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辉?”

    未歌放开神山飞羽真,转身看向举着两杯咖啡的五十岚一辉。

    他穿着正装,正挺的黑色西装显得肩宽腰窄,身高腿长,头发好像也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清爽帅气,平时被五颜六色衣服遮挡住的高颜值终于凸显。

    黑西装显得他整个人气质严肃正经,和平时温和元气的模样不太相同。

    他露出个笑,浅色眼眸在湖光反射下透露出一股锐利。

    “我听广见说你在这里采风,刚好面试的地方就在附近,所以想来看看你。”

    五十岚一辉将手中的咖啡递给未歌,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歉意地对神山飞羽真道:“抱歉神山前辈,我没想到你也在这,所以没有准备你的。”

    神山飞羽真扬起个无所谓的笑,双颊浅红未褪,脊背挺直朝前倾来,和刚才被未歌压迫的可怜样完全不同,倾压的高大宽肩带来压迫感。

    他似有若无般贴近未歌。

    “没关系,我自己有。一辉君有心了,不过我已经给未歌带了一杯。”

    一辉递来咖啡的手指捏紧,克制着没把咖啡挤出来,“是吗……”

    未歌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明显不对,眼前递来的这杯咖啡变得无比烫手,迎着两人如芒在背的视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终,念在一辉算是位“病人”的份上,她还是接下了他的咖啡。

    这下,她面前有两杯咖啡了。

    五十岚一辉并没有离开,未歌接下咖啡后他瞬间开心起来。坐在未歌身边,浅色眼眸亮晶晶看着她,褐色发丝在太阳光下泛出浅金,像一只情绪高涨的大金毛。

    “尝尝看,这家咖啡很好喝。”

    神山飞羽真也凑过来,把自己带来的咖啡朝未歌那边一推,“刚才未歌还说我带的咖啡好喝呢。”

    他们就谁的咖啡更好喝展开争论,噼里啪啦作响的火花彭炸在两人之间,夹在中间的未歌感到左右为难,头都大了。

    ……说到底不管哪杯咖啡好喝都和他们没关系吧,这要归功于咖啡师才对啊。

    没跟上两人脑回路的外星人长吁一口气,两旁的男人瞬间噤声。

    神山飞羽真捂住嘴,眨巴眼睛卖萌试图蒙混过关。

    五十岚一辉显然没有经验,肢体僵硬地垂下头,像做了坏事后心虚耷拉着耳朵的狗狗。

    他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本子。

    他好像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未歌,这个本子上写的……”

    “啊,抱歉。”

    未歌按住本子,掩饰般歉意笑笑,“这个暂时不能给你看,我还没全部写完。”

    这幅护得紧的模样落在五十岚一辉眼中却变了味道。

    她是觉得他越界了吗?

    神山飞羽真将下巴放在未歌肩头,妖妃似的拱火,“对啊,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不能给他看,是吗?

    五十岚一辉本来不算自卑敏感的性格在失忆状态下被无限放大。更何况他此刻处在找工作被人筛下,民众怀疑他这个与恶魔为伍的假面骑士是否该被驱逐的时刻。

    全世界的恶意倾轧而来,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内心,也很难保持不动摇。

    那副由于心力交瘁而苍白的脸色,在凌凌波光的湖水映衬下,显得更加落寞脆弱。

    未歌耸动被神山飞羽真压住的那边肩膀,试图让他起开,可身后的人这次没有放手,反而握紧她的双肩,将自己脸颊稳稳贴在未歌脖颈边。

    深色眼眸平静如水,压下内心卷起的黑沉,直勾勾盯着她。

    他明确表示态度:不放。

    未歌有点无奈,果然面对强硬的神山飞羽真,她是真的有点没办法。

    她只能将本子抱在怀中,真诚告知五十岚一辉,“估计等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了。”

    五十岚一辉不懂,是有什么考验需要他通过吗?

    未歌本来想去rua他的额发,可看到那特地做了造型的头发还是没舍得去毁坏,于是将手放在一辉肩膀上,语重心长地拍拍他。

    “我没有不想告诉你,只是现在,不行。”

    “好吧。”

    一辉按下焦灼的内心,被安抚后情绪好了许多。单纯元气的小狗总是这样,主人向它略一招手就能情绪高涨。

    他调整好心态后起身。

    “那我去面试了!”

