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敏之前有过一次这种经历，不过太久远了，她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了。
陈悦低头坐在那里，无声的掉眼泪，大概是知道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曹敏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问：“程露，你知道她要做什么吗？”
程露慢半拍地摇了摇头，又替陈悦求情：“她还小，不知道实名举报是什么性质。”
“年龄还小？都已经大学毕业进入职场了！”曹敏说话重，丝毫不顾忌陈悦的面子，“她小就知道实名举报了，真的长大了还要闯什么祸？”
程露拍了拍陈悦的肩膀，看向曹敏，问道：“这……怎么解决？”
“等调查清楚后才会出正式结果。”曹敏没继续说。
陈悦举报的是宁市的top biller，是宁市的顶梁柱，就算简希真的触碰到合规问题，总部也会想办法捞一把的，更不必说简希已经提前报备过了。
“这才刚安稳了不到三年啊。”曹敏想到了上次全员大换血，仲嘉宁市分公司是如何血雨腥风，她也是凭借那次才得以当上了team leader。
“我做TM时间不长，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一直跟你们说职场中先是同事，才有了竞争。如果竞争到最后连同事都没有了，那这个公司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程露咬着嘴唇，知道这句话是在点自己。不论两个实习生谁没有拿到转正，她和简希的关系都会恶劣到极点。
曹敏看着桌上的优秀奖杯，继续慢慢说，“陈丹然都已经替你说话了，在昨天确定转正名额的时候，她这么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居然能提出同职不同薪，为你多留了一个月的考察期。”
陈悦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她才知道，自己完了。
·
次日阳光大好，阳光从窗帘缝隙一直爬过半张床，将简希整个人都罩得懒洋洋的。
昨天晚上不知道折腾到几点，后来洗澡都没了力气。一晚上的睡眠没弥补太多精力，简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才清醒了点。
纪景没在房间里，应该又是去锻炼了。简希摸着酸痛的腰，第一次觉得健身是没什么好处的。
她从旁边柜子上捞过来手机，照旧是密密麻麻的消息塞满了微信，她滑动页面，查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现在回复的。
页面一跳，陈丹然的消息排到了首位。
陈丹然：方便电话？
简希踩着拖鞋下床，接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找出来陈丹然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陈丹然接的很快，简洁的说了总部的回复：“总部表达了对你的慰问，只是必要流程还是要走。说的是先停薪留职接受调查，今天你时间方便来交接一下。”
简希差不多已经预见这种结果了，接受的没有难度。
“我等下去公司。”
“简希。”陈丹然在电话挂断前叫她，“别担心，最长不超过一个月。”
简希笑了，真心谢谢她：“我当做休息了。”
纪景带着早餐回来的时候，简希刚把一件Valentino的长裙穿上，听见纪景进门，叫他：“帮我拉一下拉链。”
为了凸显腰身，这件长裙用的是长拉链，简希自己也可以拉上，只不过需要费点力气。
纪景将早餐放好，又洗干净手，等带着凉气的手碰上简希脊背的时候，毫无意外，她瑟缩了一下。
纪景敛眉看着白皙的腰间被自己攥出来的红紫色印痕，喉间滚动了几下，他慢慢拉着拉链合拢，将昨夜的痕迹悉数遮盖。
“恭喜我拿到了一个长假期。”简希道，“不出意外未来一个月我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嗯。”纪景应了一声，提议道，“头发散着吧。”
能遮盖住脖颈。
今天早到的同事不少，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昨天的八卦，有人看见简希进来，忙咳了一声，假装在讨论工作。
“早。”简希神色不变和众人打招呼。
陈丹然早就在办公室等她了，合规和督导也在。简希敲了敲门在众人抬头看过来后，才走了进去。
陈丹然看她一眼，笑了：“状态不错。”
合规也笑了：“怎么搞得我也想休假了。”
简希签了几分合规文件，又将手上正在做的案子给陈丹然做了汇报，这几个职位基本上都已经到收尾阶段。
陈丹然看了合规和督导一眼，道：“那个什么文件也让我签一份吧，不然像我在抢简希业绩。”
督导笑着回：“进度我已经记下了，服务费按照进度划分。”
等处理完这些文件，办公室只剩陈丹然和简希两人之后，她示意简希关上门。
“休假有安排吗？”陈丹然像朋友间聊天问她。
