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这儿，程澄感觉莫名心静，仿佛两个老朋友在叙旧。
她看着棺木在心里跟他说话，想起两营比箭的初次见面，想起共同对战敌军首领，想起教他飞针，想起他送的剑，想起他送的毯子、野兔、野鸡，想起一起喝酒、吃肉、逛乐坊。
往事历历在目，奈何故人远走，再不得见。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坐至暮色渐沉，宾客无几，有个想法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清儿时辰不早，该回去了。”武琼玖劝道。
屋内燃着蜡烛，屋外天色墨蓝，她本想留下守夜，但并非韩家人于礼不合，妍妍跟着她亦是连午饭都没吃，“走吧”。
“小瑶我们回去了，你多注意身体，别过于操劳。”武琼玖叮嘱道。
“两位慢走。”
“留步。”程澄制止她欲起身相送的动作。
“程离，妍阿姊。”钟平乐散值来韩府吊唁，与两人撞个正着。
“你是？”武琼玖没认出他来，毕竟钟家离开皓月城那年，他还是个小孩子。
“妍阿姊我是钟平乐不记得了？”
“乐儿？这么多年没见，真是有些认不出。”
“你们要走了？”钟平乐问道。
“嗯。”武琼玖应声道。
程澄看着他点点头。
钟平乐近前上了柱香，再回头时两人已不在原地，他跟瑶阿姊打了声招呼，匆忙地追了出去。
“等等。”他见她正欲登上马车，急声唤道。
程澄停下动作，转身看见钟平乐走过来，“有事？”
“难得见到你，身体怎么样？伤都好了嘛？”
“我没事。”
“曹大兄他们都很惦记你。”钟平乐挠挠头，吞吞吐吐地说。
“我没事，你替我转答一下，让他们安心。”
“好。”
“还有事？”
“啊，没了。”其实他有很多想问的，可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又何必再去追问其他人是如何死的。
“清儿，咱们该走了。”武琼玖掀开帘子催促道。
“宫门快关了，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好，你们回，路上注意安全。”
程澄登上马车，两人与钟平乐道别后，速速返程。
自祭拜过韩凛回来，她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泡在太医院，如今太医都认识她，她想做任何事无人敢拦。单凭她未来王后的身份，就无人不从。外加她的医术摆在那，诸位都是口服心也服。
胆大的，她给他们普及外科缝合技术。甚至一掷千金买了不少纸，顺便画下上百种药材填补医书库，也许是找到了擅长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她不再似之前那般总从梦中惊醒。
墨星辰见她恢复了精神，任由她想做什么便做，不催促她去学什么宫中礼仪——那些冗杂繁琐的规矩。
只是她搬回昭和宫一事，让他略感失落。
武琼玖任昭和宫掌事，相当称职，自她回到皓月城，便一直住在昭和宫，但总归名不正言不顺，王上便让她做了这个掌事。
在傲天国做惯的差事，在这算得上是得心应手，昭和宫让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是夜，武琼玖陪着清儿，两人正在用晚膳。
“听说东璃君再有三两日便到。”她提道。
“叶如兰呢？”
“她同在，还有翊王子。”
“王后那儿怎么样？吃穿用度可都够？”
“放心，今日我刚去瞧过。”
“辛苦你了，宫里的事，还得是你应付得来。”她夹了一只肉丸放在嘴里嚼着，思绪全然不在食物上。
“能帮上你，我很开心。”
程澄看着她的笑，思绪混乱得很，想了又想，问道：“妍妍，你喜欢待在宫里，还是宫外？”
“嗯……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哪里都一样。你想出宫？去柱国将军府？”
“没……随便问问。”
