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双下意识侧眸看向轮椅上的卫老夫人,此时她脸色煞白,嘴皮不停颤抖,眼中藏有些恐惧。

    “你看我做什么?我是你祖母,她不过是在这诬陷!想拿我给她脱罪!这是诬陷!”

    卫老夫人气的身子发抖,同卫无双对视上,大声吼叫着,手不断指向柳氏。

    “慧茹。”柳尚书浑厚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谢夫人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此时柳尚书已无此前试图袒护女儿的心思,他就想知道人是不是真是自己柳氏杀的。

    “不是!”柳氏仍然矢口否认道,“刘寅杀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柳氏被玉华压着转头看向卫无双,“你有本事拿出我杀谢绫然的证据来。”

    柳氏断定卫无双拿不出指控是她教唆刘寅杀人的证据放声大笑起来。

    混迹官场多年的柳尚书此时还怎么不能看出刘寅会杀卫无双阿娘是被自己女儿挑唆的。

    “慧茹,你从小我与你母亲就教导你要端方淑敏,你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早知如此,当初我如何也不会同意你嫁进卫府的。”

    柳尚书摆摆头,看着此刻有些癫狂的女儿十分无奈。

    卫无双闻言冷笑一声,“柳尚书莫不是还没理清?我阿娘是死在她柳慧茹进门之前,也就是说,那时她还在你们柳府。”

    “进门前杀我阿娘,进门后杀我祖母,难道柳尚书还以为是我卫府影响的她柳慧茹杀人了?”

    卫无双言辞步步紧逼,柳尚书却有些羞愧难当。

    说到底,是他们柳府没有教好女儿。

    当初是她非要嫁给卫谦则,堂堂吏部尚书家的女儿,何必去给一个懦弱无能的小小司勋郎中做续弦。

    若非柳氏日日哭闹惹得他心疼,他绝不会将自己女儿嫁给卫谦则。

    他也是在此时才知原来,柳慧茹能嫁进卫府竟是由她一手策划的。

    这段时日他本就被崇仁帝厌弃,他也不想因为此事连累自己的官途,毕竟那柳慧茹害死的,是谢老将军的独女。

    “我……”柳尚书用力挥挥衣袖,“我不管了。”而后柳尚书转头就走。

    “父亲,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卫无双虽然是询问卫父该如何处理,但她也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

    她绝不能容忍此事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卫父见柳尚书离去,他本想上前去追,却被卫无双拦下,他瞧瞧柳慧茹,又看向卫无双,内心十分纠结。

    一是到底杀人的不是她,二是他不敢得罪柳尚书。

    但是他看向卫无双那张与她娘十分相似的脸时也不敢将这事就这样算了。

    “不然,不然就罚她去祠堂跪三月,日日夜夜有给你娘诵经祈福算了,再将她的掌家权交还给母亲。”卫父脸颊皱起,弱弱开口道。

    卫无双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卫父会将此事搅浑却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这般对待。

    卫无双有些诧异,目光落在他有些心虚的神情上,终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父亲!”卫怀镕惊讶地看向卫父,他怎样都没有料到卫父会这般处理柳氏。

    “柳氏教唆人行凶,杀害阿娘,甚至祖母和妹妹也差点因她死去,就这样就行了?”

    卫父无奈的摆摆手,语气带上些恼怒道:“那你想如何?你想如何?”

    “她父亲是吏部尚书,是我的顶头上司,你想如何?你想就此断送我们的仕途吗?”

    闻言,卫怀镕对自己父亲更是失望,神情冰冷,“我原以为父亲你就是软弱了点,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你竟然这么黑白不分。”

    卫无双眸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来,她原本还对卫父抱有一丝希望。

    此刻卫父却是将她内心那点残存的希望给彻底击碎,红唇轻启,“父亲你还记得母亲的样子吗?”

    卫无双的目光钉在卫父眼睛里,试图找寻到对母亲的思念。

    但结果注定是令人失望的。

    一段段往事如走马灯般忽然出现她的眼前,有卫父坐在阿娘床边嫌弃屋中浓浓的药味忍不住掩鼻的神态。

    有卫父在秋兰庭院门口忽然顿住的脚步。

    有对被正罚跪的年幼的卫无双的熟视无睹。

    还有试图在外祖父母面前替被外祖母碰见柳氏鞭打卫无双的替柳氏辩驳的画面。

    没有母亲的孩子,成了一株无依靠的枯草,尽管试图靠向大树躲避烈日,但终究还是不能挣脱泥土的约束。

    她就不该对卫父抱有期待。

    期待总会落空。

    卫父听见卫无双平淡语气的质问哑口无言,自卫无双阿娘病重后他就鲜少再去秋兰庭。

    卫母去世后,秋兰庭被卫老夫人锁上,后卫无双离开京城,他早已忘了谢绫然究竟是何模样。

    卫父垂眸片刻,“是我对不起你娘,但你也不能叫你弟弟和你一样失去母亲,不是吗?”

