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功夫,钟家终于将田里的稻谷收拾好,钟五也将牛好好洗刷干净,喂得饱饱的,送回江家去。

    江衔月没去,她趁着空把这段时间的账目好好算了算。

    这一个多月,卖荔枝、桃子各种山货,还有方子,赚了有五百八十多两,近六百两,买地花了一百零七两,建灶房杂物房连带才买东西花了有八两,如今,妆匣里还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四个五十两的银锭子,十两和五两的银锭各三个,还有一些碎银子,加起来差不多是四百六十八两三钱,还有一把零散铜钱,江衔月找了个绳子边数边串,还不够一串,有七十枚。

    山坡荒地已经到手,但荒地怎么开,开了种什么还要从长计议。

    钟五脚程快,一个多时辰工夫就回来了,进屋就看见江衔月抱着匣子发呆,问她:“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说地也买了,怎么开呢?那么大地方,总不能就你一个人忙活吧。还有开了地咱们种什么,虽说咱们想得好,觉得什么都能种,但是什么地适合种什么总得一点点看吧。咱也不能真的就种满山桃儿吧,那到时候可能就真的卖不出去了。”

    “买地的时候你那么积极,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想好了呢。地都买到手了,你才开始发愁,是不是晚了点?”钟五笑问。

    江衔月脸红,土地能给人安全感,她也不嫌弃那是野地荒地山地,只想着多多益善,才没考虑那么多的。

    “难道你都想好了?”

    钟五将她手里的匣子搁在妆台上,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着,像掬水中的月亮那样去掬她的脸。

    “我自然也没有想好,你说得对,那么大地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好的,所以咱就先把半月汀那十几亩地收拾好,秋天就先种一季。

    “旁边的池塘也一起清理出来,头一年,咱也不求多,等天气冷些了买一批鱼苗放进去,养上一两年正好捕捞,再种些莲藕、茭白什么的。

    “至于山地,也未必要把上面的树砍了才能种别的,咱们就找着合适的地方扦插或者嫁接果木,樱桃核儿和枇杷核儿你不都留着吗,咱们就从这两样开始。山根处就种上竹子,种毛竹和方竹,种子好找,而且长得快,过不了两年就能把山围住。

    “至于这些树种合不合适,种过之后才知道,等咱们摸索得差不多了,再请人帮忙开山。”

    江衔月也顺势依偎过去,“那半月汀地方也挺大的,野草还好说,那些树木灌木是不是得找人锯了?”

    “嗯,你上次不是还看见了一株木瓜树和一棵八角树吗,明天我再去转转,看看还有别的什么没有。”

    “我也要去!”江衔月坐直身子。

    “你也去啊,你不怕三嫂说了?”钟五又把她拉回来,揽在怀里,贴得紧紧的,捏着她的手指笑得暧昧。

    这两天终于有空闲,他在家的时候,干什么都喜欢和江衔月一起,就是她去菜园子里摘菜,他也要跟着,为此被三哥三嫂好一阵笑话。

    但是他脸皮厚,他们爱笑就笑,他该跟还是要跟的。就是她脸皮薄,这几天都躲着人……

    “嗳,我可是走在前头的啊,是你跟着我,又不是我跟着你。你要是怕别人说的话,明天我去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跟着啊。”江衔月推他。

    钟五屈服于她的强盗逻辑下,打蛇随棍上,“嗯,对对对,是我离不得你,非要跟着你。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所以明天你可别丢下我啊。”

    他摸了摸江衔月的脸蛋,觉得好像圆润了那么一点。再过两个月她就又长大一岁了,就是刚好跟他相反,他只长个儿不长肉,她只长肉不长个儿。好在,吃了那八珍汤之后,她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大夫说女子身体发育到一定程度,足够健康后便可受孕,那她如今的样子算是足够健康了吗,还是要再长大一点?

