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潋滟把玩着酒杯,故作惆怅叹道:“乔盟主,还真是对江姑娘一往情深啊,我若是江轻眠,这般被人放在心里惦记着,只怕要感动得投怀送抱。”

    “我反倒是不明白,这江轻眠怎么还藏着躲着不肯露面呢?莫不是怕故人相见。”

    寒无衣夹了一筷子的鱼肉,并不说话。

    这时,楼帘雪思索道:“可能是担心别的,毕竟乔盟主已经娶妻,和江轻眠再续前缘,也不合适。”

    柳元朗喝了一杯酒,不忿道:“他乔闻笛有眼无珠,抛弃阿眠姐姐娶了别人,现在又来这样一番情深义重,算什么意思!”

    任芳菲小声道:“可能中间隔着一些误会呢,这么多年,是非恩怨都很难断,也算是对故人的一种补偿。”

    红潋滟哧哧一笑,然后道:“听说乔盟主也是江湖难得的美貌郎君,百晓生点评天下美男榜,他可是位居第一呢,其二才是沧州城的柳姿生。江城那样名扬天下的人,都没能上榜。”

    柳元朗不屑道:“江大侠可是伟岸大丈夫,用得着上什么美男榜!”

    “我不管,我红潋滟就是喜欢那种俊俏的男子,遇到好看的,便忍不住采撷一番。”

    “红潋滟,你恶不恶心,人家可是有妇之夫!”任芳菲嫌弃道。

    “天下男子大多情深不坚,我红潋滟也只是替他们的夫人试一试情郎的真心罢了。若是他们对妻忠贞,便是我红潋滟再怎么勾引,也不会偷吃外面的花草。”

    鹰牧野不悦道:“人性经不起试探,男人好色是本性,何况你红潋滟的媚术试探,这天底下若是有男人无动于衷,除非……”

    “除非什么?”红潋滟凑近问道。

    鹰牧野脸色一窘,吞吐道:“除非不是男人,或者是喜欢男人。”

    “不,牧野,这天底下我红潋滟勾引不到的男子,实在太多了。”红潋滟突然神色恹恹,夹了一筷子蟹黄豆腐味同嚼蜡。

    鹰牧野看不惯红潋滟不正经的样子,加上心里又烦闷请帖的事情,便怒气冲冲放下筷子离开了。

    一旁任芳菲幸灾乐祸道:“让你乱说话,惹得你的情郎生气了吧!”

    红潋滟眸子闪过一丝戏虐道,探头向前低声道:“奉劝你们一句,日后宁可嫁给莽夫草草一生,也决不能找鹰牧野这样的情郎!”

    “为什么?”少年少女都奇怪了起来,像鹰牧野这样的大侠,要相貌有相貌,要武功有武功,要名气更有名气。

    先不说江湖女子莫不趋之若鹜,便是柳元朗一群少年都咬碎银牙羡慕能成为那样的大侠,怎么到了红潋滟这里,便是像街头不值一提的白菜?

    红潋滟故作苦恼道:“阿野长得可以,就是——”

    “太短。”

    桌前众人的表情色彩纷呈,几名少脸忽然脸如猪肝色红,关山咳嗽,萧缙尴尬低头。

    少女们俨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在追问:“什么太短?”

    柳元朗一旁阻拦她不要再继续问下去。

    寒无衣夹菜时,突然八卦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我偷看他洗澡时,瞄到了。”

    红潋滟说这话语气很平淡坦诚,似乎丝毫不觉得对桌前的人的内心造成了什么影响。

    世子本是喝水掩饰尴尬,结果被红潋滟一句话惊到咳嗽。

    柳元朗一脸猪肝色,愤慨道:“红潋滟!你怎么能偷看别人洗澡,太无廉耻——”

    “你没看过?”

    “我是男的,看男的,没问题。”

    “我是说,你们没偷看过女孩子洗澡。”

    “春宫图没少看吧!”

    柳元朗他们一哽,下意识想要否认,可红潋滟抢一步盯着他们笑道,像是他们否认的话,红潋滟更加羞辱他们的话就会立刻出来。

    春宫图都没看过,是不是男人呢?值得怀疑一下。

    “那不一样!”少年换了意思表达。

    红潋滟嗤呵了一声,道:“确实不一样,我红潋滟阅人无数,没见过春宫图上那样雄壮的。”

    “总之,各有各的缺陷吧。”

    “我还做了一个江湖美男的集子,从外貌到身材到器物和技术都有详细的排名。”

    红潋滟拿着筷子,指点江山般点评道:“要么就是情长器短,要么就是白驹过隙,还有半道崩殂——”

    “红潋滟。”

    寒无衣没想到一时戏虐,便闹成眼下这般境况,拿起一块糕点堵住了红潋滟喋喋不休的嘴里,沉声说:“再不闭嘴,他们就真的喘不上来气了。”

    红潋滟抬头一看,桌前的人,无论是少男还是少女,都涨红着脸,尤其是三个少女,似乎快忘记了要换气,只觉得羞愤地恨不得以头抢地。

    “性之一字,原本如吃饭饮水,何必这般谈之色变?”

