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呢?”陶夭跳起来,拍了拍沈卓肩。

    在场的其余衙役见她来了,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们没忘了昨夜的阴阳眼事件。

    “他们……”沈卓一脸淡定:“让我勘验这鸡,我跟他们说了,这鸡不需要勘验,就是寻常的剖杀。”

    “你……”陶夭有点惊讶。

    她本以为沈卓需要自己的帮助,正打算为他舌战群吏,再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呢。

    没想到他倒是一副宠辱偕忘的样子。

    不简单呦。

    “那什么……知府大人的钦点鸡丢了,让你们去找鸡。”

    陶夭朝背后的厨娘眨眨眼。

    “啊?”捕头赵的眼神严肃起来。

    显然他也听说过这个钦点鸡的鼎鼎大名。

    “愣着干什么,走了!”

    “是……”

    捕快甲赶紧将手上盘子往沈卓怀里一塞。

    “……”沈卓有点无奈地低头,没想到手里盘子一下就被陶夭夺过。

    “你去干活吧,这里交给我~”

    确认人都走远了,陶夭抄起盘子和残鸡,直接就往厨下跑。

    赶紧把事情做了,省得他们满屋子刨那只钦点鸡!

    不多时,陶夭就捧着鸡身来到了鸡舍。

    只见一身穿绯色的中年男子正在那吹胡子瞪眼。

    陶夭当即踩着小碎步,在知府谢渊面前伏了伏身子。

    “大人,民女在墙根处发现了一只鸡的尸首!疑似……大人苦寻不得的……钦点鸡!”

    “什么!”谢知府脸上顿生痛惜神色。

    “在哪里!”

    “尸首在此!”陶夭当即捧上一盘掩在荷叶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烤鸡。

    “不如就让我夫君……”她急于将水搅混,定下名分。

    “当堂验验!”

    “这……”沈卓刚想拒绝。

    “验!”只听谢渊一声令下,他只得当堂验鸡。

    “给你~”陶夭甚至还殷勤地从厨房里搬运了把剔骨尖刀。

    她于空中哗哗舞了几下,“我觉得这把甚是趁手!”

    “不用……”沈卓眼角不禁微微抽搐。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完全可能变得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老——眼角可不得提前长皱纹了么?

    “啊?不好?那我去把刀架拿来?”

    “不不!不用了!”菜刀验鸡,离谱到家了!

    眼见陶夭脸上那兴高采烈的表情渐渐转为迷茫,沈卓只能耐心劝着。

    “多谢,只是这刀……不是用来做菜的么,现在这鸡都已经……咳咳……”

    被吃了一半,尤其下半截就剩一条腿了。

    “常言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不对?”

    沈卓小心翼翼地解开被几片荷叶包裹的鸡肚子,继续剖这鸡的腹部,突然发现里头塞满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食物残渣:“这是……?”

    又放于鼻下细闻。

    没错啊,这就是很新鲜的桂花糯米啊?

    沈卓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面无表情。

    荷叶下,这鸡再无法遁形——无疑就是刚才赵捕头用来刁难自己的那只。

    那这鸡腹中的桂花糯米……

    “大人……”

    “大人,这一定就是未消化的五谷!”陶夭赶紧在事态变得不妙之前接话。

    方才,她又在它那残破的肚子里塞了很多桂花糯米。

    这会儿就怕沈卓又不合时宜地正义起来。

    那自己岂不是要糟?

    “……”沈卓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虽不知道钦点鸡的事情,却已明白——八成是陶夭在搞鬼。

    “我看这鸡呀……着实有些眼熟……我想想……哦!”

    陶夭眼睛一亮,捂着嘴惊呼出声:“这鸡果然是捕头赵你们昨晚的夜宵!就是你们吃的啊!”

    她又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难怪我昨夜听见的鸡鸣声,是那么凄惨!我还以为是饿了呢。原来是……被炖了?”

    陶夭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在谢知府跟前告着刁状,撺掇着要将小火烧大。

    “大胆!”后者果然怒不可遏。

    “这……大人!我们冤枉啊!”

    “你你你!”捕快甲急了,说话也开始结巴。

    捕头赵也有些急了:“这女人胡说八道!昨夜那鸡都是我们自己的!”

    “人证物证俱在!”陶夭点点自己,又点点盘中的半只鸡。

    “好歹也是一条性命,青天大老爷,请为冤死的钦点鸡做主啊!”她没忘狂拍知府马屁。

    “岂有此理!”谢渊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然后一帮衙役并上捕头赵就被扣了一月俸禄。

    陶夭方在沈卓身后窃笑。

    “你是……”谢渊的目光正落于她身上。

    没办法,她实在太惹眼了。

    不过,说起眼熟……

    “本府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谢渊觉得眼前这女子有些面熟,无奈日理万机,既想不起来,也无心去想。

    面熟是当然的。

    陶夭那通缉令好歹也在他这里过了一遭,盖了大印。

    但刑名事宜是司刑主管的,加上做官日久,不得升迁,谢渊也渐渐开始倦于政务,一心扑在逢迎讨好上官上。

    “回大人,民女是大众脸。”陶夭脸上涌起讨好,一整个皮笑肉不笑。

    “大人!”王厨娘指着鸡圈,大声叫嚷起来:“那鸡好像不行了!”