简希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了。她从工作后就没有过这么长的假期，突然被按下暂停键后，居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可能和朋友去自驾游。”简希想到罗星之前邀请她的。
“哎呦，可不能走太远，随时等你回岗的。”陈丹然打趣完，才示意她往外看去，“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这里聊什么吗？”
简希看过去，大厅依旧被不同小组分割占据，只不过他们组多了一个潘一天。
“这一谭死水已经开始动荡了。”陈丹然道，“所以你一定要站在我身边帮我。”
总部的邮件还有部分内容她没说。
David领导监管不力，内部事件闹得满城风雨，有失察之嫌，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总部会来调查组。
这意味着有人要进一步，也有人会退一步。
第一次这么早走出公司不用忙工作，简希长舒了口气。只不过胸内的气息还未完全吐净，就被手机来电打断了。
是简敬之。
于是本来无聊的一天突然有了消遣。
简希到景苑的时候，照旧是那位保安，看见她又热情的凑上来，“哎呦纪太太，又换车啦。”
说着麻利地抬起道闸，记车牌，准备录入系统。
简希车行了几米，又停下。保安便殷勤地迎上来，问道：“纪太太，还有什么事情吗？”
“知道我叫什么吗？”简希看他。
“啊？诶……纪太太……”保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门。
“我叫简希。”简希对他说。
整个房间静悄悄，阿姨过来开了门便又消失了。简希走进去，看到简敬之在沙发上坐着，面前的茶杯里汤色正浓，应该是第一泡，但早已没了热气。
“来了？”简敬之似乎被她的脚步声惊动，动了动发僵的身体，抬了抬手，道，“坐。”
两人都没有说话，简敬之又愣了一会儿，才把放凉的水都倒掉。
“我喝红茶。”简希道。
“哦……”简敬之找了一会儿，发现红茶只剩下了一个底，他取茶冲泡，“什么时候喜欢喝红茶的，也不说，让家里多备点……”
“好让我回来喝发霉的。”简希在袅袅热气中接上了后半句。
“你……”简敬之奇迹般地没有生气，他将客人杯烫好放在简希的面前，又有些出神。
简希说的也没错，家里的主人杯居然都没有她的。
“我知道伊晗做了什么。”简敬之终于在茶凉之前再开口，“她也后悔了，你当姐姐的原谅她一次。”
简希道：“凭什么？”
许久，简敬之才再次发出声音：“就当为了这个家。”
简希便笑了：“我不是十七岁了。”
简敬之道：“华西稳定下来了，你的人也都过去了，直接接手不会有问题。现在公司怎么处理你？还不如直接回来不在外面受气了。”
“你真的很擅长把我拥有的东西拿走。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拿走父母的爱，我成人了拿走婚姻的选择权，现在又要拿走我的事业。”简希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一只手抚着额头回忆，“还有完没完？”
简敬之抬头看着这个女儿。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坐下来和简希说话了，结婚前，她便开始对自己有怨气，多数时间不和自己在一间房间里。等秦宣英进门后，更是连日常交流都没有了。
宁市冬夏长，偶尔有恶劣天气，他发消息给简希让她注意安全，也从来没有回复。
本来血缘至亲的女儿，现在更是坐在对面如同谈判一样，问自己凭什么。
“新兴航线是我从脑海里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完善，一点点成长，才有了现在这个规模。”简敬之回忆起刚刚开始创业的日子，太艰难了。可等身边其他物流公司雨后春笋冒出来的时候，他又有些恐慌，公司一定要再往前走一步。
简敬之一心扑在事业上，等好容易在行业内站稳了脚，他才发现自己和程静澜的爱情消失了。秦宣英的出现不算意外，她温柔体贴，能让自己在强压工作后有一处休憩的港湾，错误便犯下了。
和程静澜离婚，娶秦宣英进门，在他看来是属于自己人生中一次重要的拨乱反正之举。
他是享受了几年幸福生活，可谁能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头。
可昨天简希离开后，秘书突然打来了电话，在深夜十一点，给他的高血压又加了一剂兴奋剂。公司内部账务全部出现问题，三个跟着他做起来的老员工纷纷喊着要见他，要讨个说法。
他才知道，已经有其他人拿到了具体账目，只等一个时机，就要报到税务局了。
现在，只不过是借这三人的口给他来个预告。
简希摊摊手，无奈道：“我用我这么多被拿走的，只换一个新兴航线很值吧？”
简敬之叹了口气，“我老了，这以后就是你的公司，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简希问：“所以你只是放不下你的公司？”
简敬之不说话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简希将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准备离开。