“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可别想自己跑出宫，把我留下。”
“知道啦。这肉丸，很筋道呢！”她夹了一个放到她碗里。
“四公主今日来了。”武琼玖突转话题。
程澄不语，等着她说下去。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督促你学习宫规，说明日便带人来。”像整日去太医院，不成体统这类的话，她没同清儿讲。
“王上不急，宦官急……”程澄嘟囔道。
“礼仪总归要学的，不过王上尚未催促，应是不急。”
“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太医院。”程澄提议道。她不想明日四公主来了，见她不在，找妍妍的麻烦。
“我若走了，怕是四公主要发脾气的。”
“任她发脾气便是，明日将昭和宫里的人都派出去办差事，一个都别留下。”
“乱说，怎能如此。放心，我能应付得了。”
“真的？”
“嗯。”武琼玖点头道，安慰她放心。
翌日清晨，程澄在院里练剑，早饭还没用，几个妇人、十几名婢女、奴才在四公主的带领下，风风火火地来了昭和宫，在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比她整个昭和宫里的人加一起还多。
“四公主大清早带这么多人，莫不是想踏平昭和宫？”程澄收起剑，伸手拭掉额间细密的汗珠，迎上去问道。
“婚期将近，本宫亲自监督你习规矩，王弟纵着你，本宫可不能让你丢了王族的颜面。”
程澄满面黑线，无言以对。
武琼玖本在小厨房盯着准备早膳，这时赶了过来，忙行礼问安。
“别愣着，开始吧。”墨晓月摆手招呼身后的人道。
“公主，清儿还没用过早膳，还是先等等再劳烦诸位。”武琼玖制止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早膳还没用。”墨晓月不满地看着她，“跟着尚食丞，先立立早膳的规矩。”
程澄看着走过来的宦官，陌生的面孔，甚是严肃。眼神示意妍妍准备早膳，她不想空着肚子去太医院。
餐桌上的膳食十分简单，半盅米粥，一盘小包，两碟青菜，四个鸡蛋。
尚食丞瞧着，微微震惊，从没见过哪宫的膳食吃得这般清简。
墨晓月直接坐在主位盯着她。
程澄坐在桌子另一边，没与她计较坐次的问题。妍妍站在身后，未像平常一样与她同坐。
见状她未多言，宫里人多眼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是来立规矩的，自己不必样样都试图打破规矩，除了增加矛盾，并不能引起共鸣。
傲天国的规矩可比这里多，武琼玖做起事来，尚食丞挑不出半点毛病。不论是给清儿布菜还是盛粥，皆适度得宜。
反观程澄，从拿起筷子端起碗喝第一口粥的时候，便被严厉制止。甚至被反复教导碗要如何端，勺子要如何舀，筷子要如何轻拿轻放，嘴要张得有多小，咀嚼时该如何掩面。
一顿早饭，平时她连一刻钟都用不上，这次生生耗费半个时辰。
眼看着到了太医们点卯的时辰，她琢磨着如何逃开这群人的围攻。
“早膳可用好了？”墨晓月见她不再动筷，问道。
“吃好了。”
“好，都撤了。尚衣丞进来。”墨晓月吩咐道。
随着婢女将餐食收拾妥当，被唤尚衣丞的妇人，闻声进殿，“老奴在”。
“开始教导替王君更衣之礼。”
“……慢着……四公主，我刚刚练剑，出了些汗，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
墨晓月盯着她半晌，指着武琼玖道：“你去侍奉她更衣。”
程澄果断拒绝，“四公主是王上最敬重的王姊，不辞辛苦的清早特意赶来昭和宫，怠慢不得，妍妍你留下替我好好招待，换衣这等小事不重要。去将昨日王上送来的茶，亲自给公主泡上。”
“是。”武琼玖应道，随即先一步离开去泡茶。
“公主稍等片刻。月洛去换身衣裳。”不等四公主再找人跟着，她快步走去内殿，将门紧闭。
时辰一刻钟、两刻钟地流过，内殿开始还传来翻动衣柜的声响，半晌静悄悄的，再没半点动静传出来。
武琼玖端着茶回来，给四公主倒了一杯，茉莉花的香气四溢。