    红潋滟没想到这些人这么青涩,一边嚼着糕点,一边淡淡对寒无衣补充道:“还有的男人活不行,跟你玩得一样花。”

    寒无衣差点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瞪过去一眼。

    谁料红潋滟却好奇地望着其中一个少女,故意歪头问:“你总是看萧世子做什么?”

    少女原本就羞红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红色,又瞬间变成了慌乱的青白色。

    “我,我没有!”

    萧缙也难得慌乱几分,有些不知所措,干脆垂眸沉默。

    锦笑语蹭地站了起来,一脸杀气,怒瞪了红潋滟一眼跑开了。另外两名少女赶紧追上去。

    寒无衣又瞥了一眼红潋滟,她才终于收敛几分,趴在桌子上,俏皮地笑了一下:“小姑娘家家,真不禁逗。”

    自从少年知道红潋滟偷看男子洗澡后,便每次在客栈后院洗澡时都留下一人放风,防止红潋滟地偷窥。

    而当红潋滟得知此事后,不免嗤笑一声,将他们堵在门口,勾唇笑着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红潋滟虽自诩风流,阅男人无数,但,我从来不将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郎放在眼里,免得你们以后出去乱说,让江湖人还以为我红潋滟饥不择食。”

    “再者,就你们这弱鸡的身板,我瞅一眼都费神的慌。”

    这一番解释,虽然让少年郎不再终日提心吊胆,但是又心里多涌上了几分不甘之情和势要奋发图强的愤怒。

    说起来,寒无衣反倒也感谢红潋滟,激怒了少年们每天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晨起晚睡练剑,倒是叫她少费了些心思。

    晚上,柳元朗一群人在后院洗澡的时候,一向神秘见不到人的鹰牧野出现了,他们一看到鹰牧野就想到了红潋滟的那句犀利的评价:“太短。”

    于是,他们便都下意识朝鹰牧野那看了一眼,没想到……

    鹰牧野感觉到了好几道目光的冒犯,脸色一时有些又羞又怒,咬牙切齿道:“你们乱看什么!”

    鹤冲天咽了一口水,忍不住羡慕道:“鹰大侠,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红潋滟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就是!”

    鹰牧野敏锐察觉到古怪,抓过几个裸身少年,压制着怒火威胁道:“红潋滟又胡说八道了什么!说!”

    鹰牧野终究在江湖厮杀多年,一身气势杀意澎湃,少年们一个个吓得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支支吾吾道:“红……红潋滟,说你……短。”

    最后一个字,少年们都说得有气无力,但鹰牧野还是捕捉到了最后一个词,顿时气的怒极反笑,攥紧了双拳,却无法克制着从心底涌出了杀气和怒火。

    “好……好……红潋滟,我已经很多年不曾杀女人了!”

    “你必须要给我死!!!!”

    澡堂里传出一阵怒吼声,震得整个客栈灯火一颤。

    “阿嚏!”红潋滟打了一个喷嚏,拿起寒无衣的衣袖揉了揉鼻子,奇怪道:“这才八月,怎么这么快就冷了?”

    寒无衣嫌恶地抽走袖子,刚想骂她恶不恶心,便感到一阵澎拜的杀气袭来。寒无衣拔剑当下,抬眸只见鹰牧野一脸杀气腾腾,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周身浓云翻滚,目光死死瞪着她……

    准确来说,是她身后的红潋滟。

    “寒无衣,我不杀你,别挡道,我今天定要宰了红潋滟!”

    红潋滟面色一懵,疑惑道:“阿野,你发什么疯?”

    此时,客栈走出来一群衣衫凌乱,头发有些湿漉狼狈的少年,一幅从浴室匆忙赶来的模样。

    一瞬间,寒无衣洞悉了鹰牧野愤怒的原因,一撤剑刃,退开了三四步,抬臂恭敬道:“阁下随意。”

    “喂!寒无衣!啊——鹰牧野!你竟敢——”红潋滟一路狼狈地逃窜着,就像是那日在将进酒赌坊一样,只不过后面提刀追杀她的人变成了鹰牧野。

    而寒无衣作壁上观,并不出手救她,反倒是少年们一副闯祸的模样问道:“真的不去救她吗?”

    “那可是鹰牧野啊,谁敢在他刀下救人?”鹤冲天咽了一口水,崇拜地望着他那连贯流畅的刀术。

    寒无衣在一旁指点道:“好好看着鹰牧野的武功路数,九月份的武陵大会上,不免高手云集,此时多看一些实战必然是有好处的,可以提高你们临场发挥能力。”

    说罢,她有勉强地补充道:“当然,也可多观红潋滟的轻功路数,若实在遇到强敌,也可逃遁而去,免得受伤……”

    “寒无衣!你有没有人性啊!”红潋滟被鹰牧野追的狼狈无比,脚步凌乱,青丝乱的像是蓬草,还一边像只土拨鼠那样尖叫求情:

    “鹰牧野,我再也不乱说话了,你饶了我罢!”

    红潋滟欲哭无泪哀求鹰牧野,可鹰牧野已经下了杀心,下手毫不留情,割破了红潋滟的衣服,挥出一刀险些要击落她时,忽然,一道青衣身影挡在了红潋滟身前。

    “阁下,还请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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