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时躺在指挥官办公室的沙发上,用手遮挡住双眼。

    她从未感到如此难受。

    黑色的细线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企图整个将她占有,她颤颤巍巍,头脑空白,只剩下一具痛苦的身躯。

    还好求生的渴望还在强撑,拼了命地抵抗衰竭的神经,同时也延长了痛苦。

    有那么一瞬,酒时闪过一个微弱的念头:

    就这么平静地堕入黑暗,也挺好。

    然而下一秒,她从沙发上惊起,“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用残留的神智勒令自己:不准死!

    这一幕被指挥官看了去,他坐在奢华的办公椅上,饶有兴致地抱起胳膊,好奇她还能做出什么诡异的举措。

    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呀——!”

    羽翼带火的大鸟冲进房间,所到之处,星火点点,燃起烈焰。

    “轰!”

    指挥官屁股底下窜起一股大火,他被烫到原地起飞,哇哇乱叫,丢尽了高贵优雅的面子。

    眼看着大火蔓到身上,他毫不犹豫地躺地打滚,“来人!来人灭火!”

    在死亡威胁面前,再高贵的大人物也会变成贪生怕死之辈。

    手下的人提着灭火器匆匆赶来,对着地上那团跳动的火焰一通乱喷,白色粉尘漫天飞扬,在地上勾出一个白色的扭曲人形。

    “啊呸!”指挥官先抹了抹嘴巴,然后抹了抹眼眶,在雪白的脸上挖出三个孔洞。

    他顶着白色丝袜头套,一脸贼样:“谁干的!居然敢在办公室放火!依法处置!”

    那只罪魁祸首飞到沙发扶手上,仰天长叫两声,瞬间收了身上的火焰,露出黑乎乎的身体。

    是一只通体黑亮的三足乌鸦。

    它蹦跶到酒时肩膀上,用尖喙啄了啄她脸颊上的肉:“嘎——嘎”

    冰凉尖刺的触感让酒时吓了一跳,视线的缺失滋生了无端的恐惧。

    “谁?”她警惕。

    “嘎——”

    乌鸦从肩膀跳到沙发,然后又从沙发跳到肩膀,急得团团转,一直朝着门口叫。

    最后,它忍不住低下脑袋,用颈部的软毛蹭了蹭酒时的下巴:“嘎——”

    酒时察觉到肩膀上的异物感应该来自于一只鸟。

    只是这个叫声......

    “乌鸦?”哪儿来的。

    乌鸦听了很高兴,扑腾着从她的肩膀上飞到上空。

    “该死的!抓住它!把它身上的毛给我拔掉!”指挥官顶着一脸白粉,从地上爬起来,蹦跳着想要去抓住它。

    “嘎——”

    黑色的羽翼张开,火焰“轰”地从羽毛根部燃起,包裹住小小的黑色身躯。

    金火灼灼,摇曳生姿,映照着整个房间,如同一轮近在咫尺的烈日。

    “神鸟?”

    没错,这正是郁闻安的精神体。

    房间的温度一路飙升,火星电子乱溅。刚灭火的指挥官大人稍不留神,头发又着了。

    他烫的哇哇乱叫,举起灭火器就往自己头上喷,火嗖地一下,灭得倒是快,但他受不了炉子般的温度,带着满身的白粉冲出了办公室,急需找个地方降温。

    至于几个手下,早就跑了。

    金鸟在酒时头顶盘旋,羽翼的火焰在半空化出残影,连缀成一圈神奇的火色光圈。

    热浪滚滚,犹如火焰地狱。

    酒时如鱼得水,温暖从头顶蔓延,一路流经全身脉络,舒服得让她想要打盹。

    就像阳光驱散阴霾那样,她视线中的黑线一条接着一条消失,眼前的景象慢慢浮现,包括门口姗姗来迟的郁闻安。

    他刚结束圣职授任礼,风尘仆仆地从联邦城区赶回来,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祭祀礼服。

    纯白到圣洁的衣袍上,银线细细密密,勾勒出繁复而神秘的云纹与星辰图案,随着步伐微微摆动,似星光闪烁,清冷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神圣。

    就像,不可触摸的光。

    酒时看着他一路走近,失了神。

    成为了祭司之后,那个不染纤尘的人似乎更加高不可攀了。

    “听说,你要见我。”气息微喘,刻意克制着情绪。

    他居高临下,低头将上方的火焰挡住。

    那是他的精神体,在临近地下城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的精神体会失去控制,一下子从精神海洋中逃了出来,比他还要急迫地寻找酒时。

    但现在他来了,就不需要它了。

    “哗”,金鸟振翅,消失在半空。

    房间内燃烧着的火焰瞬间扑灭,温度却没有丝毫下降。

    “嘶。”

    太阳穴处传来抽痛,酒时吃痛地扶着前额,

    “你受伤了?”他蹲下身子,关切地替她检查,却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被紧紧地按住。

    “我想要见你的理由,只有一个。”酒时知道自己体内仍有黑气残留,手下的力道不免发重:“我需要你的向导素。”

    “......我记得我给了你很多。”

    “嘿嘿”心虚:“当天就用光了。”

    见他板着脸不说话,酒时斗胆抓着他的手指,撒娇似的晃了晃:“我知道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但我真的需要你的向导素,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做。”

