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日夜过去,邱九官仍每天来坐一会儿。只是他变得沉默了,也没那么暴躁了,这几天,他都没有再打自己。

    白雪心想,看来是决定放下这口气,原谅邱无名了。

    “哗啦——”头顶的水开始灌下。

    白雪认命地等着那阵寒彻骨髓的冷,没想到身体的反应竟不对,竟好似很暖和。

    眯着眼又感受感受,果真是温暖的,他今天竟把冰水换成了温水。

    邱九官仍坐在玄铁大椅上,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她。

    一盆温水似乎不够浸泡她的衣服,邱九官面无表情,又接着倒了第二盆,第三盆。

    终于,此女彻底湿漉漉的了,头发被水淋成线,凌乱地贴在脸上,锁骨上,全身衣物彻底透明,想看什么都看得到。

    邱九官的喉咙慢慢滚动了一下。

    白雪终于得了一丝温暖,竟有几分快意,瞧见邱九官毫不掩饰的目光,她亦冷笑,丝毫不在意在他面前展露曲线。“邱九官,你就看吧,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就算你把我怎么样了,我也不会求死觅活的。”

    邱九官的指尖慢慢攥紧,按在冰冷的玄铁把手上。她这身子,到底多少人看过?

    手掐得越来越紧,脸庞也有变红的趋势。

    邱九官怒了。他也敏锐地发现,自己竟然怒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冷漠随和的样子,从未真正为什么事情生过气。今日他竟生气了。

    突然又一盆水悬在白雪头上。白雪以为还是温水,没想到冷不丁将她彻底浇了个凉透。

    “啊!”今日之冰水因有了先前热水的对比,显得格外浸凉,难堪地发出了一句惨叫。被热水打开的毛孔让冰水更长驱直入地渗入她的身体五脏,全身皆被寒邪之气入侵,痛入骨髓,毛脊发抖,此种冰冷,真是平生见所未见。

    邱九官终于笑了。

    白雪浑身凉透地倒下,身上的湿水还在不断往她皮肤里钻,四肢都被冰麻了,好像谁拿个锤子敲一敲,自己就能咔嚓一声断成一截一截。

    痛到流不出泪来,僵在地上,慢慢地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

    邱九官却很是高兴地上前拖住了她,攥着她的脚踝,把她往密室外面拖。

    “家主!”“家主!”几个仆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围过来等指示。

    “发几个喜帖给熟人,就说我邱九官今天结道侣。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人不用来。”

    “啊?”“啊?!”“家主!那,那道侣是......?”

    如此重大的事,四大世家之首的邱九官结道侣,竟然这么仓促,都不提前告知他们准备一下吗!

    邱九官甩甩手上的脚踝,示意就是这个。

    众家仆骇然地看着这女子浑身僵硬,遍体覆了一层白霜,似乎受了什么极惨烈的冰冻,竟似要死的样子。家主要和此人成亲?!

    一女仆:“要、要否替姑娘、梳妆打扮一番?”她想问的其实是要否先替她用热水暖暖身子,把命救回来。

    邱九官面无表情,“不用。”

    “只管去。帖子捡最劣质的纸写,随便送几个人就行了,至于名字,她的名字叫垃圾。你们就这么写吧。”

    “红烛只需一支,不可浪费,瓜果吃食也不需要,她只配吃剩饭。”

    邱九官说完便拎着白雪走了,地府的仆人也不敢耽搁,立刻按他说的去做。

    向来知道自家的主子疯,不过他一直都是藏在密室里自己发疯,这回好了,竟要疯到人前去,疯到四大世家眼皮里去了!

    .

    白雪被邱九官扔进了庄园里最破的一间仆人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破木桌子,一张灰泥长炕,一段破布褥子。

    邱九官将她放到这里边,便去别处随意寻了支红烛来,立在木桌上。冷冷一笑,“今天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就在这里。”

    “别以为我会像晏染那样对你,他这个傻子,为你花了那么多灵石,我可不会。你这铛妇,只配享受这些,你只配生生世世被杀,被放血,被打穿你的鸟郎君,吃最肮脏的食物,睡最脏的床,你只配跟我这样的货色在一起。”邱九官笑着的脸抽抽地抖动着,又阴诡又快意。

    “你不是想要靠男人获得资源吗?我偏不让你如愿。从今天起,我一枚灵石都不会给你。”

    白雪感觉自己的灵气已经十分稀薄,有要往天空散去的迹象。看来修士的灵气护不住自己了,已是在用肉身在做最后的抵御。

    额头很烫,浑身都着疼,眼睛睁不开,稍微动一动都觉得钻心的疼。她保持一个动作趴在破被褥上,僵着身子很久没有动过。

    “要死了吗......”白雪心中无力地想。没想到最后会死在这儿,这种死法。实在是太烂了,太烂了。

    “垃圾,过来拜堂了。”邱九官说。他看见仆人的烂水果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绪,可以走流程了。

    白雪不动。

    邱九官眉毛挑了挑,“装死?”上前攥住脚踝,直接拽了下来。

    白雪浑身滚烫,瑟瑟发抖,冰凉的衣服还贴在身上继续汲取她仅剩的热气。倒在邱九官的脚边。

    邱九官眉毛疑了一疑,又将她狠踢一脚,“别以为装死我就会放过你。像你这低贱到骨头里的人,哪那么容易死。”

    邱九官郑重地点了三根香,拈香过头,庄严地点了三点,而后又去拽白雪,让她也拈香。

    “你们是谁!”“家主正在行拜堂礼,未得家主允许不得入内!”