    卫无双被卫父的厚脸皮逗笑,为了不影响自己仕途,居然可以这么是非不分。

    “娘亲!”卫訸的身影出现在康安堂的门口,他刚好能瞧见被玉华困住的柳氏。

    “訸儿!”柳氏看见卫訸,理智被唤回了些。

    卫訸跑向柳氏,抱住柳氏,又一脸愤怒地用力拍打玉华的胳膊,“你松开我娘亲,松开我娘亲。”

    卫无双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伤害玉华,大步上前一把捉住卫訸的手臂。

    心底有气,竟然生生将他就这么提了起来。

    悬在空中的卫訸不断扭动着身体,胳膊的疼痛使他大声尖叫。

    柳氏看见卫訸痛苦的模样瞪大了眼眸,一股脑地超前冲,“你放开我儿子!”

    毕竟卫訸是自己的儿子,卫父也见不得卫訸如此受苦,上前一步将卫訸抱进自己怀里,大声斥道:“够了!”

    “我还没死,我才是卫府的一家之主。”卫父将卫訸抱在怀中安抚,“来人,将夫人拉去祠堂。”

    “我看谁敢!”卫无双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卫父大吼出声。

    屋中与院内的下人被卫无双吼声吓得愣在原地,沉寂的屋内只剩卫訸的哭声。

    “若是父亲执意如此处置柳氏,那我和妹妹就即可动身去敲登闻鼓。”卫怀镕被自己父亲如此偏袒的决定寒了心。

    “我想,陛下应当会为外祖父母唯一的孩子做主的,毕竟……”

    卫怀镕并未将话说完,但屋中众人清楚他的意思是那个被以命换名的孩子。

    说罢,卫怀镕拉起卫无双的手利落转身离去。

    “等等!”卫老夫人出声制止两人。

    “谦则,柳氏所为并非是大户人家主母该做的,心狠手辣,还是将她送去城阳老家吧。”

    若是这两兄妹真去敲了登闻鼓,那他们卫家的前途也差不多就断送在这了。

    卫府好不容易能培养出一个探花郎的郎君,卫老夫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去敲登闻鼓。

    “母亲?”卫父对卫老夫人忽然转变的态度有些讶异。

    卫老夫人摇摇头,示意卫父就这样去办。

    “卫无双,你以为将我送走就行了吗?你娘的死与那老毒妇也脱不开关系的哈哈哈哈,留下一个毒蛇在你卫府,你们兄妹二人还是会被她啃噬干净的。”

    卫无双的视线转向坐在轮椅上的卫老夫人,卫老夫人看着卫无双那漆黑的眸子一惊,背后发凉。

    “我是你亲祖母!我如何能害你!”

    卫无双嗤笑一声,平静道:“段玉容那等人家,不是害我?”

    “你糊涂,段玉容虽是行事放荡了些,但他家底殷实,不会亏待你的。”到了这个时候,卫老夫人仍然试图狡辩。

    “真这么好,怎么京城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把女儿嫁去段府?与烟花女子暗结珠胎,这就是不会亏待?”站在卫无双身侧的卫怀镕看向卫老夫人道。

    卫老夫人被卫怀镕怼的哑口无言。

    “祖母年事已高,此番中毒到底伤了您的身子,脑袋有些不清醒了,明日您就同柳氏一道会城阳去吧。”

    卫老夫人被卫怀镕一言吓得瞪大了眼,登时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她忘了自己孱弱的病体,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好在苏嬷嬷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我不去!我不去!”卫老夫人嘶吼出声。

    卫怀镕睨向一旁未发一言的卫父,“父亲,您说呢?”

    卫父看见卫怀镕冷峻的眸子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片刻连忙点头,“子敬说的不错,城阳山清水秀,适合母亲养病。”

    “苏嬷嬷,你去给老夫人收拾行礼,明日就启程回城阳吧。”

    卫老夫人还想说什么,春桃却推着卫老夫人的轮椅快速走出正堂。

    直至卫老夫人的声音消失在转角处,卫父才转眸又看向卫怀镕,“子敬,这件事就此作罢,莫要再谈了。”

    “等等,”卫怀镕拦下提脚欲走的卫父,“父亲,祖母与柳氏离开京城,但卫府还需有人掌家,依我看,掌家权就给妹妹吧。”

    卫父看向卫无双,再她看过来之前先移开视线,“也好也好。”

    话音刚落,卫父就抱着卫訸脚步匆忙地离开正堂。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正堂忽然一人都不剩,唯有卫无双与卫怀镕留在此处。

    卫无双重重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敛起眸中的伤感情绪。

    卫怀镕侧身一步站在卫无双面前,嗓音温和安慰着,“妹妹,咱们明日去看看阿娘可好?”

    卫无双沉默着点头,“阿兄,我原本以为他还会念着阿娘,结果……”

    卫怀镕轻轻抱住卫无双,轻拍她的后背,如同自己幼时被卫母抱在怀中安抚那般轻柔。

    “哥哥永远都在你身后。”卫怀镕眼眶微酸。

    两个幼时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还好,还有彼此互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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