    众人目光都朝着幸存鸡看去。

    只见它咯咯叫了几声,的确不似昨夜攻击陶夭时那样趾高气昂,反倒像得了严重鸡瘟似的。

    “我的鸡啊!”谢知府面露痛苦,也不顾什么大人的威仪了,直接就在鸡圈跟前蹲下来。

    只是,他怀里的珍禽没一会儿就蹬腿咽气了。

    “去处理了吧。”谢渊垂头丧气,似乎看到了自己亮不起来的仕途。

    “是。”

    厨娘只能捧着鸡回厨房。

    待到看热闹的人群散去,陶夭复凑到沈卓跟前。

    “这鸡我去帮你处理啊……”她忙着毁尸灭迹。

    “小陶,钦点鸡究竟藏在哪里?”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陶夭死不承认。

    “是不是在房里……”联想到昨夜,陶夭在床下摸索的诡异举动,沈卓很快想通了。

    他那时只以为她在找夜壶。

    “你……”被猜中了心思,陶夭的气势弱了那么一点。

    “你是不是刚才就猜到了,那怎么不和知府说?”

    “如果我揭穿了你,你会……”

    不错么,总算不至于太笨。

    陶夭脸上浮起抹志得意满的笑。

    这不,还是能拿捏他的么~

    “你去哪儿?鸡还活着么?”

    “放心,活着啦,我好饿……”陶夭摸摸瘪下的肚子,冲人嘿嘿笑:“我先去吃早饭,待会儿给你带一份?”

    “多谢,我吃过了。”沈卓只能自己回房去解决那只被捆绑一夜的钦点鸡。

    陶夭刚进厨房,就看到王厨娘正在为那鸡开膛破肚。

    “咦?这鸡不是得病了么,怎么还要吃啊?”她有些疑惑。

    “姑娘说笑了”,厨娘手起刀落,“这鸡当然是不能端上晚宴的,不过,我觉得……”她用围裙擦擦手上的油,“没有鸡瘟这么快的,就剖来看看,如果可以,也不浪费么。”

    “哦……”已经成穷人的陶夭表示她很理解。

    她刚从笼屉挖出俩热气腾腾的馒头,小手几乎要拢不住,就看到厨娘从鸡肚子里掏出了什么。

    “咦?”

    “怎么了?”就陶夭这性子,哪能错过任何八卦。

    她拿嘴叼上馒头后,从厨娘手上接过一物,眯着眼细看。

    “这是……哦,我知道了,这鸡肯定是吃了它,所以才会突然嗝屁的!”

    陶夭用小拇指拎着个黄橙橙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啊?”那东西圆圆的,薄薄的,好像是铜制的,看起来还有什么花纹,但因为用得久了,边沿都磨损了很多。

    “是不是你们做点心的模具啊?”某人的吃货属性间接发作了。

    “不是啊!”谁家做点心的模具这么小。

    “没事,好在这鸡死因已经大白了,姐姐大可以做个白斩鸡来吃。”

    陶夭抛了抛手里的小东西。

    “既然没用,那不如给我。”她好奇心不是一般的旺盛。

    “我回去研究研究~”

    “行啊。”厨娘的注意力全在自家钦点白切鸡身上。

    “给你!”陶夭关上门,又塞了个酒酿馒头给沈卓。

    明明是大白天,但动作却鬼祟得可以。

    后者才刚将陶夭塞在瓦罐里头的钦点鸡解救出来,抱在怀里喂温水。

    这会儿刚好用馒头一点点喂它。

    沈卓又抬头看看陶夭。

    怪不得这么冷的天,她不穿棉衣就往外跑,原是用来将这鸡五花大绑了。哎……

    “沈卓,你看看这什么?”陶夭将鸡肚子里新得的神秘物件在沈卓跟前扬了扬。

    “这……”

    沈卓接过陶夭递来的碎片。

    她则顺手接过对方手中鸡。

    “咕咕……”鸡喙被沈卓重新用布包了,加上闷于瓦罐一夜,虽被陶夭摸得很不满,此时也只能发出些轻轻的打鸣声。

    鸡的肚皮被陶夭揉捏一通后,她眼睛忽然闪亮了。

    只因陶夭觉得——鸡肚子里有种很特殊的触感。

    “肯定是个好东西,感觉比我给你看的那个要特别!”陶夭发出一阵诡异笑声,像是捕获了什么绝世宝藏。

    “什么啊?”沈卓也没认出,陶夭给自己的究竟是个什么,就听她还在那自夸上了:“不愧是我,天生就是吸引宝贝的体质!”

    陶夭啪地自鸡肚子里掏出那手感奇特的玩意儿。

    见到那光滑又圆溜溜的物体时,她满脸笑容一下僵成了褶子。

    “怎么会是……鸡蛋?”陶夭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手中战利品,又看了看沈卓,一脸困惑。

    看到陶夭失望的样子,沈卓故作镇定地咳了咳:“小陶,你可是觉得……这个鸡蛋里藏了什么宝贝?”

    “呃……不是……”陶夭迅速反应过来,开始挽救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这个鸡蛋……你看它这么光滑,这么不同寻常,可得敲碎了好好检查一下,没准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沈卓忍俊不禁,摇了摇头:“还是放下吧,它不过是只普通鸡蛋而已。”

    难得看陶夭吃瘪,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若是爱摸鸡蛋,下次可以去厨房里摸。”

    陶夭立刻放下鸡蛋:“哼,这次只是有点小失误!”

    “还叫唤!”她又冲怀里鸡哼了几声:“待会儿就把你卖去菜场杀了!”她摸摸钦点鸡那光滑水亮的羽毛,俨然已将这鸡幻视为一堆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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