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繁华,薛素笙怎么逛也逛不够,走至一座青石桥下,望着头上一撮绿的野鸭排成队游过,无忧无虑,再看看水中倒映的自己,一副命很苦的样子。

    野鸭嘎嘎叫着,薛素笙挠挠头发,干脆蹲下来看他们在水中游弋,野鸭扁平的足掌拍过水面,激起点点水花。

    廊坊蜿蜒,亭台楼阁,巷口街尾有卖货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青石桥下精致篷船一艘艘淌过,她蹲在水边,数完鸭子就开始数过路的行船,篷船掀起浪花,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站在桥的那头。

    薛素笙揉揉眼睛,急忙站起身探过头去看,那道人影站在人群中,只露了模糊的一圈轮廓,她才往那桥上走了几步,忽然有零星的湿意点在脸上,星星点点的水点子在白袖子上留了痕迹。

    “啊呦,下雨了,快回家喽!”

    转瞬之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珠似的雨点滚落在地上,噼噼啪啪响的敞亮,几股麻绳似的水流顺着地缝钻进河里。

    岸边有小贩吆喝一声,纷纷沓沓的脚步声回响在越变越湍急的河流上,见十二还站在原地不动,薛素笙抬手遮雨,快步跑过去轻拽住他的衣袖就近在一间屋宅檐下躲雨。

    十二的手臂在薛素笙碰过来的瞬息绷紧,很快又放松下来,由着她拉着他往屋檐下走。

    虽然跑得快,身上却还是不可避免落了些雨丝,凉的薛素笙抖了抖,这时她才注意到,十二一身墨青洒金锦袍,墨发高挑束起,逶迤拖在肩膀上,有那么几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公子哥样。

    “你冷吗?”

    鬼使神差地,薛素笙盯着他的衣服问。

    像习惯了她跳脱的说话方式,十二顿了顿道:“不冷。”

    “可是我冷。”

    她幽幽的目光投向十二裹得严严实实的外袍,看起来就很暖和,夏季的天变幻无常,今日出来玩,怎料天降大雨,她身上只穿了条石榴红对襟襦裙,薄薄的面纱根本挡不住冷风。

    十二更加奇怪,不理解她的意思,半晌才回道:“哦。”

    哦,哦你个头,薛素笙泪流满面,我的意思是你穿那么厚,能不能借我一件遮遮凉风,手臂都吹的起鸡皮疙瘩了!

    “我恨你是块木头,铁木真都没你木头……”

    她幽怨咬着唇嘟嘟囔囔,默默承受寒风吹拂,只盼这仗雨赶紧下完,好让她回去换身厚衣裳。

    另一头站着的十二把视线从雨线移回薛素笙身上,好似才发现她冷得打哆嗦,见她碎发可怜兮兮贴在额头,嘴唇冻的上下打架,发出嘶嘶声,十二沉吟片刻,似是恍然大悟,扭头问:“原来你冷?”

    薛素笙:……

    她还未回话,十二已经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墨青外袍,展开,行云流水般丢过去,薛素笙伸手,正好接个满怀。

    “我的外袍借你。”

    片刻后,他嘴唇动了动,慢吞吞说:“记得还我。”

    墨黑外袍罩在头上,淡淡檀香充斥着鼻子,她取下外套,套在自己身上,十二外表看着是少年模样,身高却是高过她一个头,外袍也大出一截,披到她的膝盖下。

    “谢谢你啊。”她勉强扯起冻的僵硬的嘴唇一笑。

    真难为他开窍,薛素笙围着外套神游天外,如果这人在现代,这性格必找不到对象,到时候家里人要给他相亲,就要在介绍那一栏写,年龄不详,性别男,不是正常人,很大可能不是人,脾气还行就是有时候会发神经,四肢健全,会独立呼吸,饿了不会吃饭,下雨了不会跑,只会说“嗯”“哦”……

    光是想想就觉得,他大概这辈子都注孤生了。

    这一会儿功夫,街上早已空空荡荡,雨幕笼罩这座城,一切物都蒙上一层朦胧的纱,与早先的繁华又有一番不同的景致,清白雨丝洗刷着道路,烟尘都在大雨中飘散。

    十二不言不语站在檐下,眼帘微垂,似在凝神听雨,他气质出尘,疏离孤然,像是要融化在这雨幕中,只消雨停便会与雨珠一同散成水汽飞回天上。

    四野寂静,唯有雨声沙沙落个不停,空旷天地好像只有他们二人。

    “你完成任务后,还要走吗?”

    话刚出口,薛素笙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不就是为了任务来的,任务完成不走留着干嘛。

    十二轻轻点头,努力搜肠刮肚找了点话问她:“你以前没来过?”

