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夕林神情顿时一变,气势都直接弱了下来。

    只是还抿紧着嘴角,不愿服软。

    没听到人说话,常意禾提醒封明:“明叔,拿出来吧……”

    “行嘞!”

    封明连忙拉开背包链子,掏出玉灯。

    周夕林一看到玉灯,他咬牙切齿地说话:“不,不要砸,是我说错了话行吧,姑奶奶,你们可别砸啊!”

    见周夕林终于服了软,常意禾嘴角挂上笑意。

    封明也跟着笑起来。

    他就知道小禾能治周夕林,没浪费半点平日里气死他不偿命的功力。

    常意禾收起笑容,上身微微倾斜,认真地说:“周夕林,要想你家的传家宝完完整整,接下来就要好好地回答我的话。”

    “行,我知道了。”

    周夕林蔫蔫地应着。

    “白方勇找上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3个多月前,就在他做噩梦前的一周。”

    “在找上你的时候,他有袒露自己做过噩梦吗?”

    周夕林摇头:“当时他正常得很,就是单纯找我脱手东西。”

    “你家里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本想给奶奶一个惊喜,下个月就是她的八十大寿,我设想取得玉灯后,就能让她过个开心的生日。”

    “但是玉灯跟那蛇人绑定在一块,想要取得它,只能让蛇人主动出来不停伤害白方勇时,才能找机会抢回来。”

    周夕林对这块没有隐瞒。

    他补了句解释:“我冷眼观察,也是在找寻合适的机会。”

    常意禾听着这句话,没有发表意见。

    “好,那你结合玉灯的情况,将你已经获得的信息线索结合起来,说出你自己的看法。”

    常意禾是想听听这个人的想法,看与她现在心中得出的猜想是否一致。

    周夕林松了松肩颈,他道:“很简单啊,事情来源就是白方勇的小情-人不知道从哪个途径得到我家的玉灯,白方勇想是脱手卖个高价,但被他情-人拿走了,与之失踪的还有这个神秘的情-人。”

    “玉灯失踪后,白方勇频频做噩梦,恰好知道我会解梦,想让我解决得出信息。”

    “但我能解出的信息有限,只能确定这次涉及到地骨的情况,有东西想换白方勇的地骨。”

    “我解决不来,刚好他有好友陆寓丰找过你们帮忙,我存了些私心,就干脆等着你们过来露一手。”

    他说着停了一下,神情闪过不好意思。

    “顺便……捡点漏。”

    听到这块,封明等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这捡漏,可是让常意禾和小丢冒风险面对诡异的蛇人,而自己在后面偷偷摸摸抢东西,这可真是用心歹毒。

    “接着说。”常意禾冷冷淡淡地提醒。

    “姑奶奶,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事情发展到后面,就变成我现在被你们绑起来的局面,要知道,我最初只是想拿回传家宝而已。”周夕林郁闷地说话。

    常意禾忽然问道:“你认为我们之前说的非同类骨不能换骨的说法,有可能发生吗?”

    “这……”周夕林神情端正起来,眼底闪过犹疑,“可能吧。”

    说完这句,他在心里头小声骂:‘这人可真难缠……’

    常意禾不能视物,可心里对周夕林的心思清楚得很。

    这人隐去一些事情,常意禾可以当场揭露他,但她需要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独自问出想要知道的答案。

    周夕林这次隐瞒,恰好合了她意。

    她靠回自己的椅背,抬手按了按自己微胀的太阳穴。

    站在她边上的卫也,留意到常意禾的小动作,心想她是不是还在疼。

    很快,常意禾放下手,就像是刚才随意做个动作而已。

    “那我就结合你说的事情,再加点我的观点进去。”

    “假设非同类骨融合的事发生了,白方勇的情-人就是与蛇的地骨吻合的,他们先是融为一体,紧接着后面发生了白方勇噩梦纠缠的事……”

    “根据他的梦境内容,不难发现,蛇人是想与他同享生命。”

    封明开口提出问题:“不对啊,一条蛇不是已经吞食了白方勇的情-人了吗,为什么还要再要换一个白方勇的?”

    周夕林微微探出的双足,因为心中的紧张,不由得缩回一点。

    轻微的动静进入常意禾的耳中,她面向周夕林,不紧不缓地说了一个猜测。

    “蜕皮。”

    “明叔,你见过蛇脱皮吗?一次又一次蜕皮,是发育的标志,为了成长、更好的爬行、摆脱身上的寄生虫……从一条蛇,再到蛇人,最后到一个完整的人……”

    常意禾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一冒出来,在场听到这猜想的人,都莫名头皮发麻。

    “不对啊!”封明下意识否认,“蛇的地骨,还有2个活人的地骨,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但喃喃到这里时,封明生生止住话头。

    “不对!”

    他又念出一遍。

    “是有可能的,换骨的前提是两具地骨互补、或是相同……三具骨头,分别占了两种情况,事情就能成了!”

    “……简直是前所未闻!”

    封明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瞳,更加的亮了。

    他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蛇形玉灯。

    “难道就是这个玉灯的能力……将这么难的事都做成功了?”