    钟五决定回头再带她去医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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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汀的地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以前这片少有人来,是以也没有个正经称呼。

    因为地的西边沿着堰塘外凸,东边顺着河流内凹,正好形成一个半月状的水中小汀,江衔月和钟五干脆就半月汀半月汀地叫了。

    半月汀有两株光皮木瓜,年份已经不短,只是大家都知道这树的果实虽大,味道却酸涩,所以也少有人摘。慢慢的,周边的荆棘杂草长起来,就更少人来了。

    现在木瓜树上的果子都还小小的,等到中秋至重阳节前后,果实成熟了,就可以采摘。

    木瓜的果实酸涩,但是浸渍了蜂蜜食用,也别有一番风味,还有解酒、祛痰、顺气、止痢之效。

    八角是一种大料,村里人用得也挺多,主要是煮肉的时候加一点去腥。这种树村子里也有几棵,芳草滩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户人家,村子里那些树结的果实都用不及,也就没有人会过来这边采摘。

    半月汀的这棵八角树十分高大,果子也都还青着,也要等夏末秋初才能采摘。

    江衔月一边走,一边看,觉得自己捡了便宜。

    “家里的砧板不是用的不顺手吗,回头把这棵大柳树砍了,给你做一个柳木砧板。”

    江衔月看着这株大柳树,也挺满意,“做两个,这一截直接锯下来,做个墩圆厚实的砧板,剁肉用。剩下的就从中间这个地方破开,中间这个截面截厚点,照着灶房窗户底下那石台子那么长去截,就是个长砧板了,这整块木头做的,还不容易开裂,回头就摆在那石台子上,用着也方便。”

    “好,再给你做个小的轻便的。”钟五看着直经有两尺粗的大柳树,痛快应下。

    灶房是江衔月的主场,他自然都听她的安排,而且看她在灶房的折腾劲儿,再有两个砧板也不嫌多。

    之前买的那个也不知道是质量不好还是怎么回事,她剁排骨的时候一下子就裂开,震得她刀都脱手,差点没砸在脚上。

    “这是梨树?怎么一个果子都不见?”江衔月指着一棵有两人合抱粗,枝叶扶疏的大树问。

    “是梨树,我记得我小时候它就就有这么大,花开得好,叶子长得也好,就是不结果。听爹说,很多年以前,大概是他还小的时候吧,结过果子,只是果实酸涩,入不了口。”

    “那这棵树要留着吗?枝冠张得这么大,估计这周围两亩地的养分都被它抢走了。”

    “不留,这树有些年头了,估计根都不好挖出来,回头锯了,用这个做砧板,比柳木好用。”

    江衔月瞪他,砧板这茬就过不去了是吧。

    “等你学会了木匠活儿再说吧,咱们还缺一套吃饭的桌椅,还要做些圆勺、漏勺、木碗、木盘、木盆、木桶什么的,也都靠你了。”

    其实他们睡觉的屋子外间也有桌子,可以在那里吃饭,但是外间和内间只用帘子做了隔断,朝食昼食还好说,夕食吃完要好长时间散气,不然内室都是饭味,影响休息。

    钟五笑笑,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这片花你看要留着吗?”

    江衔月喜欢花,喜欢好看的东西,从她平日里做的那些东西,钟五就可以看出一二。

    这一片花在他看来是比较普通的,虽然颜色多,但是眼花缭乱的,太繁杂了。可他媳妇儿还真就喜欢这种热闹的,他当然要问一问。

    江衔月看去,只见一大片野蔷薇开得烂漫,和周围青嫩的扶芳藤一起攀援在长满尖刺的枸橘上,枝叶缭绕,密密匝匝,其间蜂飞蝶绕,热闹非凡。

    “要留着,还有这枸橘,也留着吧,等咱们把地整好了,就把这枸橘绕着边缘地带移栽一圈,就成很好的篱笆了。”

    枸橘又叫枳,另外它还有个别名叫铁篱寨,这种树浑身长满了又尖又硬的长刺,长得还很高很规整,江衔月觉得用这个来做篱笆比荆棘都好。

    而且枸橘的果实跟叶子都有药用。

    枸橘果晒干煮茶,有舒肝止痛,破气散结,消食化滞,除痰镇咳等效用,不过农家人不懂那么多,只知道夏天用枸橘果煮水喝能清热败火,当然,味道也很苦。

    枸橘叶则能清热利湿,祛风消肿,在枸橘果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取嫩叶日晒夜露,直至全部干燥后贮存,用来煎汤或煮茶,对于噎膈反胃、呕吐、口疮等症状都有奇效。

