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泽闲谈，晦明现身
赵云终究是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得并不如她所想的悄无声息，反倒是轰轰烈烈。
次日清晨，童博和童战找到尹天奇的时候，他还坐在龙泽山庄门口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下山的方向。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揣着早点一左一右在尹天奇身边坐下。
“还舍不得呐？”童战撇嘴道，“那就挽留人家呗……”
尹天奇笑着摇了摇头：“留不住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童战看了看童博，寻求认同道，“对不对嘛，大哥。”
童博却是不语，只是默默把手里的包子递给了尹天奇。
尹天奇接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只一口，松软的面皮里，那鲜香多汁的猪肉裹着葱花的香气在刹那间满嘴都是。
心情瞬间好多了。
“春花的手艺，胜得过世上任何的灵丹妙药！”尹天奇夸赞道。
“这话你得当着春花面说，她才开心。”童博拍拍尹天奇的肩膀，话里是宽慰的口吻，“一会儿吃完，跟天雪他们交代一声，大家都很担心你。”
“嗯。”尹天奇点点头。
“其实……”他嘴里一刻不停地嚼着包子道，“我也没有特别难过。”他似是感慨道，“毕竟，我喜欢云姑娘，就是喜欢她力争上游，有野心，有志气。”他幽幽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我没有的东西。”
童博和童战都安静地听着他的话。
“若只是因为我喜欢她，就觉得自己有了挽留她的理由，那我啊，就既是自作多情，又是自私小气了。”
“那如果云姐也喜欢你呢？”童战认真地问道。
“那就更不应该拖累她啊！”尹天奇发泄似的恶狠狠撕咬下一块浸满汤汁的包子皮，“那是她喜欢的路，我自是希望她走得更顺利一些……”
她凭借自己的本事，冒险从尹仲那里得了一个进入极乐门的机会，尹天奇深深知道，按着赵云的脾性，一旦她打定了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
千难万险、刀山火海，咬着牙她也会闯过去。
儿女私情，皆是负累。
又何必让她心有牵挂呢……
“没想到啊……”童战若有所思地揽过尹天奇的脖子，“奇哥你还真是个情种啊～”
“多谢夸奖啊，战弟……”尹天奇回了童战一个白眼。
显然，他也想起来昨晚喝醉之后他们两人的丑态了。
“有时候，心有灵犀就可以一点通。”童博双手交握，手肘自然地撑在了膝盖上，迎风笑道，“何必在意嘴上的山盟海誓呢？”
尹天奇急忙把最后一口包子全塞嘴里，紧紧攥住童博的手，眼含热泪口齿不清道：“鸡几啊童ber！你增是我的鸡几啊！”
童博：“……”哥们儿你手还是油油的……
“嗐，看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童战拍了拍尹天奇的膝盖，“韩大伯可就难过咯。虽然云姐有和他知会一声，可老父亲还是舍不得……”
“昨晚赵云选择独自离开还是有先见之明的。”童博笑道，“不然按照韩伯伯的哭法，她是无论如何都走不成的。”
“没错。”童战非常赞同。
“别说我的事了。”尹天奇对他道：“你啊，接下去和天雪两个人有的忙了。”
“我？”童战茫茫然指了指自己。
“是啊！你忘了？”尹天奇无语道，“下个月你都要结婚了！”
“呃……”童战这才猛然记起自己准新郎官的身份。“对哦……”他微微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快醒醒，不是做梦……”尹天奇提醒道，“你得打起精神来……不然进了御剑山庄怎么应付尹仲啊……”
“奇哥说得对……”童战讪笑着用手掌拍拍尹天奇，“我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的！”
“真的是才好啊！”尹天奇撇撇嘴，拧眉道，“就是尹仲那家伙……为什么一开始要天雪和童博成亲，后来又同意你和天雪在一起了呢？真的很让人费解啊……哎童博，”他看向童博，“你有头绪吗？你和童战不都是童氏一族的吗？嫁你和嫁童战，对尹仲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童博垂头敛眸，沉吟道：“若说区别……对尹仲来说很重要的区别……”
