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宁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下。

    她和明远深之间,私定终身不至于,对抗商业联姻也没什么根据,但总归是一时半刻说不清楚的情况。

    想着,她没应这话,只是伸手接过帆布包确认了下里面的证件后,垂着眼睛,声音很轻地问:

    “爸妈现在怎么样?”

    “早上看见你不在气得不行,是发了一通火,”

    方韵音如实道:“我出来的时候明家正好打电话过来,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算算时间,明家这个电话应该就是知会父亲,明远深要和自己结婚的事吧。

    也好,这样就不用自己开口了。

    方雅宁眼眉垂了下,低声道:“我这段时间学校比较忙,就不回来了,你...”

    她语气微钝,神色间满是歉疚之意。

    说到底,如今家里这个情景,一大部分原因都是自己这桩婚事闹出来的,而现在她却躲到学校,让方韵音这个不过才刚满十七岁的妹妹独自面对。

    “昨天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和他们吵架,你也不会被无端牵连。”

    方雅宁咬了下嘴唇:“这几天你要是觉得在家里住这不舒服,就去住酒店吧,我给你钱。”

    气氛安静了几秒后,方韵音一努嘴,挺不高兴的样子:

    “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我们是姐妹,我不站在你这边站在谁那边,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老爸老妈有问题,非要让你嫁给明家那个谁,我当时一看他这照片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方雅宁听到这话只觉得鼻尖发酸,一颗不安的心脏好像被熨帖的热气包裹住似的,她吸了口气,牵动嘴角,笑着:

    “你还能看出他是不是好人?”

    “当然!”

    方韵音微微昂起下巴,眼睛一眨:“我还能看出来,他肯定比那么明什么的好。”

    他?

    方雅宁一愣,顺着她的视线转身看去。

    明远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但没走近,就站在车边上不咸不淡地看过来。

    他是属于五官深邃立体的那种长相,这会儿隔着点距离,骨相优势尽显,整张脸都泛着让人心跳的多情,然而当一袭黑衣挺拔沉稳地立在那儿时,又正好中和了这种气质。

    矛盾的、冲突的、

    吸引人的。

    方雅宁呼吸顿了半秒,收回视线,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知道什么她也不清楚,只不过是当下情景中宽慰方韵音的一声托词。

    好在方韵音还沉浸在自己做了件大事的兴奋感中,并没在意,表情动作齐上着又鼓励了两句之后才转身匆匆往家里跑。

    一直等她的身影在视野中全部消失,方雅宁才抱着包走回到车边上。

    明远深站在原地没动,只轻飘飘地问了句:

    “说什么呢?”

    不是强硬的提问,倒像是闲暇攀谈,还带着几分缓解情绪的安慰。

    方雅宁本来憋回去的情绪竟又有点往上翻涌的意思,她垂着眼睛,用纤长的睫毛挡住眼底潮湿,语气干巴巴地:

    “说你看起来挺靠谱的。”

    “是吗?”

    明远深低低地笑着,听起来挺满意的样子:“我的荣幸。”

    简单的四个字硬是被他说的百转千回,方雅宁轻咬了下唇,没理他,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大概是看出她情绪不佳,接下来的路程明远深都没怎么说话。

    车子一路开到民政局。

    明远深提前做了安排,所以整体流程进行的很快,直到工作人员将盖了红章的证件递回到她手上,方雅宁才终于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现在想想,过去的二十四小时简直可以称作魔幻现实主义电影,昨天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思考如何联系上明斯淮来应对家长的突然提问,而现在,和自己一同出现在结婚证上的却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她的生命轨迹,从一边飞快转向另一边,而无论哪一条,她都不清楚行进方向为何。

    方雅宁这么想着,自觉有些荒诞,没忍住,很轻地笑了下。

    车子里安静,她这一声自然吸引到明远深的注意,他眉头轻挑,慢悠悠地:“方小姐这是后悔了?”

    方雅宁没犹豫,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后悔,只是觉得有点...”

    她翻开结婚证封皮,视线落在内页里两个人的合照上。

    照片是在民政局现拍的,明远深提前叫了化妆师和发型师等在这里,所以即便方雅宁今天是凌晨就出了门,也并未在照片中显露半分倦色。

    摄影师也专业,几个动作的引导和抓拍都精准,让最终落定在证件上的照片萦绕着一种奇妙的氛围感,很难看出两位主人公才认识不久。

    方雅宁学着照片里的自己勾了下唇角,补全尚未说完的话:

    “...有点突然。”

    气氛安静了几秒,片刻,明远深微微点头:

    “确实突然。”

    他话虽这么说,但方雅宁却没从语气中听出半点惊讶感慨,就好像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尴尬的应和之语。

    她把结婚证收回包里,偏头看向车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

    边上的明远深大概也开始处理起工作,车上的气氛安静下来。

    这趟是送她回学校。

    学校不让私家车进,司机只好将车停在大门口,方雅宁先道了声谢,然后想了想,又看向明远深:

    “那...”