“你去瞧瞧，她怎么还不出来。”墨晓月端起茶杯吹了吹说道。
“是。”武琼玖走向内殿，她猜想此时清儿八成已经去了太医院，她装装样子，敲响内殿的门，询问道：“清儿，可准备妥当了？”
唤了两声没人应，她推开门道：“我进来了”。
进到内殿，她四处寻觅一番，急忙赶回外殿焦急地禀报道：“清儿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墨晓月震惊地站起身，茶水洒到她手上，让她更为气愤，重重地将茶杯放到桌上，杯身不稳，倒了，茶水顺着桌子流到地上，湿了一片。
“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不见！”她带了几人去内殿寻找。
搜寻无果，脾气愈发压制不住，怒道：“人呢？”
“公主，月姑娘留了书。”一个婢女在桌上发现一块写好绢帛，内容明显是给她们看的。
墨晓月伸手，随后婢女快步走去将绢帛呈了上去。上面写着，“太医院事忙，礼仪规矩日后再习，四公主若着急，便去请王上下令，月洛必遵令而行。”
“反了她了！”墨晓月用力揉捏将绢帛团成一团，扔到旁边。
“公主消消气，这些时日，清儿忙着给王上研制滋补的药，这才顾不上旁的事，想来公主是能理解的，凡事都没有王上的身体重要不是？”
“哼，拿王上来压本宫？”
“婢子绝无此意。”
“主仆都是一个样。”
“月姑娘向来得王上宠爱，平日连王宫都是随意出入的，这宫里怕是除了王上没人管得了她，公主不必因她私逃置气，易伤身。”那婢女添油加醋地说。似在陈述事实，可说出来的话，总让人觉得是刻意为之。
“还不是王后，这架子倒是端得足。”墨晓月不屑地撇了一眼武妍妍，转身便道：“冷香，回宫。”
“是。”那个叫冷香的婢女，跟在公主身侧，搀扶着她。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来，不久原路返回，唯一的不同便是墨晓月的脸色难看至极。
“本宫记得你在昭和宫当过差。”
“是，婢子自打月姑娘入住昭和宫，便一直在那儿当差，近身侍奉。”
“那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冷香一副思索的模样，缓缓道：“月姑娘心性不坏，很少苛责宫里的人，平日里亦不经常发脾气。前些年傲天国的两位王子来做客时，与姑娘最是亲近。”
墨晓月越听这眉头皱得越紧，毫无可取之处，全然无法理解九弟到底为何挑中她当王后。
“姑娘与王上相识数年，她与六公主年纪相仿，王上待她向来宠着纵着。据传她师从易天大师，习得一身不俗的医术，太医们都比不过。”
“你在昭和宫待了许久，可见过王上？”
“自是见过的。”冷香羞红了脸，害羞极了的模样。
“他待你如何？”
“王上待婢子自然是好的，只是婢子自知身份低微，万万不敢承王上的好意。”
“哦？”墨晓月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她，面容清丽，身段别致傲俏，绝对算是个成熟的美人，在众多婢女中亦是出挑的。
“那你为何在御府当差？”
“月姑娘搬去静安宫，跟王上提议，昭和宫的人手便都撤了。”
“你是她的贴身婢女，为何没跟着？”
“姑娘好像不是很喜欢婢子，偶尔王上去昭和宫，从不让婢子靠近。”
冷香一番言语，将月洛塑造成一个善妒的女人，还将自己编织成王上极可能会青睐的女人。一句坏话没有，却字字针对。
墨晓月原本便对月洛极为不满，闻言，甚是认可其所言，心中悄悄打起了盘算。
第三日午后，墨月国皓月城来了大批傲天国人。随行士兵大多被安置在城外，只有五百人进了城，被安置在客栈，东方莫离等人则被月沐请进了宫。
郑路奉命特意到太医院通知月洛时，她正画了半张图，立即落了笔，赶去理政殿。
随后，墨晓月听到消息亦赶了去。
傲天国的王后墨晓静，则是被请去的。
该去的不该去的集聚一殿，想想便知绝不会是一个安生闲适的下午。
东方莫离等人抵达理政殿，进殿第一眼他便看到坐在旁边的清儿，少见的极其严肃的面容。
东方翊见母后安然无恙，心安许多。母子两人对视的眼神似在诉说难掩的激动。
