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楹门处在一片重峦叠嶂的山谷内,此山谷终年常闭,人迹罕至,山谷深处只见长松绣天,洞壑奔雷,鸟鸣花涧,莺环蝶绕,处处古意清绝,神韵超逸。

    众多散修已聚集在入谷处的山道上。山道狭窄,人人之间站得很近。

    “哟,这不是实力雄厚的白小姐么。”一男子望见一声不吭站着的白雪,吹口哨打趣。

    白雪今天倒不张扬了,又穿回那身素简的月蓝长衣,高高堆起的发髻上一抹宽幅黑带束着,长长地垂落到肩膀以下去。

    来这里的自然都是既想进门,又有灵物的。那日的宴会上,白雪已对所有人明言,这松楹门可不是好进的,不仅试炼难,且有灵物这一项的考校,诸多先前不知此条的,便又退了大半。她熟悉的那些散修里,已有三分之二都退了。

    那么眼前这些......就是她的竞争者了。

    有一女子名叫甄萝,她识得的,悄悄去拉方才吹口哨那男子的袖子,“你别这样,别激怒她,她很可怕的。”

    众人又去观望,见白雪身后一个彪形大汉也没有,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看上去跟之前真是两个样子,莫非她是钱花的太厉害,给花光了?

    那男子嗤道:“怕什么,这里是松楹门,她还敢在这里闹事不成?再说你看她那个样子,小鸡仔似的,我看她是没钱了。”

    面对山道上的闲言碎语,白雪一概不置一词,她明白,自己已到了修真的门口了,不可造次。在凡人间,她有钱,能调动广大的力量去摆平麻烦,但到了修真界,她还什么都没有,必须步步小心,不可行差踏错。

    -

    山道上,突然刮起一阵檀香风。

    不知是哪个男子走过,惹得众人分分回头,却都没见着他的脸。再一听,便是山道尽头松楹门弟子的齐声拜礼:“谢长老。”

    那男子背影高大,着一身银灰的广袖,上镌重重云纹,如墨的发丝以银冠束着,行步颇有几分古典意蕴,轻逸平稳,仿佛不是在走路,而是贴地飞行。很快消失在山门后。

    散修们叹道:“原来是他,谢堪,字君瑞,是声名在外的结丹期修士。据说是道墨门的长老,不知怎么来这了。”

    一人道:“结丹期很了不起吗?我看元婴期才厉害。”

    一人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你到了结丹期,你会觉得结丹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古往今来,即便是结丹期,又有几个人能到?我们这里这么多散修,能到筑基期的都未必有三个。”

    众女修们惊诧起来。

    白雪心中暗暗盘算,结丹期、筑基期、练气期......凡人肉身真是麻烦,要修仙得经历这么多蜕变,这凡间的一切,都比灵界糟糕多了。在灵界,灵气无穷无尽,资源、法宝、功法也无穷无尽,只要有足够的福报,一切东西都唾手可得。

    而凡人若进阶到已在人界修无可修,此世界无法提供更高一阶的资源给此修士,此修士便会经历横渡虚空,来到灵界,继续修行。若他在灵界也修至阈值,便会再次横渡虚空,来到仙界。这也便是真正的证道成仙了。

    从前在灵界时,白雪便废寝忘食地修炼,想早日飞升仙界,没想到只是犯了一个小错,就被打下如此深渊。

    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合体......本来是十,现在变一了,要经历如此多的关卡才能重新到十。

    想到那结丹期叫谢堪,字君瑞,白雪不由又想起,自己来人间许久,却还没取个字,万一稍后有人问起,不免露馅。她凝眉思索,恰巧见一队松楹门弟子提着篁竹编的花篮从身边路过,“竹子花篮......筠篮。”

    -

    松楹门的试炼共分三项:灵根测试、毅力测试、道心测试。

    他们把毅力测试排在第一项,以图第一关就刨去大半人。

    地点在松楹门的后山群嶂中,那里有一座尤为高耸险绝的峭壁,山壁无路,杂草丛生,只能靠双手攀登上去,山顶之处有一老鹰巢穴,任务目标便是从那巢穴里捉一只成年鹰下来。

    “谢道友,你来了。”

    疏林堂内,几个松楹门长老见谢堪来了,纷纷给他作揖。

    此人已是结丹中期,比他们所有人境界都高,按修真界规矩,该喊一句前辈。不过这些年打交道已久,向来都是喊的谢道友,此人心性闲散,也不在意。

    “见过各位道友。”谢堪回礼。

    从疏林堂窗户内,可观见草坪上奔跑的诸多弟子。人数不少,最终的十个过关者将从这些人里产生。

    “这是在做什么?”谢堪问。

    一叫落微的长老抚着花白的胡子笑,“让他们上山捉鹰去。”

    “捉鹰,共有几只鹰?”

    落微:“三只。”

    谢堪不由得一疑,“不是说总共选十人吗,只放三只鹰,剩下七人如何得分?”