“阿希。”简敬之嘴里滚出这个许久未叫的称呼时，自己都愣了一下。
简希停住了脚步，听到他问：“就不能原谅爸爸吗？”
简希推门走出去，阳光笼罩住她，将她身体烘烤的暖洋洋。
她早就原谅过简敬之。
只不过原谅的是会看着程静澜微笑的简敬之，是抱着简希抛高再安稳抱住的简敬之，是能让简希感受到家庭温暖的简敬之。
是小时候的爸爸，而不是现在的这个人。
道闸自动打开，简希心想真是辛苦保安了，之后道闸可能再也不会为这辆车抬起。
“一路顺风，简希小姐。”保安笑眯眯地冲她挥手。
简希笑了下，深踩油门，朝前方驶去。
她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消磨。
简希先去找了家有名的网红店吃饭。工作日的人不算特别多，等了几分钟之后，服务生就带她去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左右都有屏风遮挡，简希坐去靠墙的沙发凳。
她让服务生推荐几道菜，服务生开玩笑道：“我们家特色菜都值得一尝，但您一个人应该吃不完。”
“都上。”简希道。
幸好桌子够大，很快菜品将桌面铺满，服务生贴心的将一个玩偶放在她对面道：“用餐完毕请叫我们收回，其他时间离席不用担心会被收桌。”
屏风合拢，给她留下一方天地。
纪景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简希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接听。
纪景声音低，问她：“在哪里？”
店里上了人，吵闹声不绝，简希没听太清，“什么？”
“在逛街？”纪景问。
“吃饭。”简希道。
旁边有人也点了招牌菜，服务生都停下手里动作，将口号喊出来。
店里静了一瞬，纪景的声音重新响起：“一个人？”
简希心道，他可真烦。
自己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这么热闹的地方。
简希没回答，切断了通话。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小时，将上的菜都尝了一遍，简希终于放下了筷子。
果然同服务生说的一样，她一个人吃不完。
简希按了呼叫铃，等服务员来收玩偶。
屏风被重新拉开，服务生看着满桌几近未动的饭菜，询问道，“需要打包吗？”
简希抬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走进来的纪景。
他眼神巡视着，待看见她之后又阔步走了过来。有人要出去，他顿了顿脚步，停下让路。
简希和他对视着，回答服务生：“不打包，麻烦再上一副碗筷。”
纪景也走到了她面前，略一调整呼吸才开口道：“找到了。”
陈悦低头坐在那里，无声的掉眼泪，大概是知道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曹敏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问：“程露，你知道她要做什么吗？”
程露慢半拍地摇了摇头，又替陈悦求情：“她还小，不知道实名举报是什么性质。”
“年龄还小？都已经大学毕业进入职场了！”曹敏说话重，丝毫不顾忌陈悦的面子，“她小就知道实名举报了，真的长大了还要闯什么祸？”
程露拍了拍陈悦的肩膀，看向曹敏，问道：“这……怎么解决？”
“等调查清楚后才会出正式结果。”曹敏没继续说。
陈悦举报的是宁市的top biller，是宁市的顶梁柱，就算简希真的触碰到合规问题，总部也会想办法捞一把的，更不必说简希已经提前报备过了。
“这才刚安稳了不到三年啊。”曹敏想到了上次全员大换血，仲嘉宁市分公司是如何血雨腥风，她也是凭借那次才得以当上了team leader。
“我做TM时间不长，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一直跟你们说职场中先是同事，才有了竞争。如果竞争到最后连同事都没有了，那这个公司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程露咬着嘴唇，知道这句话是在点自己。不论两个实习生谁没有拿到转正，她和简希的关系都会恶劣到极点。
曹敏看着桌上的优秀奖杯，继续慢慢说，“陈丹然都已经替你说话了，在昨天确定转正名额的时候，她这么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居然能提出同职不同薪，为你多留了一个月的考察期。”
陈悦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她才知道，自己完了。
·
次日阳光大好，阳光从窗帘缝隙一直爬过半张床，将简希整个人都罩得懒洋洋的。
昨天晚上不知道折腾到几点，后来洗澡都没了力气。一晚上的睡眠没弥补太多精力，简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才清醒了点。
纪景没在房间里，应该又是去锻炼了。简希摸着酸痛的腰，第一次觉得健身是没什么好处的。
她从旁边柜子上捞过来手机，照旧是密密麻麻的消息塞满了微信，她滑动页面，查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现在回复的。