她看着棺木在心里跟他说话，想起两营比箭的初次见面，想起共同对战敌军首领，想起教他飞针，想起他送的剑，想起他送的毯子、野兔、野鸡，想起一起喝酒、吃肉、逛乐坊。
往事历历在目，奈何故人远走，再不得见。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坐至暮色渐沉，宾客无几，有个想法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清儿时辰不早，该回去了。”武琼玖劝道。
屋内燃着蜡烛，屋外天色墨蓝，她本想留下守夜，但并非韩家人于礼不合，妍妍跟着她亦是连午饭都没吃，“走吧”。
“小瑶我们回去了，你多注意身体，别过于操劳。”武琼玖叮嘱道。
“两位慢走。”
“留步。”程澄制止她欲起身相送的动作。
“程离，妍阿姊。”钟平乐散值来韩府吊唁，与两人撞个正着。
“你是？”武琼玖没认出他来，毕竟钟家离开皓月城那年，他还是个小孩子。
“妍阿姊我是钟平乐不记得了？”
“乐儿？这么多年没见，真是有些认不出。”
“你们要走了？”钟平乐问道。
“嗯。”武琼玖应声道。
程澄看着他点点头。
钟平乐近前上了柱香，再回头时两人已不在原地，他跟瑶阿姊打了声招呼，匆忙地追了出去。
“等等。”他见她正欲登上马车，急声唤道。
程澄停下动作，转身看见钟平乐走过来，“有事？”
“难得见到你，身体怎么样？伤都好了嘛？”
“我没事。”
“曹大兄他们都很惦记你。”钟平乐挠挠头，吞吞吐吐地说。
“我没事，你替我转答一下，让他们安心。”
“好。”
“还有事？”
“啊，没了。”其实他有很多想问的，可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又何必再去追问其他人是如何死的。
“清儿，咱们该走了。”武琼玖掀开帘子催促道。
“宫门快关了，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好，你们回，路上注意安全。”
程澄登上马车，两人与钟平乐道别后，速速返程。
自祭拜过韩凛回来，她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泡在太医院，如今太医都认识她，她想做任何事无人敢拦。单凭她未来王后的身份，就无人不从。外加她的医术摆在那，诸位都是口服心也服。
胆大的，她给他们普及外科缝合技术。甚至一掷千金买了不少纸，顺便画下上百种药材填补医书库，也许是找到了擅长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她不再似之前那般总从梦中惊醒。
墨星辰见她恢复了精神，任由她想做什么便做，不催促她去学什么宫中礼仪——那些冗杂繁琐的规矩。
只是她搬回昭和宫一事，让他略感失落。
武琼玖任昭和宫掌事，相当称职，自她回到皓月城，便一直住在昭和宫，但总归名不正言不顺，王上便让她做了这个掌事。
在傲天国做惯的差事，在这算得上是得心应手，昭和宫让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是夜，武琼玖陪着清儿，两人正在用晚膳。
“听说东璃君再有三两日便到。”她提道。
“叶如兰呢？”
“她同在，还有翊王子。”
“王后那儿怎么样？吃穿用度可都够？”
“放心，今日我刚去瞧过。”
“辛苦你了，宫里的事，还得是你应付得来。”她夹了一只肉丸放在嘴里嚼着，思绪全然不在食物上。
“能帮上你，我很开心。”
程澄看着她的笑，思绪混乱得很，想了又想，问道：“妍妍，你喜欢待在宫里，还是宫外？”
“嗯……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哪里都一样。你想出宫？去柱国将军府？”
“没……随便问问。”
“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可别想自己跑出宫，把我留下。”
“知道啦。这肉丸，很筋道呢！”她夹了一个放到她碗里。