“童氏族长？！”
龙泽山庄的花园里，豆豆发出惊呼，嘴里的瓜子皮都还没吐干净，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是哦！童博虽然是三兄弟里的大哥，但是童战才是继任的童氏族长！”
想当初，第一天到水月洞天，豆豆还以为童博和童战会在祭坛上打起来，没想到他们兄弟感情那么好，一点都没为继承人的问题起争执……
从那个时候起，豆豆的固有印象就是童氏族人的家风真是好到离谱——咳，除了长歪了的尹仲。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尹天雪现在也被豆豆和春花带坏了，学会了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尹仲是因为童战是继任族长的关系，所以才同意我和童战的婚事？”
“很有可能啊……”春花斩钉截铁道，“不然怎么解释他一开始自说自话就想让你和童大哥成亲呢？”她三下五除二剥开了个橘子，塞了两瓣在嘴里，“按照童氏百年来的规矩，都是长子继承族长之位的！”
“哦～”珠儿的两个腮帮子里还鼓鼓囊囊含着两颗山楂，“春花的意思是，尹仲起先以为童大哥是下一任童氏族长，所以让天雪姐跟童大哥成亲，后来又搞清楚了童战才是继任族长，所以又同意了天雪姐跟童战成亲！”
“呐，我觉得很合理。”豆豆把手里的瓜子壳拍落，又抓了把花生，“问题是谁告诉的尹仲继任族长是童战啊？”
“应该……是我爹。”尹天雪猜测道，“毕竟，刚开始尹仲听见我和童战订婚气得要命，和我爹谈了一回之后就立刻换了副面孔……”
“那谁和你爹说的童战的事啊？”豆豆又问道。
“我啊。”春花随手连扔了三颗花生，用嘴接住，嚼嚼嚼。
“你？”豆豆诧异。
“你什么时候跟我爹说的呀？”尹天雪问道。
“这还得特意挑时间整个会谈吗？”春花翻了个白眼，“你也太正式了……再说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一定要对尹庄主本人说，对他身边的人提几嘴就行啦。”
“身边的人？”尹天雪想了想道，“你是说，李总管？”
“对嘛!”春花拍手肯定道，“他跟尹庄主走得多近啊，你想啊，我平时给他送饭送菜的时候，替童战敲敲边鼓，李总管总会转达给你爹的嘛!”
“哇，对哦。”豆豆感慨道，“亏你想得到!”
春花狡黠一笑，继续道：“所以，私底下李总管跟你爹八卦闲聊的时候，潜移默化，是不是就对童战的印象好了几分？”
“闲聊……”尹天雪顿了顿。
“八卦？！”豆豆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都觉得很好笑。
“嗨呀天雪……”春花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自信发表高见道，“哪有人不八卦的……更何况你是你爹最关心的女儿啊……”
尹天雪一怔，旋即莞尔。
“春花……”珠儿摇头感慨道，“要论自来熟和路子野，谁能比得过你啊……”
春花得意地抬手作揖：“过奖过奖～”
“看来，这事能成，除了春花，还有李总管的一份功劳啊……”尹天雪淡淡笑道。
金灵山，悬空寺。
时值晌午，古刹幽静，庙里的香客并不多。
青瓦白墙的佛殿里，金身佛像慈眉垂首，俯瞰众生。
李用站在佛前已有一段时间了。
来了好几次，都未见到想见的人。
他望着手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剑，心里犹豫着是否要放弃。
或许见不着，莫要强求了吧……
一个小沙弥悄悄走到了李用身旁，他轻轻扯了扯李用的衣袍，天真道：“这位施主，明晦师叔让我来带你去见他。”
李用面上浮现惊喜之色。他蹲下/身来，摸了摸小沙弥光溜溜的脑袋：“多谢你啊，小师傅。”
“李施主不用客气。”小沙弥一本正经的点头，奶声奶气道。
说罢，他拉着李用就往寺庙后院走去。
本以为是要去晦明的禅房，走着走着，李用却发现方向不太对劲。
登上石阶，穿过回廊，小沙弥将李用带到了寺庙最深处的一间厢房。
说是厢房，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往生堂。
一进屋子，李用就看见了那满墙高高垒起的灵牌位。