    周夕林身体微僵。

    这个猜测就这样被常意禾引导说了出来。

    意味着……玉灯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这时候,他听见常意禾在说:“明叔,事情如果是这样,就几乎明了了,白方勇的情-人,现在出事的概率很大,但我们的委托是解决白老板的噩梦。”

    “要不要报警,你的经验比我丰富,你来看着办。”

    惊喜的封明听到这句,立刻被转移注意力。

    除了奇异的玉灯,眼下的确有许多事情没解决。

    而且谁在帮一条蛇找到活人,想出这样的法子,这背后也值得人深思。

    封明看了看常意禾,又看了看周夕林。

    “现在天黑了,大家今天都需要休息,尤其是小禾。”

    “我今晚再想想,明天再跟你们说决定。”

    “小丢和冯空和我,三人轮流看着周夕林。”

    “小也啊,今晚辛苦你帮我先照看一会儿小禾……”

    封明本来想自己动手给常意禾上药,但眼下事情多,还要防着周夕林,只能分出局外人卫也去照顾。

    反正看常意禾也没有对卫也有啥意思,他的确没啥好防的。

    骤然听到这句吩咐,卫也下意识看向没有拒绝的常意禾,看着她沉静的侧脸,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答。

    “好,我现在带她先回去休息。”

    说完,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

    常意禾没有挣开。

    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外边走去。

    ……

    常意禾感觉自己被带到了她的房间,但他在安置好她在椅子上后,很快拆开她的纱布,又拿来了她的东西。

    她感到有人影蹲在她身前,正细致地观察着她。

    常意禾不知道卫也此刻,是用哪种复杂又专注的眼神看着她。

    她只听到在平静得氛围快要凝固起来时,他终于说了话。

    “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

    “可以。”常意禾不在乎地说。

    话音一落,温暖干燥的指腹触摸上她的眼皮,常意禾感觉心脏在泵出热流,让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皮上。

    她的眼皮被人动作轻柔地撑开。

    接触空气的眼球有点凉与酸,但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卫也没有说话,他已经从聚焦不了的眼瞳,看出症状还没有缓解。

    他气馁地松开了手。

    “怎么会这样……”

    卫也呐呐地说。

    常意禾根据听觉和气息,面向他,平静地解释:“正常的天骨,散发出的光晕是很温和的,但这一次蛇人的天骨很奇异,我和小丢都在看到它后,不同程度地眼睛疼痛,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

    卫也仍蹲着,微微抬头望向她。

    “能好吗?”

    听到这轻声一问,常意禾弯了弯嘴角。

    她后方的台灯调到最柔和的光芒,正在温柔地笼罩在她身上。

    在卫也眼中,她尽管背光,但这一幕在他眼中,清晰得惊人。

    “以前顶多是累,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

    卫也听得眉心蹙起。

    “好一点的话,等敷了药,或者做了手术,就能好起来。”

    “坏一点的话,可能像我阿婆一样,眼睛盲掉。”

    常意禾说起这些事时,声音沉沉的又带着点微沙,像是老电影里的旁白,令人不禁陷进去某个故事中去。

    “你阿婆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她也是因为看到邪异的天骨,眼睛坏掉的吗?”卫也问。

    “不清楚,在带我回港城的那一年,她的眼睛就慢慢坏掉了。”

    “她什么都不说,明叔问她也不说。”

    也许是环境过于寂静,也许是气氛适合她说多几句。

    常意禾补充道:“明叔和我阿婆感情很好,他是阿婆的师弟,明叔犯了错事,必须要离开本家,是阿婆顶下罪责,拉着他离开。”

    “阿婆都不愿意跟他说的事情,估计是很严重的事……”

    卫也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常意禾是不是在冒险查这件事?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直觉怎么来的,也许是这些天来,她隐隐对封明隐瞒的模样,让他有了这个猜想。

    但要是这样的话,她激进地做出这些事,就没有想过现在的后果吗?

    卫也感觉自己看不透她。

    “常意禾……”他第一次低声念出她的全名。

    “嗯?”她闭起眼,神情平静地扬起声调。

    常意禾想他应该要问些什么。

    毕竟他是“问题很多科室”的主治医生。

    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意没有收下。

    “你会怕你眼睛会从此好不起来吗?”

    常意禾的笑意僵了僵,她只道:“有什么好怕的,我阿婆都是这样过来的。”

    潜台词是不幸真的来临,她大不了也这样熬过去。

    卫也眉心蹙得越来越紧。

    “当然可以怕……”他突然说了一句。

    “人会怕生病是很正常的情绪。”

    常意禾向前倾了倾身体,脸蛋略微朝下,像是隔着眼皮在直视他。

    “所以呢?我可以说千万遍不想、不愿意,每天夜里不停祈祷我明天起来,眼睛就康复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眼部手术。”

    “但是你觉得可能吗?卫医生?”

    “问题出现后,又无能为力时,人能做到的只有被迫承受。”

    卫也盯着靠得极近的常意禾,他的视野变得泛暗,但常意禾的五官越发清晰。

    卫也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又与她纠缠在一起。

    他温和地提醒:“可我刚才问的仅仅是,你怕不怕的问题……”

    常意禾难得一愣。

    她似乎由这句话,想到了更多方面,无奈的笑容渐渐浮在她的脸上。

    “卫医生,在上药之前,我忽然有点想亲你。”

    “可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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