“四公主今日来了。”武琼玖突转话题。
程澄不语，等着她说下去。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督促你学习宫规，说明日便带人来。”像整日去太医院，不成体统这类的话，她没同清儿讲。
“王上不急，宦官急……”程澄嘟囔道。
“礼仪总归要学的，不过王上尚未催促，应是不急。”
“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太医院。”程澄提议道。她不想明日四公主来了，见她不在，找妍妍的麻烦。
“我若走了，怕是四公主要发脾气的。”
“任她发脾气便是，明日将昭和宫里的人都派出去办差事，一个都别留下。”
“乱说，怎能如此。放心，我能应付得了。”
“真的？”
“嗯。”武琼玖点头道，安慰她放心。
翌日清晨，程澄在院里练剑，早饭还没用，几个妇人、十几名婢女、奴才在四公主的带领下，风风火火地来了昭和宫，在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比她整个昭和宫里的人加一起还多。
“四公主大清早带这么多人，莫不是想踏平昭和宫？”程澄收起剑，伸手拭掉额间细密的汗珠，迎上去问道。
“婚期将近，本宫亲自监督你习规矩，王弟纵着你，本宫可不能让你丢了王族的颜面。”
程澄满面黑线，无言以对。
武琼玖本在小厨房盯着准备早膳，这时赶了过来，忙行礼问安。
“别愣着，开始吧。”墨晓月摆手招呼身后的人道。
“公主，清儿还没用过早膳，还是先等等再劳烦诸位。”武琼玖制止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早膳还没用。”墨晓月不满地看着她，“跟着尚食丞，先立立早膳的规矩。”
程澄看着走过来的宦官，陌生的面孔，甚是严肃。眼神示意妍妍准备早膳，她不想空着肚子去太医院。
餐桌上的膳食十分简单，半盅米粥，一盘小包，两碟青菜，四个鸡蛋。
尚食丞瞧着，微微震惊，从没见过哪宫的膳食吃得这般清简。
墨晓月直接坐在主位盯着她。
程澄坐在桌子另一边，没与她计较坐次的问题。妍妍站在身后，未像平常一样与她同坐。
见状她未多言，宫里人多眼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是来立规矩的，自己不必样样都试图打破规矩，除了增加矛盾，并不能引起共鸣。
傲天国的规矩可比这里多，武琼玖做起事来，尚食丞挑不出半点毛病。不论是给清儿布菜还是盛粥，皆适度得宜。
反观程澄，从拿起筷子端起碗喝第一口粥的时候，便被严厉制止。甚至被反复教导碗要如何端，勺子要如何舀，筷子要如何轻拿轻放，嘴要张得有多小，咀嚼时该如何掩面。
一顿早饭，平时她连一刻钟都用不上，这次生生耗费半个时辰。
眼看着到了太医们点卯的时辰，她琢磨着如何逃开这群人的围攻。
“早膳可用好了？”墨晓月见她不再动筷，问道。
“吃好了。”
“好，都撤了。尚衣丞进来。”墨晓月吩咐道。
随着婢女将餐食收拾妥当，被唤尚衣丞的妇人，闻声进殿，“老奴在”。
“开始教导替王君更衣之礼。”
“……慢着……四公主，我刚刚练剑，出了些汗，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吧。”
墨晓月盯着她半晌，指着武琼玖道：“你去侍奉她更衣。”
程澄果断拒绝，“四公主是王上最敬重的王姊，不辞辛苦的清早特意赶来昭和宫，怠慢不得，妍妍你留下替我好好招待，换衣这等小事不重要。去将昨日王上送来的茶，亲自给公主泡上。”
“是。”武琼玖应道，随即先一步离开去泡茶。
“公主稍等片刻。月洛去换身衣裳。”不等四公主再找人跟着，她快步走去内殿，将门紧闭。
时辰一刻钟、两刻钟地流过，内殿开始还传来翻动衣柜的声响，半晌静悄悄的，再没半点动静传出来。
武琼玖端着茶回来，给四公主倒了一杯，茉莉花的香气四溢。
“你去瞧瞧，她怎么还不出来。”墨晓月端起茶杯吹了吹说道。