    “祝你好运。”

    五十岚一辉走远,未歌才转头看向神山飞羽真。

    “你刚才干嘛要刺激他呢?他记忆都没恢复。”

    “你太护着他了。”

    神山飞羽真的醋味儿要溢出来了。

    想当年,未歌对他可没有这么好,她甚至还“黑化”了一段时间,不仅差点和他动手,还暗中帮着大boss斯特利乌斯。

    可看看五十岚一辉呢,又帮他消灭大boss又送装备,还在胜利之后费尽心思帮他恢复记忆。

    神山飞羽真:想当年我们哪有这么好的条件。(雾)

    他终于放开未歌双肩,怅然正经道。

    “偶尔也该让后辈吃点苦,幸福这种东西,一帆风顺地到手了就会不珍惜。”

    话说的没错,但未歌觉得一辉不会。

    他一路走来忍受的痛苦和经历的磨难,她都看在眼里。

    不过,还是不要说出来刺激飞羽真的好。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醋味,噗呲一笑,在男人迷茫的眼神中凑近他。

    “飞羽真大前辈说出了一句很帅的话呢。”

    近在咫尺的距离依旧令神山飞羽真止不住地脑袋发昏,明明更近的距离也接触过,可他还是会因为她主动的贴近和一点赞美就心动不已。

    他故作矜持地撇开脸,双手抱胸环在身前。

    “咳,咳咳。也就一点点帅吧。”

    神山飞羽真看不到的角度里,未歌满意点头,越发明白该怎么拿捏他。

    打趣够之后,未歌收起本子,把两杯咖啡都带上准备离开这里。

    “该去看看维斯准备的怎么样了。”

    -

    “拜托了未歌!引一辉出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自然点把他引去那条街道啊!”

    维斯拿出自己所有零食存货摆在未歌面前,土下座抱住未歌的腿祈求她帮忙。

    “你不用这些零食收买我我也会帮你。”

    未歌拽住维斯的角,将他从身下拉起来,让他坐直身体。

    “真是的,我在你眼中真成零食收买者啦?”

    维斯诚恳点头。

    未歌:……忍。

    她接下维斯的请求,在一天后的下午约一辉出来玩。

    一辉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修身长裤腰间缠着一圈银色链饰,简单的衣服轻松被他穿出时尚感。

    他似乎很不适应这种穿搭,抿唇紧张地将手背后,眼眸小心翼翼看向未歌。

    失忆的这段时间里,一辉做什么都会先看一眼未歌,得到她的肯定后才敢大显身手。

    就像失忆的小狗下意识依赖主人,渴望得到主人的肯定。

    未歌站在街道旁,蓝色长裙在阳光下似流水般波光,金色长发用一只水滴流苏发簪盘起,露出纤细脖颈。

    她抬头看向五十岚一辉,不吝啬夸赞道,“很帅啊,一辉。”

    一辉被夸后明显神色自然很多,“这是小樱帮我搭配的。”

    “小樱?你想起和家人们的记忆了吗?”

    一辉摇摇头,跟在未歌身旁,将她护在路内侧,与外围的人流隔绝。

    “没有,是小樱听说你约我出来玩后,主动要帮我搭配衣服。”

    他本来有些抗拒,因为面对曾经的家人们时,他们投来的希冀中带着哀伤的目光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好像心中有块大石头压着,汹涌的情绪让他感到难过。

    可当看着小樱兴奋帮他搭配衣服,大二和蜃楼打趣他的时候,他却有种,和家人相处就该是这样的感觉。

    在菲尼克斯宿舍中与维斯还有未歌做邻居的这一段时光反而更不真实。

    明明喜欢的女孩就在面前,他却仍觉得与她隔着一层薄纱,看不清,摸不到。

    他好像永远也赶不上她的脚步。

    就像那些雾蒙蒙的记忆里,他永远都和她隔着一段距离。

    他们之前和如今一样亲密吗?

    如今这一段美好的时光,是因为爱,还是可怜?

    她和他之间,究竟发生过怎样的事?

    “未歌。”

    “嗯?”

    一辉鼓起勇气,“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友人,伙伴。”

    未歌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动摇。

    那双璀璨金眸直视五十岚一辉,他背着阳光,却觉得那双金眸比身后的灿阳还要耀眼刺目。

    “这样啊。”

    一辉苦涩地弯起嘴角,点点头。

    临时的主人和小狗会有爱吗?

