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呀!”

    见人迟迟不动,陶夭理所当然开始闹了。

    “人家很轻的!这几天都饿瘦了好几斤呢!”

    见沈卓不搭理自己,她又开始卖惨。

    陶夭人是轻了几斤,但那也是因为成天宅家,懒得吃饭。

    “为什么不背我?”

    她才要再接再厉,整个人却蓦的腾空了。

    “……你干嘛要抱人家?”

    害她差点都要以为他是要吃自己豆腐了。

    要不是早知道他是块木头……

    陶夭又紧了紧圈于沈卓脖颈上的小手。

    “……”王玄清只觉得这幕有些刺眼。

    他抽抽眼角,有些僵硬地将脑袋别了过去。

    当真是没眼看呀!

    沈卓帮助腿脚不便的陶夭,这事本身没什么,关键是某人闹得好像很有什么一般。

    “干嘛呀,嫉妒呀?”

    陶夭猫在沈卓怀里,冲道长说着风凉话。

    身子也开始各种扭。

    “小陶!”沈卓只能将人又往上托了托。

    陶夭这才稍稍克制了些,没再将身子扭成毛毛虫。

    “道长呀,若是嫉妒的话你趁早还俗,然后也去娶个娘子,便能享受软玉温香了。”

    她没忘了奚落人。

    “啧啧,果然道心坚不坚,都是要丢个美人儿过去验验,才能知道的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王玄清转头盯住陶夭。

    “贫道的道心,就像大雪天冻上的地窖,别说美人儿,砸块铁疙瘩上去也敲不开。”

    “有道是……大道得从心死后,此身误在我生前。”

    一入道门,凡尘中的那个他,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才会以最决绝的方式,拒了那事。

    王玄清加快了脚步,离人远了些。

    大有和他们划清界限之意。

    一句两句,皆被陶夭听在耳里。

    “切,还真把自己当高人了呀~”

    显然,她将王玄清不为自家美色所动一事理解为——他只是不好自己这款美人。

    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野心大大滴!

    自己已经这般好看了,他居然还是不满足!

    “小陶,脚还好么?”

    “还行吧。”她接过沈卓递来的茶,润了润喉。

    屁股好容易接触到床,脚还隐隐作痛,陶夭当然不想起身。

    ……大不了这几日就少走些路。

    可是这样也不行啊。

    陶夭转念一想。

    自己要是走不了路了,那谁帮她去调查?

    什么,拜托王道长?

    他都调查了这么多天了,没一个结果。

    不知是懒还是笨!

    自己指着他,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那个,脚……需要我给你治一治么?”沈卓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句。

    往常,他也经常为一些瞧不起病的流民免费问诊,其中不乏青春女子,不知怎的,这次面对她,却不知是该提,还是不该。

    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娘子。

    总归是有些瓜葛。

    若是自己与她过于亲近,就显得好像想占她便宜似的。

    “你会治呀?”陶夭大喜。

    可不是么,又省一笔大夫钱。

    她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

    夫君是手艺人的好处可大大的,简直就是买一送三呀:荷包、厨子、大夫……

    可能还不止。

    “怎么不早说!”她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自家袜子。

    一只小脚怼到人跟前。

    “你这回可得轻着点哦!”

    “好。”

    沈卓停顿一瞬,手轻轻附上那皮肤红肿处,缓缓将红花油于她患处推开。

    他的手将陶夭足腕全然拢住,红肿当然也被覆盖了。

    沈卓移开目光。

    都说白玉温和,如今他才知,这生香暖玉也会刺了人眼。

    陶夭也正盯着沈卓的手发呆。

    他十指修长有力,手法娴熟得很。

    ……且都快和自己一样白了。

    在平民男子中是挺少见的。

    当然,京里那些不论。

    陶夭瘪瘪嘴。

    京中贵族男子多有傅粉习惯。

    涂脂抹粉,只为使肤色更为白皙,渐成名士风流。

    除开傅粉,他们还会熏香,以增魅力。

    有时候,她都觉得他们比自己还香!

    就跟随时能发情的花蝴蝶似的。

    本来,大家都这么干,陶夭也觉得没什么。

    如今看到这纯天然的美男子,不由就觉得京中男子颇为矫饰可鄙了。

    她忍不住又多看几眼。

    沈卓没错过陶夭贼兮兮的两眼。

    一准就是有什么小心思。

    “小陶,这几天,可不要乱跑了。”他不由多事地规劝。

    “为什么?呀……疼!”

    “对不起……”沈卓又卸了些手上力道。

    如今,他只觉得手下肌肤如雪如火,又冰又烫。

    “我的意思是……”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钱财?”

    其实,他们并未到穷困潦倒的地步。

    如今栖身府衙,也算衣食无忧,早已超过了民间许多百姓。

    何必要为了银两如此拼命?

    “这么说吧……”陶夭耸耸肩。

    “你想想,若你出生于富贵之家,然后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钱财,难道你不会大受打击,甚至一蹶不振?这可是人之常情呀!”说罢,她又重重点头。

    “你那包袱里……究竟有些什么宝贝?”