“晦明……”他颤声开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密密麻麻的灵位，少说有百余个。木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刻。
唯独中间的两个主牌位，被共同蒙上了一块锦布。
晦明缓缓睁开双眼，转身迎接自己唯一的好友。
往生堂里并不亮堂，从窗缝斜斜溢出的光线落在晦明坑坑洼洼的脸上，爬满被火灼烧过而留下的疤痕，半明半昧的斑驳更显可怖。
“李兄来啦。”他低声道。
“这些……”李用神情肃穆道，“究竟是谁的牌位？”他踱步来到晦明跟前，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戒备地询问他，“我想知道，我当年，到底救了一个什么人？！”
晦明笑了笑，伸手轻轻揭去那块锦布。
那最大的两个主牌位上，竟是刻着工整而苍厚的字体。
“龙氏夫妇……”李用震惊地仰头看了看这些无名灵位道，“这些牌位，难道是……”
晦明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是二十年前一夜指尖被灭门的……龙家人的牌位。”
“一百零六个牌位，一百零六口人。”
“你……你究竟是谁？！”李用青白着脸，厉声问道。
“贫僧是当年……参与残杀龙家人的帮凶之一。”晦明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脊背平佝偻了几分，“贫僧原名……宋连川。”
“你……你是宋连川？！”李用倒吸一口凉气道，“二十年前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宋连川？！”
“正是。”晦明垂眸低首，不动声色。
“可按江湖传闻……你早应该死了！”李用不可置信道。
“我的确……该死。”晦明徐徐跪在了主牌位前，双手合十，深深躬身，以头抢地道，“可我……不敢死……”
“你既是帮凶……那如今你可否告诉我……谁是主谋？”李用紧锁眉头，沉声试探道，“……是……尹仲吗？”
话音刚落，李用手里攥着的古剑居然莫名躁动了起来！
李用只觉手掌震颤得厉害，不多时，竟是把持不住，让那古剑绷碎了布条，须臾间脱手出鞘，直直朝晦明刺了过去！
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得并不如她所想的悄无声息，反倒是轰轰烈烈。
次日清晨，童博和童战找到尹天奇的时候，他还坐在龙泽山庄门口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下山的方向。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揣着早点一左一右在尹天奇身边坐下。
“还舍不得呐？”童战撇嘴道，“那就挽留人家呗……”
尹天奇笑着摇了摇头：“留不住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童战看了看童博，寻求认同道，“对不对嘛，大哥。”
童博却是不语，只是默默把手里的包子递给了尹天奇。
尹天奇接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只一口，松软的面皮里，那鲜香多汁的猪肉裹着葱花的香气在刹那间满嘴都是。
心情瞬间好多了。
“春花的手艺，胜得过世上任何的灵丹妙药！”尹天奇夸赞道。
“这话你得当着春花面说，她才开心。”童博拍拍尹天奇的肩膀，话里是宽慰的口吻，“一会儿吃完，跟天雪他们交代一声，大家都很担心你。”
“嗯。”尹天奇点点头。
“其实……”他嘴里一刻不停地嚼着包子道，“我也没有特别难过。”他似是感慨道，“毕竟，我喜欢云姑娘，就是喜欢她力争上游，有野心，有志气。”他幽幽叹了口气，“这些都是我没有的东西。”
童博和童战都安静地听着他的话。
“若只是因为我喜欢她，就觉得自己有了挽留她的理由，那我啊，就既是自作多情，又是自私小气了。”
“那如果云姐也喜欢你呢？”童战认真地问道。
“那就更不应该拖累她啊！”尹天奇发泄似的恶狠狠撕咬下一块浸满汤汁的包子皮，“那是她喜欢的路，我自是希望她走得更顺利一些……”
她凭借自己的本事，冒险从尹仲那里得了一个进入极乐门的机会，尹天奇深深知道，按着赵云的脾性，一旦她打定了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
