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光亮似乎暗了，山谷中升起薄薄的一层雾气，薛素笙捡起地上掉落的鬼面，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几遍，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故意将它盖在萧慕脸上，那面具一合脸，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不过这次她站着，萧慕躺着。
看了几眼，初见时那刻骨的杀意犹在，那锋利的枪尖似乎还压迫着她的脖子，薛素笙下意识摸摸脸——那里被气流擦伤的口子早已经好了。
现下已经是最坏的境地，掉进陌生的危险区域，没有剧情指引，和主角团失散，最重要的，和要杀自己的人呆在一块。
她坐了一阵，感觉雾气越来越浓，而且闻起来味道有些不对劲，伸手捂住口鼻，这怕不是普通的雾，怕是带了瘴气在里面，不管怎么样，现在必须要离开了，至少得找个能躲的地方，这块房间四面无靠背，又起雾障，到时遇险想避都避不了。
才要迈步走，一阵衣服的摩挲声让她停住了脚步，身后盖着面具的少年挣扎着爬起来，一双竖瞳紧紧盯着薛素笙的后背，一种被猎食者锁定的感觉激的她额头冒出些白毛汗。
“别走……”
沙哑的字句如同在地上滚了几圈，从舌尖掉下来。
听到他的声音，薛素笙一直惴惴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鼓着一口气转过身，眼睛直直与他的金瞳对上，虽然做了心理建设，还是被他蛇一样阴沉沉的眼神惊了一下。
萧慕喘着粗气，借墙一撑，往这边走过来，薛素笙不禁后退几步，又想理亏的是他，气势上不能输，于是又站住脚克制自己想跑的念头，看着他一点点接近，在两步之外停下。
鬼面已经被他拿下攥在手上，萧慕垂着眼帘，长而乌黑的睫毛遮住眼下金红，他开口：“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他是妖族？知道他是来杀她们的？
薛素笙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不要怕，你有理，要说的话在喉咙盘旋几遍才稳稳回答：“是啊，知道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四周的雾障浓的要看不见路，萧慕抬起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先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薛素笙梗着脖子：“我为什么要信你？”
萧慕脸上显出漠然的神色，闭了闭眼：“我不会害你，信不信由你。”
他的脚步停顿了下，便头也不回地走进渐浓的雾障中，不出须臾就没了人影。
薛素笙目瞪口呆，真的就走了？然而她也来不及再多想，只能摸索着往四周探路，雾障吸多了，肺已经很不舒服，喉咙里也出现了些铁腥味，像刚跑完八百米。
她不是什么修仙者，对灵力的感知也微薄到几乎没有，雾障迷眼，很快就丢失了方向感，只凭着刚才听到的银铃声折回原地，她取下那对银铃铛，有些后悔刚才发倔，在生命安危面前，应该先克制下脾气的。
“完了，这下真是迷路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浓雾里又忽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还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只是身姿更挺直了，看着比刚才那病殃殃的样子精神了。
他难道是回来找我的？薛素笙心里疑惑，见萧慕到了跟前，嘴一张一合：“雾障迷心，没有灵力感知是走不出去的，你是要继续呆在这里鬼打墙兜圈子，还是跟我走？”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薛素笙纠结了几秒，立刻果断决定跟他走，先出了迷雾再说。
萧慕似乎早知道她会怎么选，神色不变，一直在前面不远不近地引导着她，走了段路，前面的雾薄了一层，山崖壁上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荧光。
洞窟里情况复杂，在一道石壁拐角后，雾障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就像被隔断了一样，石壁上爬满和爬山虎一样密密麻麻的泛着诡异荧光的藤蔓。
薛素笙咽了口口水，在寂静的洞穴中她恍惚听到一点不寻常的动静，像什么东西扇起来的声音。
“你有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洞穴顶滑下几块碎石，正好砸落在脚边，碎屑落到她的鞋面上，回声在空旷洞穴回荡。