    落微笑道:“这便看他们的本事了。题目在此,各人该有各人的解法。”

    谢堪便也不问了,随着落微挥开一只法宝,奔跑着的诸多候选弟子画面皆现在众长老眼前。

    只见众人速去了峭壁下整顿,每人可领一只竹筐,里面是攀登绳索和简单的防身器具。途中若有人从山上掉下来,松楹门的弟子会御风接住,不会让候选者出现性命之危。

    白雪和一名叫叶南的散修一起走,这叶南从方才山道上便频频搭话,似乎颇看得上白雪,言语间两人已互道兄妹。

    叶南吩咐白雪先稍作歇息,而后自去弟子处领了两只竹筐来。

    白雪打开一望,每个弟子都是一样的装备:一条有锚钉的粗麻绳,一只登山镐,一把小铁刀,一只鹰笼。

    众人取得竹筐,竟争前恐后直奔那山峦之下,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

    白雪叶南也速速奔至,白雪先观望众人,有的石壁光滑难攀,上面的人几番掉下,有的石壁凹陷众多,可做踏脚之力,她计较一番,嘱咐叶南一起去了一处好攀登之所。

    只见晴天朗日,青崖绝壁,山风高陡,林涛簌簌。一波又一波的人咬着牙往上攀登,下端的山壁尚可攀岩,用不上绳索,人人都是靠手爬。石壁上不断渗出血迹,不知是谁的,也没人在乎,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雪妹,来这!”叶南看到一好凹陷,喊她过来。白雪速速爬至。

    却见旁边发生一出惨剧,一男子用一登山镐狠狠戳在攀登的一女子手上,女子发出尖利的惨叫,男子狠狠笑道:“下去吧你!”女子受伤脱力,极速坠入山崖之下,还在大喊,“王凌!你这个小人!”女子被御风赶至的松楹门弟子接住,安全落地。

    却见那王凌越爬越高,周围的人全都被他用登山镐戳了下去,四周都是血。王凌往下一瞧,还有两个,白雪,叶南!

    白雪叶南互望一眼,不能等他下手!白雪使了个眼神,叶南拽住一条藤蔓,轻轻一荡去了王凌的右上方,“雪妹,怎么处理?”

    王凌现出阴狠的神色,“就凭你们?”

    白雪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她刻意步步紧逼,挥舞登山镐,把王凌逼到了叶南处。叶南却是个软柿子,见这人真来了,却吓得发抖,下不去手。

    白雪:“去下边。”叶南立马攀到下边去躲开。

    却见那王凌揪住了方才叶南揪的藤蔓,大是猖狂,有这藤蔓在手拉住自己,一镐挥死两个不在话下。

    白雪吩咐,“拽他脚。”叶南照做。

    王凌突觉吃力,惊道:“你们想干什么!想把我拽下去?别忘了现在我和他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掉下去,他也得掉!”

    白雪却冷笑一声,“谁说让你掉下去?”她趁王凌被拽住脱不了身,速速攀至,竟把那藤蔓绕他颈一周,而后又爬开,这么一拽一绕,王凌竟是渐渐气息奄奄,不多时,窒息而亡。

    叶南惊怖道:“雪妹,他死了!他死了!我们杀人了!”

    白雪:“谁说是我们杀的,明明是他自己绕进了藤里,自寻死路。”

    叶南不敢再咋呼,二人速速又向上攀登。

    白雪低声道:“若他这样的恶人全须全尾地下去,你服?我们既是修仙之人,便该代天行道,他斩了那么多人的手,便该受此果报。”叶南连连称是,不敢再说。

    一炷香功夫后,山壁上只剩了一半人,再向上就是完全光滑的山壁了,必须靠绳索。白雪叶南取出麻绳,找到锚点,各自抛出麻绳。白雪将绳子在腰间系紧,却见叶南朝自己这边频频张望。

    三十余人同时向上攀登,天地雄浑,山川苍郁,白雪被山巅的冷风吹拂,黑色发带不断扬起,却见别人都有些畏高地往下看,她却一直抬头向上。畏高她自是也有的,只是若连这点恐惧都克服不了,修什么真。

    快达巅顶时,叶南果然期期艾艾道:“雪妹,我......”

    "你想说,你早就偷偷破坏了我的麻绳,我一会儿就会因绳子裂开而掉下去?"

    叶南露出极端震惊的神色,默然不语,“你,你怎么知道......”

    白雪看都不看他,一直往上爬,“我已经把我们两的竹筐换过了,一会儿要掉下去的是你。”

    “什么?!”叶南崩溃。

    白雪冷冷道:“换竹筐并非针对你,只是我的生存之道。若你没有动手脚,我换了也不会怎样,若你动了手脚,便如数奉还给你。我不害人,但也不会等人来害我。”

    叶南哭嚎起来,却见他的绳子果然开始寸寸开裂,顷刻间坠了下去。“白雪—!”他在空中厉声疾呼。

    三十多人在山壁上又是一番乱斗,最终只剩二十五人到达巅顶。

    刚刚跨上山顶平台,那鹰巢已遥遥在望,却突然有两个弟子御剑飞了上来,戳在白雪跟前,“叶南举报你刚才杀了人,先跟我们下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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