    “明先生,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侧身就去拉车门,只不过外面的空气刚冲进鼻尖,身侧那人便悠悠开口道:

    “要是明斯淮,或者明斯淮他们那家人给你打电话,你想接就接,不想接也不用给他们面子。”

    语调依旧松散平淡,方雅宁却不由心尖一怔,侧身看回去。

    明远深手上还拿着份儿文件,大概是感觉到方雅宁的视线,悠悠地掀起眼皮:

    “还有你父母那边,我今天也会抽空过去拜访一趟,你忙好学校的事情就好,不用为这件事情费心。”

    方雅宁心中微怔,转头看他。

    这人还真是,

    观察细致,做事周到啊。

    就拿今天这一串事儿来说,清晨才定下来的领证,几个小时的功夫,一应材料全都齐备,甚至还不忘给她带上了化妆和发型,甚至现在还能关注到最困扰到她的两件事。

    要说心中没半点触动肯定是假的。

    方雅宁手指蜷了蜷,语气真诚:

    “如果这样不麻烦的话,谢谢。”

    明远深点点头,算是承了她这句谢意。

    方雅宁在原地等了几秒,见他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后才推门下车。

    随着车门关上,明远深抬眼看向窗外朝校门口走去的背影,直到人刷卡进校,他才垂眼将方才收进口袋的结婚证拿出来。

    封皮触感细密,指腹擦过的时候泛着痒。

    明远深翻开来看了下。

    刚应该纠正她的,

    都有了这东西,怎么能还叫,

    明先生。

    -

    研究生宿舍是两人间,方雅宁进门的时候蒋曼芙正抱着手机打游戏,估计是正在要紧的环节,所以只给她投了个眼神,没说话。

    方雅宁也回了个视线,将包包放下之后就进了洗手间,等她出来的时候,蒋曼芙的游戏已经结束,整个人歪倒在椅子里,吊儿郎当地:

    “说说吧,昨天晚上为什么彻夜未归?”

    研究生宿舍查寝不严,再加上方雅宁她们这届眼瞅着就要离校,管的就更松了,所以蒋曼芙此问,纯粹是出于自身的好奇和八卦。

    方雅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回了趟家,”

    她边说,边伸手从包里掏东西:“然后去领了个证。”

    她有个婚要结这件事蒋曼芙是知道的,所以方雅宁也没打算瞒,大大方方地就把结婚证掏了出来。

    蒋曼芙陡然睁大眼睛,瞳孔里的震惊都快化作实体,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高声尖叫起来,一个猛扑将方雅宁指尖的红本本抢走。

    “结婚了?你这速度要去参加奥运会吗?”

    蒋曼芙翻开封皮,极度兴奋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几下,表情滑稽:

    “你那个结婚对象,整容了?”

    这话实在无厘头,饶是方雅宁这会儿已经累到极致也忍不住笑了声:

    “有没有可能我是换了个人呢?”

    “什么!”

    蒋曼芙的声音更大了:“换了个人?我男朋友都找不到,你结婚对象还能换人!”

    方雅宁生怕她这声再大点儿明天全楼都会知道自己结婚的事儿,赶忙凑过去捂住蒋曼芙的嘴,挑重点飞快地把这两天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她说话的时候蒋曼芙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嫌恶一会儿惊讶,感觉一个人撑起一台变脸秀,直到她说完才紧蹙着眉:

    “所以你是和,只见过两面的,前未婚夫的小叔结婚了?”

    方雅宁点头。

    “嘶——”

    蒋曼芙倒吸一口气,双手抱拳:“你们有钱人玩的可真花。”

    这话没有半分恶意,纯粹是调侃感慨。

    方雅宁无奈地笑了下,将结婚证拿回来捏在手里。

    “哎,不过我很好奇,”

    蒋曼芙问:“按你的说法,这个小叔应该是那种很厉害的人吧,为什么突然要和你结婚?”

    方雅宁动作微怔。

    这个问题她问过,明远深的回答是见色起意。

    当然,这肯定是掩饰真实答案的托辞。

    方雅宁想,应该是涉及到明家内部的事儿,不然明远深也不会专门安排好记者让明斯淮在铁证面前无法辩白。

    她这边正这么想着,那边蒋曼芙却像是在沉默中品出了些许意味,一拍桌子:

    “我知道了!”

    方雅宁也不知为什么,额角神经突突地跳了两下,抬眼:

    “你知道什么了?”

    蒋曼芙抿了下唇,一副你懂得的样子,似笑非笑地:

    “这个明远深,是不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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