千难万险、刀山火海，咬着牙她也会闯过去。
儿女私情，皆是负累。
又何必让她心有牵挂呢……
“没想到啊……”童战若有所思地揽过尹天奇的脖子，“奇哥你还真是个情种啊～”
“多谢夸奖啊，战弟……”尹天奇回了童战一个白眼。
显然，他也想起来昨晚喝醉之后他们两人的丑态了。
“有时候，心有灵犀就可以一点通。”童博双手交握，手肘自然地撑在了膝盖上，迎风笑道，“何必在意嘴上的山盟海誓呢？”
尹天奇急忙把最后一口包子全塞嘴里，紧紧攥住童博的手，眼含热泪口齿不清道：“鸡几啊童ber！你增是我的鸡几啊！”
童博：“……”哥们儿你手还是油油的……
“嗐，看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童战拍了拍尹天奇的膝盖，“韩大伯可就难过咯。虽然云姐有和他知会一声，可老父亲还是舍不得……”
“昨晚赵云选择独自离开还是有先见之明的。”童博笑道，“不然按照韩伯伯的哭法，她是无论如何都走不成的。”
“没错。”童战非常赞同。
“别说我的事了。”尹天奇对他道：“你啊，接下去和天雪两个人有的忙了。”
“我？”童战茫茫然指了指自己。
“是啊！你忘了？”尹天奇无语道，“下个月你都要结婚了！”
“呃……”童战这才猛然记起自己准新郎官的身份。“对哦……”他微微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快醒醒，不是做梦……”尹天奇提醒道，“你得打起精神来……不然进了御剑山庄怎么应付尹仲啊……”
“奇哥说得对……”童战讪笑着用手掌拍拍尹天奇，“我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的！”
“真的是才好啊！”尹天奇撇撇嘴，拧眉道，“就是尹仲那家伙……为什么一开始要天雪和童博成亲，后来又同意你和天雪在一起了呢？真的很让人费解啊……哎童博，”他看向童博，“你有头绪吗？你和童战不都是童氏一族的吗？嫁你和嫁童战，对尹仲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童博垂头敛眸，沉吟道：“若说区别……对尹仲来说很重要的区别……”
“童氏族长？！”
龙泽山庄的花园里，豆豆发出惊呼，嘴里的瓜子皮都还没吐干净，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是哦！童博虽然是三兄弟里的大哥，但是童战才是继任的童氏族长！”
想当初，第一天到水月洞天，豆豆还以为童博和童战会在祭坛上打起来，没想到他们兄弟感情那么好，一点都没为继承人的问题起争执……
从那个时候起，豆豆的固有印象就是童氏族人的家风真是好到离谱——咳，除了长歪了的尹仲。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尹天雪现在也被豆豆和春花带坏了，学会了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尹仲是因为童战是继任族长的关系，所以才同意我和童战的婚事？”
“很有可能啊……”春花斩钉截铁道，“不然怎么解释他一开始自说自话就想让你和童大哥成亲呢？”她三下五除二剥开了个橘子，塞了两瓣在嘴里，“按照童氏百年来的规矩，都是长子继承族长之位的！”
“哦～”珠儿的两个腮帮子里还鼓鼓囊囊含着两颗山楂，“春花的意思是，尹仲起先以为童大哥是下一任童氏族长，所以让天雪姐跟童大哥成亲，后来又搞清楚了童战才是继任族长，所以又同意了天雪姐跟童战成亲！”
“呐，我觉得很合理。”豆豆把手里的瓜子壳拍落，又抓了把花生，“问题是谁告诉的尹仲继任族长是童战啊？”
“应该……是我爹。”尹天雪猜测道，“毕竟，刚开始尹仲听见我和童战订婚气得要命，和我爹谈了一回之后就立刻换了副面孔……”
“那谁和你爹说的童战的事啊？”豆豆又问道。
“我啊。”春花随手连扔了三颗花生，用嘴接住，嚼嚼嚼。
“你？”豆豆诧异。
“你什么时候跟我爹说的呀？”尹天雪问道。
“这还得特意挑时间整个会谈吗？”春花翻了个白眼，“你也太正式了……再说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一定要对尹庄主本人说，对他身边的人提几嘴就行啦。”
“身边的人？”尹天雪想了想道，“你是说，李总管？”
“对嘛!”春花拍手肯定道，“他跟尹庄主走得多近啊，你想啊，我平时给他送饭送菜的时候，替童战敲敲边鼓，李总管总会转达给你爹的嘛!”