页面一跳，陈丹然的消息排到了首位。
陈丹然：方便电话？
简希踩着拖鞋下床，接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找出来陈丹然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陈丹然接的很快，简洁的说了总部的回复：“总部表达了对你的慰问，只是必要流程还是要走。说的是先停薪留职接受调查，今天你时间方便来交接一下。”
简希差不多已经预见这种结果了，接受的没有难度。
“我等下去公司。”
“简希。”陈丹然在电话挂断前叫她，“别担心，最长不超过一个月。”
简希笑了，真心谢谢她：“我当做休息了。”
纪景带着早餐回来的时候，简希刚把一件Valentino的长裙穿上，听见纪景进门，叫他：“帮我拉一下拉链。”
为了凸显腰身，这件长裙用的是长拉链，简希自己也可以拉上，只不过需要费点力气。
纪景将早餐放好，又洗干净手，等带着凉气的手碰上简希脊背的时候，毫无意外，她瑟缩了一下。
纪景敛眉看着白皙的腰间被自己攥出来的红紫色印痕，喉间滚动了几下，他慢慢拉着拉链合拢，将昨夜的痕迹悉数遮盖。
“恭喜我拿到了一个长假期。”简希道，“不出意外未来一个月我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嗯。”纪景应了一声，提议道，“头发散着吧。”
能遮盖住脖颈。
今天早到的同事不少，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昨天的八卦，有人看见简希进来，忙咳了一声，假装在讨论工作。
“早。”简希神色不变和众人打招呼。
陈丹然早就在办公室等她了，合规和督导也在。简希敲了敲门在众人抬头看过来后，才走了进去。
陈丹然看她一眼，笑了：“状态不错。”
合规也笑了：“怎么搞得我也想休假了。”
简希签了几分合规文件，又将手上正在做的案子给陈丹然做了汇报，这几个职位基本上都已经到收尾阶段。
陈丹然看了合规和督导一眼，道：“那个什么文件也让我签一份吧，不然像我在抢简希业绩。”
督导笑着回：“进度我已经记下了，服务费按照进度划分。”
等处理完这些文件，办公室只剩陈丹然和简希两人之后，她示意简希关上门。
“休假有安排吗？”陈丹然像朋友间聊天问她。
简希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了。她从工作后就没有过这么长的假期，突然被按下暂停键后，居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可能和朋友去自驾游。”简希想到罗星之前邀请她的。
“哎呦，可不能走太远，随时等你回岗的。”陈丹然打趣完，才示意她往外看去，“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这里聊什么吗？”
简希看过去，大厅依旧被不同小组分割占据，只不过他们组多了一个潘一天。
“这一谭死水已经开始动荡了。”陈丹然道，“所以你一定要站在我身边帮我。”
总部的邮件还有部分内容她没说。
David领导监管不力，内部事件闹得满城风雨，有失察之嫌，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总部会来调查组。
这意味着有人要进一步，也有人会退一步。
第一次这么早走出公司不用忙工作，简希长舒了口气。只不过胸内的气息还未完全吐净，就被手机来电打断了。
是简敬之。
于是本来无聊的一天突然有了消遣。
简希到景苑的时候，照旧是那位保安，看见她又热情的凑上来，“哎呦纪太太，又换车啦。”
说着麻利地抬起道闸，记车牌，准备录入系统。
简希车行了几米，又停下。保安便殷勤地迎上来，问道：“纪太太，还有什么事情吗？”
“知道我叫什么吗？”简希看他。
“啊？诶……纪太太……”保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门。
“我叫简希。”简希对他说。
整个房间静悄悄，阿姨过来开了门便又消失了。简希走进去，看到简敬之在沙发上坐着，面前的茶杯里汤色正浓，应该是第一泡，但早已没了热气。
“来了？”简敬之似乎被她的脚步声惊动，动了动发僵的身体，抬了抬手，道，“坐。”
两人都没有说话，简敬之又愣了一会儿，才把放凉的水都倒掉。
“我喝红茶。”简希道。
“哦……”简敬之找了一会儿，发现红茶只剩下了一个底，他取茶冲泡，“什么时候喜欢喝红茶的，也不说，让家里多备点……”
“好让我回来喝发霉的。”简希在袅袅热气中接上了后半句。
“你……”简敬之奇迹般地没有生气，他将客人杯烫好放在简希的面前，又有些出神。
简希说的也没错，家里的主人杯居然都没有她的。
“我知道伊晗做了什么。”简敬之终于在茶凉之前再开口，“她也后悔了，你当姐姐的原谅她一次。”
简希道：“凭什么？”
许久，简敬之才再次发出声音：“就当为了这个家。”
简希便笑了：“我不是十七岁了。”
简敬之道：“华西稳定下来了，你的人也都过去了，直接接手不会有问题。现在公司怎么处理你？还不如直接回来不在外面受气了。”