    “我第一次跟着师姐师兄过来,以前只听过过,这里看起来还挺热闹的。”

    她讷讷答,眼看话题又落入尴尬,眼前风大了些,一阵雨丝飘摇过来,薛素笙往后退了一步,雨滴落入眼睛,她揉了揉,眼前恍然闪过一些零碎片段。

    “你说,这孩子,我们叫他什么好呢?大名有了,小名也让人头疼。”

    白袍的男子头发半披,流水样顺在纯白布料上,眉目如画,一抬头便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里,他温和地朝着薛素笙笑。

    萧岚?

    薛素笙恍惚了下,直至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似是才从酣眠中苏醒,那声音黏连着慵懒地说:“随你喜欢吧,不管哪个名字总归是我们的孩子。”

    ——是苍舒。

    原来是在对她笑,薛素笙反应了一下,只听那熟悉的声音继续说:“你倒是喜欢在这些小事上纠结。”

    “我们的孩子,自然要上心些,今日睡的可还好?”

    萧岚走去,坐在床榻边,拿起梳子轻柔地梳着苍舒蜿蜒垂落的乌发,用木簪与她挽起一个髻,从袖子里掏出那本书,薛素笙眯眼仔细辨了辨,泛黄的书卷外壳写着诗集两个要掉色的字。

    床榻旁婴儿床摇摇晃晃,翻书声与雨声重合,薛素笙听到萧岚说:“兰时?欢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

    “那就这个吧,寓意听着也不差。”

    “不用再换了?那就这个罢,听到了吗?我儿,兰时。”

    萧岚推着婴儿床轻摇。

    声音越来越遥远,她眨了眨眼,听见耳畔十二在喊她:“你没事?”

    「系统提示:&%/好感度up,已解锁人物相关信息」

    两道声音并雨声重在一起,薛素笙一边也没顾上,开口就下意识复述了一遍,却因为没想好口齿不清,让后面的字像被吃了尾巴一样:“兰声?”

    十二猛地一怔,脑海里从前的记忆叫嚣着翻涌上来。

    于是薛素笙眼睁睁见凑到面前的十二脸色急促变化,杀气从头到脚溢出来扑在她脸上,这是又踩到他哪块雷点了?

    幸好她对这种情况不说熟悉也算是见惯不怪,迅速反应过来,脑袋转了个弯,下一句就接道:“欢友,呃我说欢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

    “我觉得很适合形容我们之间友谊,表达我对我们的友情的赞美和对此风景的留恋,你觉得呢?”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像是狡黠的猫儿,将尖利的爪子收进肚皮下,身后尾巴一晃一晃等着他回答。

    方才他一激动和她靠得太近,少女身上那股清淡柑橘般的暖意缓缓围拢过来,十二眼神如浓墨乌黑,一眼看不到底,思量着她话语的真伪。

    很快两人又回到一开始的位置,雨势渐渐小了,偶有人探出头来看看,又合上窗户缩回去,夏天的雨像娃娃的脸,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雨丝断了根,浓云散开,雨后初晴,岸边垂柳如丝,黛青的青石板路晶亮地闪着光,薛素笙晃了晃脑袋,把发丝上悬挂的水珠抖掉,又伸手拍掉脸上的水渍。

    这抖水的样,更像猫儿了,十二看她要抬腿走,锦靴踏地,语气平和出声问:“你住在哪儿?”

    这话要是以前的十二问她,她可能立刻就答了,甚至巴不得十二时时刻刻把她在哪都定位的一清二楚,这样遇见危险也不怕,但现在,她抿了抿下唇,在她发现他不但可能保护不了自己,甚至还可能是危险来源的时候,薛素笙摇摇头:“不知道,师兄师姐说还没确定下来。”

    十二闻言,默了默,没有再追问,只是指指她脖子上挂着的鸟哨:“有事吹这个,我听到了就会来。”

    “嗯。”

    她心不在焉答话。

    他走到一半,好像终于纠结清楚了,手指无意识刮蹭着掌心,渺渺的声音传到薛素笙耳朵里:“兰时,是我的小名,记住了,以后就别叫错了。”

    薛素笙再转头时,身后那地儿只留了一阵清风和满地水滩,她愣愣看着那块空地,喃喃自语:“兰时……?”

    踩着满地积雨回到客栈时,江司年拿着把油纸伞正好从门口进来,见了她便道:“笙笙,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刚才我出门买些吃的,刚好下雨,紧赶慢赶回来还说去找找你呢?”

    “这里宅子多着呢,师姐,我去避了一会雨就停了,可惜没玩到什么。”

    “没事,大比看完了再带你多玩些时日,下雨降温怕你冻着,我还打算叫你师兄给你送件外衣去,你这是……”

    江司年指着她披在身上的外袍,薛素笙眼神闪了闪,语气自然道:“路上遇到一个好心的天玄门弟子,看我穿的少太冷,就把衣服给我,说仙门大比再还他就行。”

    “这样么?”江司年眉毛乱跳,还在思考,薛素笙已经上了楼,对她说:“师姐,那我先回房间换套衣服。”

    “唉,好,天玄门弟子,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对呢?”

    虽然是在门派底下,但天玄门弟子那么好遇到的吗?

    江司年疑惑地上下转了转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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