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笙伸手扯了几把湿掉的衣服,扶着桌子小心翼翼坐下来时无奈地哼了一声。

    再看对面的的十二,虽挡在她身上,衣袍却滴水不沾,不由心中腹诽法力高强真好。

    “袖子。”

    “?”

    十二抬了抬眼皮,伸出手:“你的袖子。”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十二已扯过她滴水的袖袍,一股暖流顺着袖子延伸至全身,方才寒凉的身子一下暖了起来,低头一瞧,全身的水迹早已消失不见,连发丝都干燥了。

    “谢……”

    “到地方了,下吧。”

    十二单手撑桌站起来,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薛素笙讪讪收回没说完的话,扭身拎了包袱跟着他出去。

    船靠岸的地方是一片绿林,明显还没到地方,薛素笙摸着树干喃喃自语:“这儿好像不是鹤花山……”

    十二瞥去一眼,淡声开口:“水鬼横行,再遇险我可没工夫保护你。”

    她噎了一口气,嘴角抽了抽,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她是看清了,这张嘴里就吐不出好话,瘪着嘴正酝酿反击的话,迎面却飞来一个半紫的东西,她立刻抬手截住。

    好歹经历这么多,她的身手也有些长进,薛素笙拿着那颗果子得意地在手里转着,十二哼笑一声,催动法力,一阵大风刮过,吹了薛素笙一头的落叶。

    薛素笙:……

    懒得跟你计较,她用袖袍擦擦果子,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张开嘴咬了一口,圆溜溜的果子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下一刻——

    她表情骤变,面目扭曲,舌根发酸忙不迭把裹在舌头上的果肉吐出来。

    “呸呸呸!”

    怎么会这么酸?!酸就算了,还涩,甚至回苦,这么难吃的李子到底怎么长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她愤怒地瞪着十二,臭小子,故意的!

    清风过林,薛素笙模糊听到一声轻笑,顿时咂舌,这恶劣的棺材脸也会笑?等她再绕到前头时,那张脸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刚才的笑声像是一场幻觉。

    深林越往里走越枝繁叶茂,层层叠叠林叶几乎遮盖了光线,脚下的路也磕磕跘跘,她几次险些摔倒,却有股无形的风托住,等走了段时间,她听得前面有水流声,十二也停住了脚步。

    勾着头往前一看,丛下有汪清泉正流淌过石块,水不深,浅浅一层却有游鱼在其中游弋。

    一阵冷风吹过,薛素笙抖了抖肩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此地明明阳光明媚,草木旺盛,却无故透露出阴森的感觉。

    夜幕已近,连片火烧云在天空卷舒,他们打算在此地歇脚,十二在原地生火,薛素笙则出去拾柴禾。

    回来看见那家伙一派悠闲地拨弄着火堆,插在火堆旁的木棍上还插着她包袱里装的大饼,火焰炙烤着饼,也在炙烤着她的胃,她咽下口水,把那堆柴禾扔在地上,伸手拍拍草地就一屁股坐下来。

    一时无言,空气中唯有噼啪的火焰燃烧,时不时蹦出几点火星,薛素笙盯着火堆发呆,思考那块大饼何时能烤好。

    他们坐的不近,凉风从二人中间的空隙穿过去,十二敛着眉目隔着火光看她,那张白皙光滑的脸上一滴水渍也没有,火苗倒映在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一跃一跃的,像她本人一样。

    仿若昨夜的泪水都是火浪扭曲的虚幻。

    人类,都是情绪这么变化无常的物种吗?

    薛素笙嘴角微微抽搐,那股强烈的视线烧的她后背直冒汗,不想注意都难,她也猜不透十二又在想什么,只能假装自己很忙,一会去拿饼被烫的嘶嘶直吹,一会用木棍挑火堆,挑的火星子乱蹦。

    一路风餐露宿,昨夜在船里又受了惊,如今背靠大树,前面有火堆烤着,她不自觉放松下来,又想起自己在船上的豪言壮语,伸手下去死死掐了大腿一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还得守夜,不能睡,她努力睁着眼睛,上下眼皮不止打架,如此煎熬了一段时间,实在撑不住身子往旁边一歪,忽地冷风一吹,她又强撑着坐起身,往旁边一瞧,十二早就闭目睡了,顿感心塞。

    意识迷糊起来,她手撑着下巴一点一点打瞌睡,直到火苗彻底熄灭,她身体一震,彻底被冷风冻清醒了。

    一清醒过来薛素笙额头上冷汗就下来了,火堆熄了,周遭陷入一片黑暗,见鬼的阴森感又缠上来。

    “十二?十二?”