    “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好多人闯进来了!”

    庄园大门又吵嚷了起来。

    白雪硬在地上,只淡淡地衔着一口气,这口气随时都有可能去了。还在被邱九官拳打脚踢,非要让她拈那根香。

    门口响起男人野兽一般的嚎叫,先是谢堪夺门而入,劈手打飞了邱九官拎着白雪的那截臂膀,而后响起他凄厉至极的哀嚎,跪了下来,将白雪紧紧抱在心口。

    晏染也杀了进来,一见此景,双目大瞠,“邱九官!你到底是要娶她,还是要杀她!”晏染和邱九官狠狠地杀在了一起。

    “哎呀!哎呀!老大,你说你怎么也要娶亲了?对方怎么还叫垃圾?老大你到底搞什么呢!”一列人马跟着在后飞到,云以悟摇着扇子匆匆入院。

    云以悟的扇子掉了下来,“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那三个男子已疯狂地斗起法来,整间小屋不消一息就碎得片瓦无存,而后晏染又和邱九官到了更大的空地上打。

    谢堪抚着白雪,她的身子好凉,好凉!

    灼烫的泪水汹涌地落,谢堪不再理会那几人,抱住白雪就冲锋飞了出去。

    一大摞人在后头跟着,见他急匆匆地出来了,手里还抱着人,心知找到了,赶紧又调头跟着继续飞走。

    “别走!”“把雪儿放下!”

    “那是我的道侣!你休想带走!”

    邱九官和晏染又跟着杀了出来。云以悟惊慌不已,来回扫视,只好也跟着飞了出去。

    一长串人群全都追着最前面的谢堪,他驾驭极念舟开了最大的速度,顷刻间呼啸过三片大海,十座大岛。

    谢堪身边的六个元婴使出了全身解数,掷出各般法宝,招架后边紧跟不舍的那两个元婴。

    谢堪则一边御舟飞行,一边为白雪灌输灵气,给她喂了诸多灵药。命总算是保住了。

    萧颜礼过来查看,皱起眉头,“得找个安静的小岛修养,大师姐灵脉被冰封了,需要调息冲破。”

    谢堪放出神识,四处观望,找到了一座僻静的野岛,对六个元婴吩咐:“别让他们靠近。”

    “是!”“是!”六人便留在了小岛上空,摆开阵势,全力护卫小岛。

    谢堪则带着一舟的人马抱着白雪落去了小岛上。

    这些人进来时,白雪都是有感觉的,她也知道自己被谢堪救了,抱着她飞了一路。

    待到意识又清醒一点,白雪心中盘算,他看上去是在救她,正好,先借一下他的力。等自己修养得好一点,把灵脉冲开,再施展碎涅尘诀的瞬移术,往丰梨岛飞。那浩荡的九州灵气她一定要到手,既然都这样死里逃生好多遍,何妨更疯一点。

    裴寂等一列人马都安静地坐在松林前,替二人守卫此处。谢堪则在松林深处为白雪疗伤,闭目坐在她身后,用灵力灌输,企图加速打开她的经脉。

    白雪心想,“好熟悉的感觉......”当年在清菌阁的枫林小道上,在那片蓝色灵泉里,他也是这样为她运功。

    他的灵力和自己的不同,自己的灵力快进快退,时涨时落,他的灵力却很稳定浑厚,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

    眉目垂着,挂着寒冷的冰霜,而后慢慢地,冰霜消融,白雪感觉自己的肢体慢慢可以动了。她抬起双手,横在膝上捏诀,伴着谢堪的灵气涌动,配合着调动神光,冲击封住的穴位。

    二人搭配很流畅,诸多穴位依次解开,再有半个时辰,整个身体就能恢复正常。

    却见护岛大阵屡屡被邱九官和晏染攻击,那云以悟和后追来的蓝冰芨蓝涵之也在攻击。六个元婴挡他们原本足够了,不过邱九官竟似疯了,挥出了他的本命法宝太阴幽荧剑,一时锋锐无匹,无人能挡。

    邱九官:“谢堪!把白雪还我!她是我的道侣!你想和整个邱家作对吗!”

    谢堪不理会,只专心运功。

    晏染在阵外和邱九官骂了起来,“白雪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们两个贼子,谁也别想碰她!”

    蓝涵之边打边哭道:“九官哥哥,听见你娶亲的事我快疯了,可是你怎么娶的是她,她明明已是晏家的妻子了!”

    谢堪挥了一道绿色灵光出去,整片人群被炸了一通。“滚!”

    顿时众人不再吵骂,齐心协力攻击起护岛大阵和那六个元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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