    这片枸橘树不少,即便不够他们绕着半月汀围一圈,到时候种得稀拉一点,也差不多了。想必能收不少叶片和枳实,就是不知道药铺收不收这个。

    这片野蔷薇江衔月也有打算。

    清源县虽有花市,但主要还是供富贵人家消遣,真正好的品种是很难流通到市场上的。

    玫瑰、月季、木香、刺蘼都是蔷薇的一种,而早期玫瑰和月季的变种培育,都是从混种杂交开始的,江衔月也想试试,她打算拿这片野蔷薇练手。

    钟五点头,对自家媳妇儿的说法很是赞同。

    山上的桃林就是用荆条和带刺的酸枣围成的篱笆,挺好用的,但是荆棘的枝条比较软,特别爱往四周延伸,乱蓬蓬的,摘桃的时候一不注意就会被荆棘划伤刺伤。

    这枸橘树的刺密实且坚硬,一点不比酸枣树差。更重要的是,这种树树干硬实,长得比较直,即便长了很多分枝也都是朝上长的,做篱笆的话看着就干净利落,而且只要保持距离,就不用怕会被尖刺扎伤。

    “其实还是从外围往里开,外围那里植株少,比较好清理,而且那片沙土地种西瓜肯定能成,就是石头多了点。”

    前头有一枝挡路的扶芳藤,钟五揪起来,江衔月走过去,说道。

    “石头多也不怕,清地的时候正好收捡了,回头在地边上垒个边界。这周边不是山就是河的,不垒个边界,等下大雨或者涨水的时候,土就被水冲走了。咱们种上枸橘固土,再用石头圈一下,就不怕涨水了。”

    钟五说起这个,江衔月又想起来,“咱们抽空去白石桥那边捡些鹅卵石吧,在浴桶旁边铺一层。”

    他们在灶房和杂物房中间隔了一段出来做浴室。未免屋里返潮,放浴桶那块的地面比旁边都做低了,还在墙角开了流水的口子,就是浴桶下垫的石板太滑溜了,沾了水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倒,铺上鹅卵石也能防滑。

    “行,咱们下晌就去。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椴树林了,这个咱们留着吧,你之前给我讲的惊蕈之法,咱们可以先在这里试试。二月里我跟哥一起上山,捡的那些香蕈就是长在椴木上的,我想着哪天再去一次山上,捡几段长香蕈的木头回来,就放在这里面,看看还能不能再长出来。”

    江衔月自然没有意见,他们让江旭帮忙搜寻书籍和种子也是这个意思。

    “晚上要再把你那本本草拿出来看一下,感觉咱们周边好东西还挺多的,就是咱们不认识。咱们看看书,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头发现什么,说不定还能种点药材什么的。”

    种药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江衔月还是想让钟五多认点字。

    钟五识字就是从这本书上识的,但是这种本草类书籍的字并不如三百千上面的字更加基础。

    书是白大夫送的,但是白大夫并没有时间教钟五,往往就是医馆里需要什么药材,白大夫就指着记录该药材的那一页告诉钟五,这是什么药材,长什么样子,生在哪种环境中,要如何采摘保存。

    是以钟五也认得一些字,但都是跟药材相关的,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对着图满大山的找。

    江衔月就想趁这个时候,让钟五好好把这本本草学一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好啊!江先生又要开课了,还要亲自教我?”钟五眼睛亮起来,紧紧盯着江衔月。

    他巴不得跟她多研究研究他唯二的两本书,只可惜上次那本只露了个书皮,她儿就坚决不再看。

    没事儿放什么电!江衔月捋捋头发,侧过身去,眼珠子却悄咪咪往钟五脸上瞥。

    钟五挑了挑眉。他算看明白了,对着自家媳妇儿不能一味明着放肆进攻,有时候还得收敛着点,暗戳戳勾引……最好是先放肆,吸引她的注意力,再收敛,她觉得没有危险,就会靠近,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又收敛又放肆,收放自如……

    嗯,今天这个完成度就不错。

    至于看书,他可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到时候,他一定要把两本书都拿出来,逐一向她请教,绝对不落下一丝一毫重要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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