    “怎么了,你好奇呀?”

    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无欲无求吧?

    也是,对方一个平民,好奇宝贝那是人之常情么。

    陶夭将小脸凑近去,以手掩嘴,神秘兮兮。

    “其实……我那包袱里有流彩霓虹帔一块、琼枝鸾钗一根、飞霜簪一支、碧玉手镯一对……”

    她对自家宝贝那是如数家珍呀。

    “嗯……”沈卓眉峰微皱,开始回忆之前在棺中所见。

    陶夭说的那些宝贝,他都有印象。

    “还有些银票和一张天成柜坊的凭信。”

    “天成?”沈卓有些惊讶。

    这些柜坊通常由私人经营。可天成号,是知名的连锁柜坊,在南北都会都有许多分号,主要服务于商人、贵族、官僚等群体。

    存款后,柜坊会开具一种凭信以便顾客们后续存取。

    往来的大商贾往往钟爱柜坊飞钱。

    “对啊!那是我最大一笔财产了!”

    陶夭鼓起腮帮子。

    这钱本就是这些年来,她为意外事件未雨绸缪的储备金。

    “你确定放在包袱里了?”沈卓挑眉。

    他好像根本没看到过有像凭信的东西。

    “是皮纸啦,被我卷在碧玉镯的空格中了。”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把最重要的财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不就等于在包袱皮上写“此地无银三百两,快来偷吧”?

    “你呀,明明是一个姑娘家。”沈卓手上动作一滞。

    “若是无事,还是不要乱跑吧?”

    姑娘家的,一个人在外,还是很危险的。

    “怎么怎么?你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

    不过也有可能哦,他肯定是棺材里头的女尸看多了才有的这种怪癖!

    “不都是这样的么?”沈卓很是疑惑。

    “……也是。”陶夭的神情淡下来。

    她摸摸胸口,突然觉得有些堵。

    他这么想有什么奇怪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像自己这般到处乱窜的,才是所谓的离经叛道。

    沈卓替人重新将袜子穿上,又坐下来写字。

    “我不要喝药!”陶夭抗议:“不要不要!”

    “不是要给你开药方。”沈卓笔下不停。

    “等你办下户籍来,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娘子。”

    他的语气有些凝涩。

    只因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嘴里还会冒出“娘子”这两个字。

    “那你这是在写什么?”陶夭根本坐不住,单脚跳过来扒住人肩膀。

    “以后你还要嫁人,我二人瓜田李下,届时怎么说得清?

    “还是要立张字据为证。”

    “啊?”

    她都没想过这层。

    今日不知明日事,总归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沈卓拟好契约,签完名,又去库房拿了印泥。

    “你要不要也摁个手印?”他将手上印泥递出。

    “用好了我还回去。”方才,吴主簿不在库房,但他又是个挺斤斤计较的人,就是少了支毛笔,那都是要追查半天的。

    “哎呀,你急什么嘛!”陶夭拿指尖弹弹那纸,嗔怪道。

    “契约什么的,还是要好好地看清楚,这怎么好随便签名呢你说对吧?”

    “你……”她目光继续下移。

    生辰八字都写清楚了。

    命主生来孤克,天煞入命,六亲缘薄。

    命带煞气,难得长久之依;克亲伤友,终成孤寡之局。

    居然连命格都写上了。

    这不是怕娶娘子的时候说不清,而是……

    怕她说不清。

    陶夭不由多看人两眼。

    说实话,若自己的未来夫君真的介意什么,这一纸契约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到底也是一份心。

    陶夭震震手上纸。

    倒觉得这薄薄一张也有些重量了。

    “不错。”她点点头,显然对文书甚是满意。

    “……咦?”复用小指勾勾空白处。

    “你这里干嘛还要写一个见证人啊?”

    这么隐秘的事情,能找谁见证啊?

    “我想……”

    “?”

    陶夭看看沈卓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会吧?

    “干嘛要那个臭道士当证人啦!””

    陶夭噘着小嘴,很有些不太情愿。

    “明日我先去问问,还不知道王兄愿不愿意呢。”

    沈卓将夫妻契约折了揣进怀里。

    气得陶夭到头就睡,不再理人了。

    深夜,山间寂静无声。

    沈卓放下手中灯笼,开始点香。

    手中那三支细长檀香冒出缕缕青烟,袅袅上升。

    沈卓双手合十,闭目默祷过后,将香稳稳地插入坟前香炉中。

    像是怕惊扰了棺中长眠之人,他的神情肃穆,动作轻柔而庄重。

    夜风呼啸,祝祷完毕的沈卓立于埋葬郑人屠娘亲的坟前,挥起锄头。

    泥土松动,他的脸和手上沾了土渍,动作却不停,直到开棺那一瞬。

    沈卓终于松了口气。

    翌日。

    陶夭才从床上起来,一眼就看见了她的首饰们。

    她愣了一瞬,也不管冬日天冷,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直接一个恶狗扑食,圈住桌上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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