    她强压恐惧喊了几声,却只有她空荡荡的声音在回响。

    危险的感觉令她汗毛直竖,寂静的环境里,系统的提示音格外突兀:

    「死亡节点出现,请宿主做好准备」

    几乎是这提示音刚落下,她便立刻翻出手边包袱里的符纸紧紧握在手上,符纸上泛着淡淡金光的符文给了她些安全感。

    ——簌簌

    叶片晃动,一道黑影扭曲地从河里游上来,缓慢接近那坐在林间的人,那汪池子里的水在动,薛素笙借着月光立刻就看清了池子里抖动的水纹,水纹波动着,慢慢凝聚成一团黑影,黑气如墨一般晕染了整片池水。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那道黑影猛地向薛素笙袭来,黑色的水流凝聚成爪子,她吓得往后一靠,手上的符纸金光大作,形成一道金色的防护罩弹开了黑影,一张符纸迅速化成灰飞落一地。

    黑影不甘心地又从水里凝聚成形袭来,符纸化灰,又一道防护罩拦住他,他低头看了看薛素笙手里那叠符纸,磨了磨牙,铁定心一次又一次撞上来。

    手中的符纸越来越少,薛素笙心急如焚,这怪物分明就是想拖,等她耗光手里的符纸再动手,她僵的根本动不了,眼珠子死死盯着黑影一样的怪物,心里大骂:天杀的十二哪去了?睡死了?

    最后一张符纸燃尽,系统的警报声和怪物得意的狂啸在她耳边炸响——

    噗嗤。

    有温热的水滴溅到她的脖子上,衣袍扫过她的脸庞,带着萧瑟的风的味道,她怔住了。

    月下,青衣的少年踏着冷冽的光一剑把那黑色的水怪钉在了树上,那把青色的佩剑剑身映出漫天飞舞的树叶,他的袖口不如往常一样利落地扎起,反而是松开垂了下来,掩住了半只手。

    黑影发出苟延残喘的喘息声拼力想将自己从那把剑上挣脱出去,他不停扭动着,嘴里也发出嘶哑的干吼:“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们认识?薛素笙宕机的脑子勉强转起来,十二却啧了一声,只是收了剑道:“滚快点,见到你就烦。”

    咦?

    黑影坠落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拖着自己残破的身子扑通砸进水里,激起一道高一尺的水花。

    脖子上的液体已经干涸凝结成一块,糊的难受,但薛素笙没敢动,面前这个十二和白天的感觉不一样,他身上有一股暴戾的戾气和杀气,还有刚才说话的腔调,明显不像那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青衣的少年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薛素笙身前,他蹲下身,薄唇如弯月似舒展开,脸上绽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

    薛素笙呼吸都停了,整个人如被蛇盯住的猎物动弹不得,在这样奇诡的环境下,他的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和惊悚感,让她忍不住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十二眼瞳漆黑,那些金色已然消失,这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薛素笙,尽管他脸上在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伸出手,筋骨分明的手背青筋微鼓,还萦绕着兵刃冷肃的气息和淡淡的血腥气。

    那只手径直落到薛素笙的颈侧,落在哪滴不小心溅上又干涸成块的血滴处,他似乎不知道随意将手放在别人命脉处有多吓人,那只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滴血,像在安抚又像在威胁。

    她听到与白日冷淡随和的声音不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说:“疼吗?”

    声音里含着看热闹般的笑意,她的身体一僵,明显的恶意,这血根本就不是她的,薛素笙机械般一点一点抬起头,直视那双弯勾似的眼睛。

    不能激怒他,她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十二饶有兴趣地蹲在她面前,似乎今天一定要等到这个回答。

    她的嗓子都在发抖,却仍是强硬地拉下他的手,颤颤巍巍道:“你的手好冰,我脖子有点冷。”

    十二的笑意淡了,下一刻从她手中抽出手,冷冷地说:“是吗?抖成这样,我还以为你很怕我呢。”

    “真是个麻烦精,一天跟着你要遇到多少麻烦。”

    “既然没事那就走吧,不想死就离水远点。”

    等他往前走远,那股压迫感十足的气息消散,薛素笙才用泛着冰冷的指尖捡起地上的包袱,怎么会这样?

    这还是十二吗?

    原著里有这类精神分裂的男主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息之间,身旁的人就换了个性子,恶劣,张扬,与原来的性子简直相去甚远。

    只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诫她要远离这个十二,他太危险了,和那天战场上见到的萧慕是一号的。

    系统没有提示,说明死亡节点还没结束,而现在她除了一个十二,在这荒凉的林子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对十二的了解太少了,以前先入为主认为他是男配,便自然觉得他不会杀自己,甚至放松戒心,却不想她不是女主,对女主的无害不代表对她也无害。

    这是头沉睡的猛兽,她无端打了个颤。

    她拿出一张防身符,悄悄放在口袋手可触及处,万万没想到,她现在不但要防那怪物还要分心防十二。

    沉默保镖转性成小疯子,她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有的受了。

    枝桠间偶闻鸟鸣,十二没有刻意等她,背影已经快隐没在树影里。

    她深呼一口气,抬脚跟上了前面少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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