽责地介绍起来：“您左手边是东院，老爷和林夫人住的采菊园、二小姐和小少爷住的玲珑园，都在东院。大夫人和您原是住西苑的怀仁园。”
“母亲与我，一开始便住西苑？”
“是。朝廷南渡后，老爷奉旨为新皇宫筹款，极少归家，这座府门，也是林夫人亲自挑的，她一搬进来就是住东院。”
好个林氏，顾萤走之前，她还是妾室，已经登堂入室入主东院了。那时候，她母亲应该和渣爹已经隔阂很深。
钱戈像是突然忆起了什么关键细节，眉头微蹙后又迅速松开，补充道：“哦，对了，西院里还住着贺夫人与那位表小姐。咱们老爷有位嫡亲的姐姐，早年因家中贫寒，远嫁至贺家，育有一女，名唤贺思。后来贺家遭遇变故，贺夫人便带着表小姐回到了娘家，老爷念及旧情，将她们安置在了西院。”
“我与她们之间，关系如何？”钱青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钱戈面露难色，支吾道：“这……贺夫人与大夫人年岁相当，平日里相处得也算和睦，贺夫人手工极佳，每逢年节，还会亲自为大小姐裁制新衣。至于表小姐，她仅比您小了两岁，同为家中独女，按理说应当亲近才是……只是您……”
钱青青轻轻一笑，那笑里藏着几分自嘲与了然。是的，她这个大小姐性格孤僻，连亲生母亲都时有怨言，又怎会与这位表妹有什么深厚情谊呢？
“还有一人，您可千万要小心避让……”钱戈咽了咽口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大家都叫他表少爷，但他其实……”
话未说完，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的话语，钱青青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竟是贺思，她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衣领也被扯得歪斜，露出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贺思仿佛完全不顾及钱戈好奇的目光，双手紧紧拽住钱青青的衣袖，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表姐，你一定要救我！”
小姑娘再也顾不得体面，“扑通”一声跪在了钱青青面前，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模样……”
记忆里的贺思，是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团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总默不作声跟在钱青青后面，被发现后，钱青青会不耐烦地喝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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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若再不走，钱青青便会故意挥手，作势要揍她。
小姑娘被吓哭过几次后，再也不敢找表姐了，从此见面都是远远躲着。
“是林仁灿，自从你搬走后，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无礼。”贺思的声音颤抖着，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今天早上，他甚至趁母亲去护国寺进香，家中无人，在我的水缸里下了□□！”
“药物发作后，他闯进我的房间，我拼死抵抗，却换来他的拳打脚踢，意图强占……”说到这里，贺思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般倾泻而出，将这些年寄人篱下的辛酸与委屈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
钱戈趁机小声提醒：“林仁灿是夫人的亲侄子，自幼便寄养在夫人膝下，感情深厚。”至于与钱青青，不过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实则关系淡漠。
钱青青将贺思扶起，这才注意到她脸上那不自然的潮红，心中已有了几分信她。
钱戈叹了口气，低声劝道：“表小姐这事儿，还是交给夫人处理更为妥当……”言下之意，是希望钱青青不要插手这桩麻烦事。
钱青青沉默不语，贺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表姐，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贺思的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冲出一个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皆是钱父现任妻子林氏的人。
大汉们二话不说，便要将贺思强行带走。
“小贱人，竟敢勾引老子！”林仁灿脸色铁青，声音里满是愤怒与不屑，“还到处嚷嚷，老子玩的女人多了去了，不缺你这一个！带走，找姑母评理去！”
林仁灿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显然是长期纵欲过度的结果。他转身看向钱青青，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好表妹，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我就不给你添堵了，改日哥哥再去看你，顺便瞧瞧你那腿脚不便的夫婿。”
林仁灿说话时，满嘴酒气扑面而来，钱青青厌恶地挥了挥手。
林仁灿又瞪向钱戈，恶狠狠地威胁道：“表小姐胡说八道，她的话，你不许乱传！”
说完，他狠狠地扇了还在挣扎的贺思一巴掌，骂骂咧咧道：“我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才多照应几分，没想到你竟敢起心思想要攀附我！”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他在院中肆无忌惮地咆哮着，偶尔有下人经过，也都低着头匆匆而过，不敢多看一眼。有几个好事之徒本想凑热闹，但一看到林仁灿那张狰狞的脸，吓得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
林仁灿在钱府中的地位，已然是无人能及的小霸王。
“站住。”钱青青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只这两个字，就让钱戈的心脏猛地漏跳了几拍。
从钱戈的角度望去，只见钱青青背对着他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林仁灿转过头来，愣了一下，从钱青青脸上看出几分怒意后，他瞬间堆满了虚假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表妹，你成婚时哥哥没能送上大礼，这锭金子你先拿着。这事儿嘛，就不必惊动姑父了。”
钱青青因不受钱父待见，嫁妆寒酸得可怜，她缺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林仁灿心中有鬼，企图以小事化无的方式平息这场风波，生怕钱青青将此事告知钱父。钱青青朝钱戈轻轻一瞥，钱戈立刻心领神会，接过林仁灿递来的金子，恭敬地双手呈给钱青青。
贺思目睹此景，心中绝望如潮，加之药效发作，若非有人搀扶，早已瘫倒在地。林仁灿见状冷笑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钱青青语气平淡却坚定地说道：“谁允许你带走人的？”
林仁灿一愣，随即抬头望向钱青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迎上的，是钱青青那双充满嫌恶的眼睛。
众人皆惊，谁也未料到钱青青竟会挺身而出，为弱者发声。
林仁灿与手下健仆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感形势不利。即便钱青青在钱家地位不高，但她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若她执意插手此事，无人敢轻易阻拦。
钱戈见状，急忙劝阻：“大小姐，请三思而后行。”
林仁灿心中有些慌乱，但仍强作镇定，低声威胁道：“青青，你可要想清楚，这些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已搬离钱家，我和表妹的事与你何干？若你闹大此事，姑父定会不悦。”
钱正道，钱家的家主，是家中的最高权威。
上一世，她对渣爹是害怕多于恨，甚至还有三分讨好，所有疯疯癫癫的表现，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隐隐祈求着父亲能至少关心一下她这个女儿，就像他对妹妹钱若若。
所以钱府里最笨的下人都知道，遇到钱青青发癫，只要往老爷所在一躲，钱青青是绝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的。
因此林仁灿搬出钱正道，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然而，这一次，钱青青却毫不在意地回应：“他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林仁灿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嘀咕：这女人怎么嫁出去几天就变得比以前还疯？
“走走走！”林仁灿不耐烦地挥手，示意手下带走贺思。
“那就别怪我了。”钱青青话语落地，周身涌起一股肃杀之气。作为顾氏传人，她三两招间便将几个健仆制服在地。
林仁灿气急败坏，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挽起袖子，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
钱戈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大小姐当心！”
然而，钱青青却如同猎豹般敏捷，她迅速将身前的健仆一带，推向林仁灿。林仁灿闪避之际，钱青青已抢先一步，一手擒住他的手腕，夺下匕首。另一手的中指如闪电般点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林仁灿的鼻梁。
“啊！”林仁灿惨叫一声，连连后退，鼻血四溅。而钱青青则轻盈地跃开一步，轻松避开了飞溅的血迹。
林仁灿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手指颤抖地指着钱青青：“你、你、你……”
钱青青神色平静地回应：“我什么我？若我这招对准你的太阳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