“你真的很擅长把我拥有的东西拿走。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拿走父母的爱，我成人了拿走婚姻的选择权，现在又要拿走我的事业。”简希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一只手抚着额头回忆，“还有完没完？”
简敬之抬头看着这个女儿。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坐下来和简希说话了，结婚前，她便开始对自己有怨气，多数时间不和自己在一间房间里。等秦宣英进门后，更是连日常交流都没有了。
宁市冬夏长，偶尔有恶劣天气，他发消息给简希让她注意安全，也从来没有回复。
本来血缘至亲的女儿，现在更是坐在对面如同谈判一样，问自己凭什么。
“新兴航线是我从脑海里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完善，一点点成长，才有了现在这个规模。”简敬之回忆起刚刚开始创业的日子，太艰难了。可等身边其他物流公司雨后春笋冒出来的时候，他又有些恐慌，公司一定要再往前走一步。
简敬之一心扑在事业上，等好容易在行业内站稳了脚，他才发现自己和程静澜的爱情消失了。秦宣英的出现不算意外，她温柔体贴，能让自己在强压工作后有一处休憩的港湾，错误便犯下了。
和程静澜离婚，娶秦宣英进门，在他看来是属于自己人生中一次重要的拨乱反正之举。
他是享受了几年幸福生活，可谁能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头。
可昨天简希离开后，秘书突然打来了电话，在深夜十一点，给他的高血压又加了一剂兴奋剂。公司内部账务全部出现问题，三个跟着他做起来的老员工纷纷喊着要见他，要讨个说法。
他才知道，已经有其他人拿到了具体账目，只等一个时机，就要报到税务局了。
现在，只不过是借这三人的口给他来个预告。
简希摊摊手，无奈道：“我用我这么多被拿走的，只换一个新兴航线很值吧？”
简敬之叹了口气，“我老了，这以后就是你的公司，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简希问：“所以你只是放不下你的公司？”
简敬之不说话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简希将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准备离开。
“阿希。”简敬之嘴里滚出这个许久未叫的称呼时，自己都愣了一下。
简希停住了脚步，听到他问：“就不能原谅爸爸吗？”
简希推门走出去，阳光笼罩住她，将她身体烘烤的暖洋洋。
她早就原谅过简敬之。
只不过原谅的是会看着程静澜微笑的简敬之，是抱着简希抛高再安稳抱住的简敬之，是能让简希感受到家庭温暖的简敬之。
是小时候的爸爸，而不是现在的这个人。
道闸自动打开，简希心想真是辛苦保安了，之后道闸可能再也不会为这辆车抬起。
“一路顺风，简希小姐。”保安笑眯眯地冲她挥手。
简希笑了下，深踩油门，朝前方驶去。
她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消磨。
简希先去找了家有名的网红店吃饭。工作日的人不算特别多，等了几分钟之后，服务生就带她去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左右都有屏风遮挡，简希坐去靠墙的沙发凳。
她让服务生推荐几道菜，服务生开玩笑道：“我们家特色菜都值得一尝，但您一个人应该吃不完。”
“都上。”简希道。
幸好桌子够大，很快菜品将桌面铺满，服务生贴心的将一个玩偶放在她对面道：“用餐完毕请叫我们收回，其他时间离席不用担心会被收桌。”
屏风合拢，给她留下一方天地。
纪景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简希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接听。
纪景声音低，问她：“在哪里？”
店里上了人，吵闹声不绝，简希没听太清，“什么？”
“在逛街？”纪景问。
“吃饭。”简希道。
旁边有人也点了招牌菜，服务生都停下手里动作，将口号喊出来。
店里静了一瞬，纪景的声音重新响起：“一个人？”
简希心道，他可真烦。
自己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这么热闹的地方。
简希没回答，切断了通话。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小时，将上的菜都尝了一遍，简希终于放下了筷子。
果然同服务生说的一样，她一个人吃不完。
简希按了呼叫铃，等服务员来收玩偶。
屏风被重新拉开，服务生看着满桌几近未动的饭菜，询问道，“需要打包吗？”
简希抬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走进来的纪景。
他眼神巡视着，待看见她之后又阔步走了过来。有人要出去，他顿了顿脚步，停下让路。
简希和他对视着，回答服务生：“不打包，麻烦再上一副碗筷。”
纪景也走到了她面前，略一调整呼吸才开口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