“哇，对哦。”豆豆感慨道，“亏你想得到!”
春花狡黠一笑，继续道：“所以，私底下李总管跟你爹八卦闲聊的时候，潜移默化，是不是就对童战的印象好了几分？”
“闲聊……”尹天雪顿了顿。
“八卦？！”豆豆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都觉得很好笑。
“嗨呀天雪……”春花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自信发表高见道，“哪有人不八卦的……更何况你是你爹最关心的女儿啊……”
尹天雪一怔，旋即莞尔。
“春花……”珠儿摇头感慨道，“要论自来熟和路子野，谁能比得过你啊……”
春花得意地抬手作揖：“过奖过奖～”
“看来，这事能成，除了春花，还有李总管的一份功劳啊……”尹天雪淡淡笑道。
金灵山，悬空寺。
时值晌午，古刹幽静，庙里的香客并不多。
青瓦白墙的佛殿里，金身佛像慈眉垂首，俯瞰众生。
李用站在佛前已有一段时间了。
来了好几次，都未见到想见的人。
他望着手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古剑，心里犹豫着是否要放弃。
或许见不着，莫要强求了吧……
一个小沙弥悄悄走到了李用身旁，他轻轻扯了扯李用的衣袍，天真道：“这位施主，明晦师叔让我来带你去见他。”
李用面上浮现惊喜之色。他蹲下/身来，摸了摸小沙弥光溜溜的脑袋：“多谢你啊，小师傅。”
“李施主不用客气。”小沙弥一本正经的点头，奶声奶气道。
说罢，他拉着李用就往寺庙后院走去。
本以为是要去晦明的禅房，走着走着，李用却发现方向不太对劲。
登上石阶，穿过回廊，小沙弥将李用带到了寺庙最深处的一间厢房。
说是厢房，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往生堂。
一进屋子，李用就看见了那满墙高高垒起的灵牌位。
“晦明……”他颤声开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密密麻麻的灵位，少说有百余个。木牌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刻。
唯独中间的两个主牌位，被共同蒙上了一块锦布。
晦明缓缓睁开双眼，转身迎接自己唯一的好友。
往生堂里并不亮堂，从窗缝斜斜溢出的光线落在晦明坑坑洼洼的脸上，爬满被火灼烧过而留下的疤痕，半明半昧的斑驳更显可怖。
“李兄来啦。”他低声道。
“这些……”李用神情肃穆道，“究竟是谁的牌位？”他踱步来到晦明跟前，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戒备地询问他，“我想知道，我当年，到底救了一个什么人？！”
晦明笑了笑，伸手轻轻揭去那块锦布。
那最大的两个主牌位上，竟是刻着工整而苍厚的字体。
“龙氏夫妇……”李用震惊地仰头看了看这些无名灵位道，“这些牌位，难道是……”
晦明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是二十年前一夜指尖被灭门的……龙家人的牌位。”
“一百零六个牌位，一百零六口人。”
“你……你究竟是谁？！”李用青白着脸，厉声问道。
“贫僧是当年……参与残杀龙家人的帮凶之一。”晦明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脊背平佝偻了几分，“贫僧原名……宋连川。”
“你……你是宋连川？！”李用倒吸一口凉气道，“二十年前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宋连川？！”
“正是。”晦明垂眸低首，不动声色。
“可按江湖传闻……你早应该死了！”李用不可置信道。
“我的确……该死。”晦明徐徐跪在了主牌位前，双手合十，深深躬身，以头抢地道，“可我……不敢死……”
“你既是帮凶……那如今你可否告诉我……谁是主谋？”李用紧锁眉头，沉声试探道，“……是……尹仲吗？”
话音刚落，李用手里攥着的古剑居然莫名躁动了起来！
李用只觉手掌震颤得厉害，不多时，竟是把持不住，让那古剑绷碎了布条，须臾间脱手出鞘，直直朝晦明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