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林全释依旧没有进宫。

    谢怀隐隐察觉出什么,命冬仁率禁军去林府拿人。

    冬仁吓得跪地磕头,劝陛下清醒些。

    “如今林大人有神武军助力,那南禁军的统领又是他亲女,陛下姑且暂缓些动手,免得伤了和气。”

    “和气?我乃堂堂天子,需要跟他讲和气?”谢怀嗤笑,狠厉地瞪着冬仁,忽地反应过来什么。

    他笑道,“我原先还念你忠诚,原来也是条贪生怕死的狗!”

    “冬仁,记清楚你自己的地位。我如今杀林全释不容易,杀你还不简单?”

    谢怀冷眼睥睨,低头打量着匍匐在地上的瘦削身影。

    冬仁脑袋快要缩进地中,只怯懦道:“奴才该死,奴才这便去。”

    “将林婉儿那个贱人给我唤来!”

    “是。”

    冬仁乏力走出宫殿,干儿子狗腿似的给他擦汗掸灰,他冷漠掠过他,轻声道:“还不快去唤淑妃娘娘过来?”

    陛下已然察觉到了什么,同林大人离心。

    今晚这宫内,只怕又要添上一座野坟。

    冬仁不愿让宁远王活着,是因为他曾得罪于他,是陛下和太后娘娘暗地里救下他。

    可陛下为何又要让宁远王死?冬仁想不明白。

    就因为宁远王越权干政么?

    可陛下已经是这世界上最锦衣玉食的人,他挥一挥手,便有数不清的山珍海味呈上来。

    这样的日子不好么?

    冬仁自进宫便不想争什么,只想有口热饭,有碗热水。

    听闻当大太监的干儿子,待遇不一般,在宫中还有个倚靠,他便带着弟弟给公公磕头,求公公收下他们。

    可谁知,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当真是命运弄人。

    冬仁不愿开罪林全释,连他这个不识文墨的人都看清了如今的局面,陛下却还活在虚妄中。

    他拿着令牌,带着两三个人去林府绕了一圈便回来。

    宫内,冬仁没进院便听见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陛下也深知自己拿林全释没有办法,只能折腾他这个女儿。

    他暗地里去宫外打听过消息,林大人就两个嫡生的女儿,早已嫁人。

    送入宫这个,明面上说是从小送在府外教养,暗地里谁又知道是否真的如他所说?

    冬仁垂眼,吩咐干儿子在殿外候着,自己回房中小憩。

    在大太监身边干过不少勾当,他从袖口掏出白粉,是砒霜。

    冬仁只看了一眼,便将它藏了起来。

    不能由他亲自动手,他还想活命。

    夜深,冬仁听见屋外的动静,是干儿子在敲门。

    他本就没有睡意,拢好衣裳换他进来。

    干儿子步伐犹豫,面色为难,呐呐道:“干爹,娘娘还有一口气儿呢,要…….要不唤个太医瞧瞧。”

    冬仁冷眼瞧他,尖细着嗓子道:“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原来竟是菩萨转世,慈悲心肠。”

    “今日你留着,等明日陛下瞧见,我会替你好好收尸的。”

    小太监被吓得愣住,怔愣半晌。

    冬仁不耐道:“还不快抱出去埋了。这点事还需要我动手?”

    “是…….是。”

    小太监连爬带滚的跑出去。

    冬仁看着他慌乱的身影,心中陡生一计。

    不如依旧借刀杀人。

    总归人死了,死无对证。

    陛下正酣睡着,殿内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小太监掩住口鼻,打开窗户通风换气后,轻柔地将床榻上的女子抱起。

    女子一张姣好的脸颊满是淤青,被撕扯坏的衣裳露出半只雪白胳膊,胳膊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她虚虚地搭着眼,看向抱她出去的矮小身影,低声泣道:“救我…….救我……”

    小太监惊恐地瞧了她一眼,又望向床榻,陛下睡得正香。

    他匆匆把人带出去,又细心将门轻声关好。

    此时已是后半夜,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向来会把人支走。

    干爹收有两个干儿子,他是其中之一。

    原先计划着,他力气大,去埋尸,另一人过来侍夜。

    那人许是还没来,小太监心虚似的左看右看,要是被他看见,指定要和干爹告状。

    可真要将人给活埋…….