几乎刹那间，藤蔓上密密的一丛丛的荧光点同一时间掀起一阵狂风，呼啦呼啦朝着他们两人就扑过来。
什么东西？！
薛素笙正要反手去取林清影留在她身上的符咒，萧慕的动作比她快，一只手抓住薛素笙的手腕，另一只手绕过她后背，带着她一个闪身靠在一侧石壁上。
“啧。”
爆破的弹舌音从鼻腔里发出轻轻一声，她不敢说话，冷肃的檀香包围着她，萧慕一只手环过薛素笙腰后，整个人护在她身上。
他们之间离得极近，散落的一缕头发蹭过她的脸颊，痒酥酥的，只要薛素笙抬头，温热的呼吸便会落在她的眼睫，悬上一抹热气。
萧慕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薛素笙耳边放大，空气里的骚动声接近，她偏了偏头，从身体的缝隙间看见那丛荧光聚在一起，距离他们不到一尺，她睁大眼，似乎在荧光中看到一张张着嘴哭的人脸。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长着大白翅膀的蛾子，那蛾子翅膀上生着的图案与哭泣的人脸非常相似，且蛾子飞过时翅膀会落下银白的粉末，那粉末落地便擦出蓝色的火花，蛾群所过之地就如同过年时儿童炸礼花般满地生火星。
不知过了多久，那大群荧光去了别处，不见踪影，整个洞窟回归黑暗与寂静，视线骤然变得漆黑，薛素笙的手无意识抓紧萧慕的衣角，连她自己也没发觉。
萧慕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松开手，在掌心燃起一束亮堂温暖的火，薛素笙跟着他走到一处石堆，石堆后有一潭很小的水洼，萧慕不知从哪弄来一点枯木板，掌心火焰落下。
火堆蹦出噼啪的星子。
“刚刚那个是什么？为什么长了张人脸？”
薛素笙犹豫再三，还是出口询问，萧慕拿枯枝拨弄火堆，漫不经心道：“人面蛾，双翅图案形似哭泣的人脸，翅膀上带有磷粉，落地生火，喜欢在阴暗潮湿的环境生存。”
又是原著没有出现过的设定，薛素笙暗暗叹气，看着眼前的萧慕，却又拿不准他的主意，若说他想杀自己，只要不管她，放任她自生自灭，可若说他不想杀自己，一路上遇到的很多事又与他脱不了关系。
猜度人心是一件很累的事，薛素笙索性直接和他摊开了说：“十二，不，萧慕，”她自嘲笑了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的任务是来杀我的吗？”
萧慕默然片刻，低声回：“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傻话，遂抿起嘴唇不看他。
萧慕拨弄火焰的手一顿，语气沉下来，还有些滞涩：“我没有想骗你，只是不想你扯进来。”
这话你信吗？她的眼神像在这么说，萧慕的话堵在嗓子里，一路上他所有的行为，他敢说没有想过让她死吗？
萧慕自己也不知道，莫名生出的情绪是什么，控制不了，不经意间已经在心里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想要她靠近，又害怕她靠近，想她发现，又怕她发现，所有想法拧成一团，直白地觉得她要是死了，就不会有这样让人难受的情绪，可她要是真的死了——他捏紧枯枝，那木段承受不了力量断成两截，他却感到极度惶恐和不舍。
看薛素笙落下悬崖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擅自靠近又擅自离开？
为什么要丢下他和他们一起？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听他的过去，他想到燃着烛火的房间，想到解不开的姻缘绳，是不是一定要绑住她，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她才会听话？
这些纷杂混乱的情绪充斥了整个人，可萧慕却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这些想法怎么出现的。
火星子掉在地上，被薛素笙用靴底捻灭，这场景何其相似，好像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那一夜，少年少女只是单纯地想回家，坐在火堆边思考怎么对付作乱的螭吻。
薛素笙困了，也许现在一闭眼就会睡过去，她从心地闭上眼，把脸靠在膝盖上，抱着手，管他乱七八糟的什么任务，她现在累了，想睡了。
略微靠了一会儿，她轻轻睁开了眼，坐在对面的萧慕，倚靠在一块石头上，小臂支撑着下颌，手背上绀青的血管与筋分明地突出，橘黄的火影压出侧脸凌厉的轮廓线，散乱的头发早就束回高马尾，安分地挂在袖子旁，更衬他肤白如瓷娃娃。
他闭目小憩，并不动作。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薛素笙心想，我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你，无论是书里的阴暗男配也好，现在的十二也好，亦或是那个从未听过的兰时，她扭过头再度闭上眼。