    依她的表情,恨不得当场立誓咒自己不得好死。

    郁闻安拂开她的手,表情看不出喜怒。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拒绝的时候,那张静默的脸有气无力地垂下去,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我最近没有收集向导素,如果你需要的话,只能......”用他的身体。

    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酒时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马乖巧地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搭着膝盖,一脸期待地闭上眼:“我准备好了,来吧。”

    郁闻安指尖微颤,他并不知道要如何疏导一名哨兵,只能学着课本上教授的标准方法去触碰她的前额。

    只有在酒时闭目的时候,郁闻安才敢毫无顾忌地流露出眼神中的欣赏和眷恋。

    他已经听说了。

    酒时在污染区救了很多人。

    她总是耀眼得毫不费力,不像他,背着一堆没有用的虚名,连真实的欲望都要遮遮掩掩,只能等着某一天被发现,被拯救。

    “郁闻安?你怎么没动静了?”

    酒时可是一点暖意都没有感受到。

    “抱歉,我可能帮不到你了。”

    额头的触感消失,酒时嗖地睁开眼,把那只临阵脱逃的手圈在手心:“怎么可能,你的精神体都可以,你的肯定效果更好啊,一定是接触面积不够。”

    说着,她将郁闻安牵到身边的沙发上,在他闪躲的视线下,张开了怀抱。

    但郁闻安一点都不积极回应,逆来顺受地等着,甚至颤抖地闭上了眼,像是被强迫了一样。

    酒时郁闷,这样搞得她很像是个甩流|氓的。

    “哎呀,算了算了,我等你的向导素吧。”她收回手,自认为好言好语地同他商量:“一天够不够?实在不行两天,我这个样子最多还能撑两天啊。”

    酒时放弃了贴身疏导的机会。

    一方面是觉得郁闻安不情愿,另一方面是他穿着祭祀服,让酒时觉得自己好像在玷污什么干净的东西。

    不好不好,这样实在是不好。

    但在郁闻安听来,他这是被酒时放弃了。一时间,所有的紧张和期待化为云烟,从心底消散,继而生出无尽的慌乱。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和酒时撇清关系,这样最好。但他知道他自己做不到,他怕的就是和酒时撇清关系。

    而向导素或许是唯一能够和她建立关系的纽带。

    “酒时。”他叫住她,用冷静的口吻掩藏心中那点上不了台面的企图:“我知道有个方法能延长向导素的有效期。”

    果然,她没有多想:“什么办法?”

    郁闻安主动靠近,将两人拉至暧昧的距离,他盯着那张微张的唇,声音蛊惑:“让我做你的专属向导。”

    “这、这不好吧,你是祭司诶......”

    “没有名分就行,没有人会知道的。”再近一点,就要吻上她的唇。

    到了这一步,郁闻安没了再进一步的勇气。

    浓烈的焚香气味包裹住酒时,她脑袋晕乎乎的,看着面前那张清冷克制的脸,心跳逐渐加剧。

    让郁闻安做自己的专属向导?

    酒时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郁闻安很好看,是那种不敢令人亵渎的好看。

    和所有俗人一样,酒时一直把他当成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不敢有一点非分之想,占点他的便宜都觉得自己在犯罪。

    但现如今,这朵高冷绝尘的淡雅之花忽然坠地,然后满脸真挚地告诉她:我很好摘的,看,我都掉下来了,捡走我,就能拥有我。

    说实话,这对酒时的冲击很大。

    她并非正人君子,对待感情多半视若游戏享乐,只图那短暂的欢快,对于送上门的诱|惑,她更是没有半点抵抗力。

    但若是对方认真......

    她怕是要惹上一身情债,成了那负心之人。

    温热的大手抚上酒时的脸颊,温柔诱哄:“我是祭司,名义上不能成为任何人的专属向导,同我结缔,你都不用负责,还能享受好处,你还在犹豫什么?”

    一句‘不用负责’瞬间攻克了酒时最后的防线。

    她受着邪念的左右,微微抬头,吻上了本就触手可及的唇。

    两片相异的精神海同时爆发出能量,在两人之间流转。

    酒时再次得到了温暖的照拂,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灵敏的五感放大了一切,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泡在阳光之中,飘然欲仙。

    舒服让她贪恋得更多,源源不断地想要汲取更多。

    郁闻安被动地接受她的索取,痛苦的面色中夹杂着一丝愉悦。

    吻并没有持续下去,之后的时间他们都贪恋着拥抱。

    两具身体紧密相拥,粘腻的汗水浸透了衣物,彼此侵犯着秘密领地。那件洁净规整的祭祀长袍被酒时用力拥抱着,被揉捏得不像话。

    郁闻安沉重的呼吸夹杂着难挨的喘息,响彻了整个房间。

    他逐渐喘不上气,脸埋进她的颈窝,好像那里有足够的氧气。

    他离她那么近,甚至能能听到她每一次的呼吸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馨香。他甚至有种错觉,在此生余下的岁月中,这种馨香将会成为他挚爱的气味。

    过了很久,酒时从他的怀中抬起头,问:“郁闻安,如果我说我需要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战区。”

    “我......”郁闻安犹豫了:“联邦还需要我在人前装模作样,指挥官不会让我去的。”

    “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而不是能不能。”她有些不满:“我再问一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一回,郁闻安的答案没有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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