    小太监长叹一口气,趁夜将人送去偏僻的宅院,又给她喂了几口热水,嘱咐她不要出声,偷偷藏在这儿。

    宫里院多主子少,这处院子没人住。

    他自个匆匆回了寝宫,拿着埋尸的工具,又翻出两件旧衣裳,裹上稻草零碎,扔进事先挖好的坑里。

    中途同时干儿子的邓公公前来扫了两眼,他正埋了一半,只能看见些衣裳角。

    邓公公一眼瞧出那是他的衣裳,淫/邪道:“皇帝睡过的女人你都敢惦记?张公公,你胆子不小。”

    被唤作张公公的他傻愣愣笑了笑,加快手中堆土的动作。

    邓公公只觉得他是心虚,并未怀疑有别的。

    只让他动作快点干完,好来交替他值守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离去。

    天明,今日已是十七,今晚必须动手。

    冬仁思虑一夜,反复确认自己想的计划没什么问题,才定下心。

    邓公公鬼点子多,容易出岔子,只能委屈张公公了。

    齐英宫传来消息,太后娘娘昨晚哭了一宿,今早匆匆传太医去瞧。

    谢怀一面听着,从容不迫用膳。

    待将膳食撤下后,他才欣然道:“让母后安心养病才是,朝堂有我在。”

    林全释告假三日,朝堂上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谢怀此时才有些慌乱,下朝后直奔林家。

    依旧扑了个空。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谢怀怒喝。

    当即命禁军动手,欲抄了林家全族。

    他手中只有于统领麾下的东禁军和皇宫禁卫,还没来得及动手,神武军突然赶来。

    为首的人见陛下微服私访,更是恭敬,拘谨道:“陛下,这里是上京,即便您亲自动手,也要先下旨意,交由朝政商议。”

    “再者,林大人恭谨谦良,做官清廉,臣听闻他近些日子熬夜处理事务,染上寒疾,告假三日去别院修养。”

    “犯了何错?竟引陛下如此大怒?”

    四周的百姓纷纷探头,似乎也要谢怀给个交代。

    谢怀即位两年,这是他第一次招摇出宫,四处百姓都瞧着,兵卫都看着,他冷哼一声,“命他速来见朕!”

    林府管家跪在地上,恭敬领旨,“草民这就派人去别院唤大人进城。”

    酒楼上,一行三人冷眼打量着楼下滑稽的一幕。

    大刀阔斧出宫的陛下像是被捅破的气球一般,灰溜溜回宫。

    刘代文嘲弄,“没了夏昀崧,这谢怀倒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一个弑父杀亲的野杂种罢了,”冷面硬汉垂眸,眼眸中全然是厌恶。

    林全释脸上带着笑,“这楼里的雪松可是名茶,二位品鉴品鉴?”

    冷面硬汉两鬓苍白,只囫囵吞枣咽下,他是个粗人,喝不出什么差别。

    刘代文举起茶盏嗅了嗅,冷香扑鼻,沉醉道:“果然是好茶!”

    “下一步林大人准备如何?”

    那人没看刘代文,盯着林全释,林全释笑道,“谷将军莫急,有您神武军的人镇着,谢怀这次必定翻不了天。”

    “我早已邀益王谢徵进京,只待陛下传位于他,一切尘埃落幕。”

    “届时答应您的,定然许诺。”

    谷苍文闭眸养神,轻轻嗯了一声。

    “那夏昀崧可还没有抓到啊,他会不会…….”刘代文担忧道。

    谷苍文冷哼一声,“只要他敢在城中露面,必然死于神武军利剑之下。”

    林全释满意道:“谷将军神勇,只是龙武军那边,还要劳烦将军多留意些。”

    “夏昀崧同那边关系甚好,只怕他会出手帮他。”

    “周家老匹夫我自会留意,你们尽管放手去做,皇位岂能由一个无知杂碎霸占着?简直荒唐!”

    林全释眼眸闪了闪,迎合道:“谷将军说得在理,刘大人别再担忧。”

    “我们放手做好宫内的事,宫外自有谷将军替我们镇着。”

    黄杏院中。

    柳絮看完林府外的热闹,悄声回院。

    今日白怀岸出去办差,就夏昀崧一人在院中徐徐喝茶。

    柳絮刚落地,他便出声,温声道:“回来了?”

    柳絮默了默,看热闹忘了时辰,若非瞧见酒楼上还有熟人坐着,她早该回来。

    她轻声道:“怀岸呢?没陪着你?”

    夏昀崧扭过头瞧了她一眼,笑道:“我又不是需要照顾的病人,他总是陪着我作甚?”

    “城中这些日子变动不小,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知晓了?”柳絮惊愕,难不成白怀岸那小子也在那附近看热闹,还快她一步回来?

    她朝着夏昀崧奔来,将带回来的点心和熟食放在桌上,端着桌上的茶盏,一口饮进。

    夏昀崧淡淡地坐着看她,眉眼始终温润,“知道什么?”

    柳絮蹙眉,将自己看见的说了出来。

    “这小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兴师动众地带着一帮人围林府作甚?”

    她一口气说完,才察觉自己出言不慎,悄悄打量了夏昀崧一眼。

    小皇帝好歹是夏昀崧的亲侄儿,她也算他舅母?

    夏昀崧将她带回来的油纸包打开,一包里放着烤鸡,一包包着桂花糕。

    拿上一块桂花糕,他才慢条斯理道:“林全释得手之后,便不再搭理他。”

    “他自是在宫中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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