火影重叠，林清影在暗色里睁开眼睛，明亮的双眸忧虑地看向靠在墙角皱眉合眼的商时序，瓶罐动了动，林清影警惕地站起身，手中剑已出鞘一半，剑光闪闪，黑暗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一抹诡异的荧光从暗色飞出一点痕迹，林清影呼吸急促，脸色霎时大变。
看了几眼，初见时那刻骨的杀意犹在，那锋利的枪尖似乎还压迫着她的脖子，薛素笙下意识摸摸脸——那里被气流擦伤的口子早已经好了。
现下已经是最坏的境地，掉进陌生的危险区域，没有剧情指引，和主角团失散，最重要的，和要杀自己的人呆在一块。
她坐了一阵，感觉雾气越来越浓，而且闻起来味道有些不对劲，伸手捂住口鼻，这怕不是普通的雾，怕是带了瘴气在里面，不管怎么样，现在必须要离开了，至少得找个能躲的地方，这块房间四面无靠背，又起雾障，到时遇险想避都避不了。
才要迈步走，一阵衣服的摩挲声让她停住了脚步，身后盖着面具的少年挣扎着爬起来，一双竖瞳紧紧盯着薛素笙的后背，一种被猎食者锁定的感觉激的她额头冒出些白毛汗。
“别走……”
沙哑的字句如同在地上滚了几圈，从舌尖掉下来。
听到他的声音，薛素笙一直惴惴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鼓着一口气转过身，眼睛直直与他的金瞳对上，虽然做了心理建设，还是被他蛇一样阴沉沉的眼神惊了一下。
萧慕喘着粗气，借墙一撑，往这边走过来，薛素笙不禁后退几步，又想理亏的是他，气势上不能输，于是又站住脚克制自己想跑的念头，看着他一点点接近，在两步之外停下。
鬼面已经被他拿下攥在手上，萧慕垂着眼帘，长而乌黑的睫毛遮住眼下金红，他开口：“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他是妖族？知道他是来杀她们的？
薛素笙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不要怕，你有理，要说的话在喉咙盘旋几遍才稳稳回答：“是啊，知道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四周的雾障浓的要看不见路，萧慕抬起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先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薛素笙梗着脖子：“我为什么要信你？”
萧慕脸上显出漠然的神色，闭了闭眼：“我不会害你，信不信由你。”
他的脚步停顿了下，便头也不回地走进渐浓的雾障中，不出须臾就没了人影。
薛素笙目瞪口呆，真的就走了？然而她也来不及再多想，只能摸索着往四周探路，雾障吸多了，肺已经很不舒服，喉咙里也出现了些铁腥味，像刚跑完八百米。
她不是什么修仙者，对灵力的感知也微薄到几乎没有，雾障迷眼，很快就丢失了方向感，只凭着刚才听到的银铃声折回原地，她取下那对银铃铛，有些后悔刚才发倔，在生命安危面前，应该先克制下脾气的。
“完了，这下真是迷路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浓雾里又忽然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还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只是身姿更挺直了，看着比刚才那病殃殃的样子精神了。
他难道是回来找我的？薛素笙心里疑惑，见萧慕到了跟前，嘴一张一合：“雾障迷心，没有灵力感知是走不出去的，你是要继续呆在这里鬼打墙兜圈子，还是跟我走？”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薛素笙纠结了几秒，立刻果断决定跟他走，先出了迷雾再说。
萧慕似乎早知道她会怎么选，神色不变，一直在前面不远不近地引导着她，走了段路，前面的雾薄了一层，山崖壁上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荧光。
洞窟里情况复杂，在一道石壁拐角后，雾障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就像被隔断了一样，石壁上爬满和爬山虎一样密密麻麻的泛着诡异荧光的藤蔓。
薛素笙咽了口口水，在寂静的洞穴中她恍惚听到一点不寻常的动静，像什么东西扇起来的声音。
“你有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洞穴顶滑下几块碎石，正好砸落在脚边，碎屑落到她的鞋面上，回声在空旷洞穴回荡。
几乎刹那间，藤蔓上密密的一丛丛的荧光点同一时间掀起一阵狂风，呼啦呼啦朝着他们两人就扑过来。
什么东西？！
薛素笙正要反手去取林清影留在她身上的符咒，萧慕的动作比她快，一只手抓住薛素笙的手腕，另一只手绕过她后背，带着她一个闪身靠在一侧石壁上。
“啧。”
爆破的弹舌音从鼻腔里发出轻轻一声，她不敢说话，冷肃的檀香包围着她，萧慕一只手环过薛素笙腰后，整个人护在她身上。