“是。”武琼玖走向内殿，她猜想此时清儿八成已经去了太医院，她装装样子，敲响内殿的门，询问道：“清儿，可准备妥当了？”
唤了两声没人应，她推开门道：“我进来了”。
进到内殿，她四处寻觅一番，急忙赶回外殿焦急地禀报道：“清儿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墨晓月震惊地站起身，茶水洒到她手上，让她更为气愤，重重地将茶杯放到桌上，杯身不稳，倒了，茶水顺着桌子流到地上，湿了一片。
“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不见！”她带了几人去内殿寻找。
搜寻无果，脾气愈发压制不住，怒道：“人呢？”
“公主，月姑娘留了书。”一个婢女在桌上发现一块写好绢帛，内容明显是给她们看的。
墨晓月伸手，随后婢女快步走去将绢帛呈了上去。上面写着，“太医院事忙，礼仪规矩日后再习，四公主若着急，便去请王上下令，月洛必遵令而行。”
“反了她了！”墨晓月用力揉捏将绢帛团成一团，扔到旁边。
“公主消消气，这些时日，清儿忙着给王上研制滋补的药，这才顾不上旁的事，想来公主是能理解的，凡事都没有王上的身体重要不是？”
“哼，拿王上来压本宫？”
“婢子绝无此意。”
“主仆都是一个样。”
“月姑娘向来得王上宠爱，平日连王宫都是随意出入的，这宫里怕是除了王上没人管得了她，公主不必因她私逃置气，易伤身。”那婢女添油加醋地说。似在陈述事实，可说出来的话，总让人觉得是刻意为之。
“还不是王后，这架子倒是端得足。”墨晓月不屑地撇了一眼武妍妍，转身便道：“冷香，回宫。”
“是。”那个叫冷香的婢女，跟在公主身侧，搀扶着她。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来，不久原路返回，唯一的不同便是墨晓月的脸色难看至极。
“本宫记得你在昭和宫当过差。”
“是，婢子自打月姑娘入住昭和宫，便一直在那儿当差，近身侍奉。”
“那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冷香一副思索的模样，缓缓道：“月姑娘心性不坏，很少苛责宫里的人，平日里亦不经常发脾气。前些年傲天国的两位王子来做客时，与姑娘最是亲近。”
墨晓月越听这眉头皱得越紧，毫无可取之处，全然无法理解九弟到底为何挑中她当王后。
“姑娘与王上相识数年，她与六公主年纪相仿，王上待她向来宠着纵着。据传她师从易天大师，习得一身不俗的医术，太医们都比不过。”
“你在昭和宫待了许久，可见过王上？”
“自是见过的。”冷香羞红了脸，害羞极了的模样。
“他待你如何？”
“王上待婢子自然是好的，只是婢子自知身份低微，万万不敢承王上的好意。”
“哦？”墨晓月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她，面容清丽，身段别致傲俏，绝对算是个成熟的美人，在众多婢女中亦是出挑的。
“那你为何在御府当差？”
“月姑娘搬去静安宫，跟王上提议，昭和宫的人手便都撤了。”
“你是她的贴身婢女，为何没跟着？”
“姑娘好像不是很喜欢婢子，偶尔王上去昭和宫，从不让婢子靠近。”
冷香一番言语，将月洛塑造成一个善妒的女人，还将自己编织成王上极可能会青睐的女人。一句坏话没有，却字字针对。
墨晓月原本便对月洛极为不满，闻言，甚是认可其所言，心中悄悄打起了盘算。
第三日午后，墨月国皓月城来了大批傲天国人。随行士兵大多被安置在城外，只有五百人进了城，被安置在客栈，东方莫离等人则被月沐请进了宫。
郑路奉命特意到太医院通知月洛时，她正画了半张图，立即落了笔，赶去理政殿。
随后，墨晓月听到消息亦赶了去。
傲天国的王后墨晓静，则是被请去的。
该去的不该去的集聚一殿，想想便知绝不会是一个安生闲适的下午。
东方莫离等人抵达理政殿，进殿第一眼他便看到坐在旁边的清儿，少见的极其严肃的面容。
东方翊见母后安然无恙，心安许多。母子两人对视的眼神似在诉说难掩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