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清梨讲故事确实很有一手,他的语气温和,引人入胜。衡念听得入迷,她甚至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廖清梨看了满脸好奇的衡念,无奈的叹气。

    ……

    少女独身一人站在信标室内间里,和廖清梨幻境中的一模一样,也与他记忆中的完全相同。

    [廖梨]伸手捏着那张信标室对于廖清梨的技能评级,饶有兴趣地读着上面的问题,她的声音清脆。

    可落在廖清梨的耳中,他只能将这个声音和[蓝月与红雾]时间中怪谈化的姐姐联系在一起。

    “姓名,廖清梨,”她低低地笑着,“真是个好孩子,还特意将姐姐地名和自己的连在一起了……为了纪念吗?”

    廖清梨没有说话,[廖梨]彻底转过脸。

    “能力评级,A级。”

    “嗯,只能说不好不坏吧。”

    “……建议措施,挖掉他的眼睛。”念到这里,[廖梨]意味深长的停顿了片刻,她看着廖清梨翡翠般的眼睛,不怀好意地问,“你看见什么了……?弟弟?”

    “……”廖清梨仍然沉默。

    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彻底转身,露出完整面容之后,他很快久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

    他能看见,那家伙的真实面目。

    无数只眼、无数张嘴、无数个鼻、无数对耳朵、无数条眉毛……像是彻底毁坏的电脑,屏闪般不断掠过,随机组成一张张人脸,有的让他感到熟悉,有的让他感到陌生。

    而在那无数的面孔中,[廖梨]的脸确是万物的基石,无论五官如何切换,廖清梨总能从那张脸上品出一些属于[廖梨]的神韵。

    而它的身形也在变化,高低胖瘦,健壮消瘦的虚影笼罩着属于少女的体型,如同一个灯笼果,阳光下的不透光的内核是[廖梨],虚影则是薄而脆弱的膜。

    “你到底是什么?”他问,对方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廖梨]前进一步,她的五官随之变化,眉眼柔和,面庞的线条却锐利了几分,碧玉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那是[廖梨]的脸。

    怪物复又前进一步,脸此时却变得美丽非凡,透露着一股子异于常人的妖异,他又在一瞬间成了[衡念]。

    它说:“我是一道执念。”

    “总有人还想活下去,总有人还想见见那个回不来的人,他们的记忆久如同吞噬万物的黑洞,只要稍微想想,在这个万物皆可化身怪谈的世界中,有我这样的生物诞生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它微笑,男人的脸和女人的脸,小孩的脸和老人的脸,如同一道道不断交叠的影子,最后重叠而出的脸上,只有狂热的信念。

    它垂目,面容重新化为了[廖梨]。

    “你不想念我吗?”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柔和,凌厉的眉眼见少见的出现了柔和的情绪,“爸妈都死在了那场浩劫里,对于你我,我们对方不都是唯一吗?”

    廖清梨退后一步。他此时有些庆幸,刚刚的幻境让他重温了一段他最不想想起的回忆。那些恐惧、那些绝望被重新上色,生动地在他的脑海里烙下一块又一块的伤痕。

    他不在意这个怪谈的来源、规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他得活着出去,他得把信标室,不,情报部,甚至是异闻控制中心高层中混进了怪谈的消息带出去。

    这家伙甚至还篡改了信标室对外发布的警报!如果没人发现……这恐怕会是[蓝月与红雾]之后最大的一场灾难。

    “你篡改了信标室发出的警报。”廖清梨说,他放弃了和这个家伙沟通的想法,眼神扫过整个信标室,心中谋划着自己的出路。

    他只是个文职,在面对怪谈的时候,他和那些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廖清梨的视线落在那副画上,蓝月与白天交相辉映,暗金的画框泛着浅浅的柔光。

    这会是他的退路吗?身为情报部的一员,他自然知道那副画框下面还有一条密道。

    ……

    “所以,你躲进去了?”衡念问,这是很关键的一个问题。

    廖清梨摇头:“没有,我被它打晕了,还是刘队长把我叫醒的。”

    如果眼前之人是真正的廖清梨,那么医院里那个就是假的。衡念想,难怪她当时觉得医院里的廖清梨非常奇怪。

    这下衡念将目光落在了刘月衔的身上。刘队长面色苍白如纸,比起衡念在医疗部见到她的时候,她显得更加憔悴。

    最奇怪的就是刘队长,她根本没有任何来这里的理由。

    刘月衔只是苦笑:“我知道情报部里出了大乱子,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你还记得我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吗?我那个……侄女。”