他们之间离得极近，散落的一缕头发蹭过她的脸颊，痒酥酥的，只要薛素笙抬头，温热的呼吸便会落在她的眼睫，悬上一抹热气。
萧慕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薛素笙耳边放大，空气里的骚动声接近，她偏了偏头，从身体的缝隙间看见那丛荧光聚在一起，距离他们不到一尺，她睁大眼，似乎在荧光中看到一张张着嘴哭的人脸。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长着大白翅膀的蛾子，那蛾子翅膀上生着的图案与哭泣的人脸非常相似，且蛾子飞过时翅膀会落下银白的粉末，那粉末落地便擦出蓝色的火花，蛾群所过之地就如同过年时儿童炸礼花般满地生火星。
不知过了多久，那大群荧光去了别处，不见踪影，整个洞窟回归黑暗与寂静，视线骤然变得漆黑，薛素笙的手无意识抓紧萧慕的衣角，连她自己也没发觉。
萧慕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松开手，在掌心燃起一束亮堂温暖的火，薛素笙跟着他走到一处石堆，石堆后有一潭很小的水洼，萧慕不知从哪弄来一点枯木板，掌心火焰落下。
火堆蹦出噼啪的星子。
“刚刚那个是什么？为什么长了张人脸？”
薛素笙犹豫再三，还是出口询问，萧慕拿枯枝拨弄火堆，漫不经心道：“人面蛾，双翅图案形似哭泣的人脸，翅膀上带有磷粉，落地生火，喜欢在阴暗潮湿的环境生存。”
又是原著没有出现过的设定，薛素笙暗暗叹气，看着眼前的萧慕，却又拿不准他的主意，若说他想杀自己，只要不管她，放任她自生自灭，可若说他不想杀自己，一路上遇到的很多事又与他脱不了关系。
猜度人心是一件很累的事，薛素笙索性直接和他摊开了说：“十二，不，萧慕，”她自嘲笑了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的任务是来杀我的吗？”
萧慕默然片刻，低声回：“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傻话，遂抿起嘴唇不看他。
萧慕拨弄火焰的手一顿，语气沉下来，还有些滞涩：“我没有想骗你，只是不想你扯进来。”
这话你信吗？她的眼神像在这么说，萧慕的话堵在嗓子里，一路上他所有的行为，他敢说没有想过让她死吗？
萧慕自己也不知道，莫名生出的情绪是什么，控制不了，不经意间已经在心里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想要她靠近，又害怕她靠近，想她发现，又怕她发现，所有想法拧成一团，直白地觉得她要是死了，就不会有这样让人难受的情绪，可她要是真的死了——他捏紧枯枝，那木段承受不了力量断成两截，他却感到极度惶恐和不舍。
看薛素笙落下悬崖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擅自靠近又擅自离开？
为什么要丢下他和他们一起？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听他的过去，他想到燃着烛火的房间，想到解不开的姻缘绳，是不是一定要绑住她，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她才会听话？
这些纷杂混乱的情绪充斥了整个人，可萧慕却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这些想法怎么出现的。
火星子掉在地上，被薛素笙用靴底捻灭，这场景何其相似，好像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那一夜，少年少女只是单纯地想回家，坐在火堆边思考怎么对付作乱的螭吻。
薛素笙困了，也许现在一闭眼就会睡过去，她从心地闭上眼，把脸靠在膝盖上，抱着手，管他乱七八糟的什么任务，她现在累了，想睡了。
略微靠了一会儿，她轻轻睁开了眼，坐在对面的萧慕，倚靠在一块石头上，小臂支撑着下颌，手背上绀青的血管与筋分明地突出，橘黄的火影压出侧脸凌厉的轮廓线，散乱的头发早就束回高马尾，安分地挂在袖子旁，更衬他肤白如瓷娃娃。
他闭目小憩，并不动作。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薛素笙心想，我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你，无论是书里的阴暗男配也好，现在的十二也好，亦或是那个从未听过的兰时，她扭过头再度闭上眼。
火影重叠，林清影在暗色里睁开眼睛，明亮的双眸忧虑地看向靠在墙角皱眉合眼的商时序，瓶罐动了动，林清影警惕地站起身，手中剑已出鞘一半，剑光闪闪，黑暗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一抹诡异的荧光从暗色飞出一点痕迹，林清影呼吸急促，脸色霎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