    丢失记忆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弃犬遇到了倾心的主人,主人关照它,收留它,陪伴它,可主人的这些行为是爱吗?

    不是。

    是责任。

    五十岚一辉为什么会忘记一部分有关未歌的记忆呢?

    明明他与未歌并不是家人,不是吗?

    为什么在见到她时会觉得胸腔酸涩,想要靠近又害怕被讨厌,下意识依赖却又不敢直言。

    五十岚一辉质问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秋日路旁的银杏叶落在地上,铺成满地金黄,脚踩上去会有清脆的声音。

    未歌跳着走在路上,不去踩那些杏叶,似水裙角翻飞,像一朵朵浪花涌动在金色的海里。

    她喜欢这片金色的杏叶海,所以不想去踩踏它。

    一辉停下脚步,注视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

    未歌注意到他停下,回头望来。

    “怎么了?”

    她等待在原地,等着一辉走上来。

    一辉明白了。

    五十岚一辉单方面的,擅自的,把未歌当成爱人了。

    小狗无所谓主人的选择。

    小狗只知道,它爱着主人就够了。

    “没什么。”

    他跟上未歌的脚步,恢复往日的元气模样,学着未歌的样子跳着跑到她身旁。

    一辉拉起未歌手腕,主动邀请。

    “我们去逛街吧!”

    反正都会忘记。

    那他不如大胆一些。

    未歌诧异于一辉的转变,任由他拉着自己跑了起来,冲进最近的商场里。

    她没有忘记维斯的嘱咐,可一辉握着她的手很紧,甚至在颤抖。

    她不忍心推开他。

    他们去尝有名的可丽饼,拍大头照,玩扭蛋,抓娃娃……做了任何朋友之间可以做的事。

    “卡哇伊捏。”

    未歌开心捧着一辉给她抓出来的蓝色裤头小猫,它正举着一把叉子,穿着厨师服流着泪,可怜兮兮地撇嘴。

    一辉的抓娃娃技术很好,几乎每次都中,已经抓到了五个。

    未歌拿袋子将娃娃装起来,注意到身旁一辉突然停下动作,看向对面寿司店里坐在窗边的一家人。

    那是一家五口,父母,两个哥哥和妹妹,与五十岚一家一样的家庭成员。

    他们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块,其中最年长的大哥站起身正给弟弟妹妹们夹着爱吃的菜品,是家里最会忙活的那个人。

    一辉出神地望着他们,眼光闪烁,敛下眼眸,呢喃道,“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未歌轻笑,“因为你也是那样的人啊。”

    “什么意思?”

    “你曾经在家里,也是最会照顾家人的兄长。”

    未歌看了一眼手机上传来的消息,维斯问她怎么还没来,他已经准备好了。

    她将手机灭屏,正色看向一辉。

    狗狗有它本来就幸福的家。

    未歌要将他送回家。

    “日复一日关照着家人,那样刻在肌肉记忆里的举动和想要照顾他人的想法,不会随着记忆消失而泯灭。”

    那双金眸锐利,不同以往,强势拉住他的手腕。

    “你该想起来了,一辉。”

    地位反转,未歌拉着五十岚一辉跑起来。

    一辉大脑发懵,他不明白未歌怎么突然提起了记忆的事情,他对自己曾经的记忆感到恐惧,害怕过去会打破现在的平静幸福。

    “未歌,我不想……”

    跑在前面的女孩一手拉着玩偶袋子,一手扯着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一辉,你觉得你现在幸福吗?”

    一辉僵住,他身前是暗恋已久的女孩,回家有守候着他的维斯,邻居就是好友门田,明明,他应该感到幸福。

    可真正的幸福不是这样的。

    他总在担忧未歌的离去,小心翼翼维持现在的生活,害怕这一切被打破,害怕想起曾经,刻意地不去和五十岚一家接触。

    没有真正健康的家人之爱的记忆支撑,五十岚一辉就像缺了一块,变得不完整。

    “我们……我们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他在退缩。

    “过去并不决定未来,可你更不能失去曾经的自己。”

    未歌停下脚步,满身血迹的维斯脸色阴沉站在广场上,他身边是倒下的人类和五十岚元太。

    她要履行与维斯的约定。

    “迎接你的未来吧。”

    回到真正幸福的地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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