    刘月衔说的是那个推着她去医疗部的小姑娘,衡念想了一下她的名字,最后不确定的开口:“你是说,刘锦钰。”

    刘月衔点头:“她其实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而我这位朋友好巧不巧就在情报部工作。”

    “……是副部长刘季的女儿?”廖清梨问,他曾经在闲聊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是的,我们两家住的比较近,有时她忙不过来的时候,锦钰就会来我这里待一段时间。”

    “那天,她突然跑到我家,和我说她妈妈变了一个人。”

    “我最开始以为是小孩子胡言乱语,没放在心上,她在我这里又住了几天,最后是刘季来接她的。”

    “我简单和刘季聊了几句,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两天后。”

    “我看见了……我的父母。”

    “事先说明一下,他们很早之前就去世了。而且和[蓝月与红雾]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他们是自然死亡的,那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人相信什么怪谈之类的事情。”

    “总之,那天本来是很普通的一天,我起床,随后我的床上会有一个小装置,将我送到我的轮椅上。”

    “因为前天工作的事情,我睡得很晚,所以那天早上,我有点赖床。”

    “直到我的小装置把我移到轮椅上好一会,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一般这个时候,我早餐机器人会为我准备好一杯温度完美的牛奶,而面包机也会准备好烤的恰到好处的酥脆面包。”

    “但那天却不一样。”

    “……很香的味道,是我很久都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是我妈妈最擅长的小笼包。薄皮的鲜肉灌汤包。”

    “还有红枣豆浆。”

    “我困惑地走入餐厅,这才发现……他们竟然都还在。”

    “我爸爸在看报纸,没错,很老式的爱好,他有点顽固,总是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

    “我妈妈则专心的吃饭,她工作很忙,但周末一旦有空,它就会包很多小笼包,冻起来当做接下来一周的早饭,只是因为我爱吃。”

    “他们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如果你们见到了,恐怕还会问我和他们两个是不是什么朋友之类的关系呢。”

    “……我几乎立刻确定了,他们的那个年龄段,大概是我还在高中念书的时间。”

    “那是我……很想念的一段时光。”

    “你明白吗?”刘月衔看着紧握双拳的廖清梨,“我曾经还有过丈夫和女儿,我同样爱着他们,可最后出现在我眼前的还是我的爸妈。我很爱爸妈,远超一切,而巧的是,他们也爱我,远超一切。”

    “那个瞬间,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我甚至在想,要不还是和他们一起吃顿饭吧,就这一次。我坚强了那么多年,软弱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吃完,我就杀掉他们。”

    刘月衔闭上了眼。

    她的人生可以称得上顺利,年少时衣食无忧,父母疼爱,而她自己也在读书上颇有几分天资,几乎不用努力就上了最好的大学。

    一路顺利,工作、结婚、生子,一切如同被安排好的剧本,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进行。

    直到[蓝月与红雾]无声降临。她的丈夫、女儿全部死在那个蓝月升起的漆黑长夜里,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她加入了异闻控制中心,从控制员做起,最初在情报部,后来她觉得不够危险,转到了先遣部,不断送走战友,升职,直到双腿残疾,这才又转入幕后。

    刘月衔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哭了。

    她的泪水在爸妈死去时流干,她的血液在丈夫和女儿死去时变冷,送走过无数同事,她几乎要忘记他们的脸、他们的笑容。

    可在看见饭桌前那对夫妻的时候,刘月衔还是双眼一酸,几乎要落泪。

    她的轮椅向前,不断地提醒着她一个事实——她双腿残疾,年龄见长,而那些幸福的过去,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的轮椅扶手里总是有武器。方便杀人,也在某些时刻,方便自我了断。

    肉包的味道很香。她闭上眼,那种在儿时几乎刻入骨髓的香气重新在她的味蕾滚动。

    白色的水雾和蒸腾的香气,晕湿了她的双眼,打湿了她的手心,让她几乎握不住刀。

    她的声音低沉而暗藏火焰:“……我杀了他们。”

    很轻松,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防备。

    毕竟,谁会防备自己最爱的女儿呢?

    谁又能猜到,她会在某个普通的清晨,举刀屠戮整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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