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后懿旨:大理寺少卿郑洄,才德兼备,品行端方,礼部侍郎梁澍之孙女梁霈,德貌双全,温婉贤淑,今赐二人择日成婚,赏黄金千两,翡翠三镶如意一柄,鎏金点翠嵌珍珠宝石鸳鸯荷花头面一套,云锦十匹,良田千顷,望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绵延子嗣,孝悌治家,忠贞报国,钦此。”

    梁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怔怔出神,纪莘在梁霈背后轻轻推了推她,梁霈这才回神过来,叩头谢恩,“臣女领旨谢恩。”

    梁仲信送宣读旨意的宦者出了府,梁家其余人神色各异,陆续从地上站起。

    二夫人走到三夫人杨氏跟前,“圣人圣后鲜少下旨赐婚,六娘不只得了赐婚,还得了如此丰厚的赏赐,三弟妹,恭喜了。”

    梁霓经过二夫人和杨氏身边,恰好听到二夫人的话,忍不住回头恨恨地瞪了梁霈一眼。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杨氏大喜过望,只觉得胸中沉积的郁气?都消散了个干干净净,眉开眼笑地回二夫人道:“谢二嫂,我就知道,我们霈儿定是个有福气的!”

    韩氏不了解郑家是何等人家,也不知道郑洄是多么前程似锦的人物,只记得郑洄上次来梁家抓人时的模样,因此韩氏觉得,梁霈要伺候这样一个看似温文,实则强硬、不苟言笑的夫君,以后定然有吃不完的苦头。

    虽不觉得梁霈嫁得好,但韩氏对梁霈得的赏赐眼馋得很,可是她与三房交恶,开不了口求人,连看一看那些宝贝赏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杨氏注意到韩氏的神情,心中的得意更甚。

    安德侯府固然有爵位,但那爵位落不到身无官职的侯府二郎君身上,可郑洄就不一样了,郑洄是备受圣人赏识的能臣,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长房近来一直趾高气昂,现在总算是轮到她们三房扬眉吐气了!

    梁霈全然感受不到周围诸人的种种情绪,依旧沉浸在震惊中,木然地站在原处,一手抱着明黄色的布帛卷轴,一手死死地握着纪莘的手。

    方才她和纪莘刚刚回到梁家,便听说有宫中宦者前来宣旨,她匆匆来到前院听旨,但万万没想到,这旨意是给她的。

    梁霈想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杨氏发觉梁霈像个木头一样,还在傻站着,不满地想要去骂上两句,可是转念一想,梁霈刚刚给她争了脸,杨氏便也懒得和梁霈计较了。

    待所有人散去,纪莘也牵着梁霈回了房间。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圣后怎么会知道我是谁,甚至还给我赐婚呢?”

    纪莘为梁霈和自己倒上茶水,将茶杯塞到梁霈手中后,道:“我猜,这赐婚是郑少卿求来的。”

    梁霈放空的眼神找回焦距,看向纪莘,犹豫地问道:“那我还能走吗?”

    “你若再想跑,那就是抗旨了。”

    梁霈下意识地想问为何郑洄要这样做,但又将这问题咽了回去。

    因为她不用问,她猜得出原因。

    “我想去找郑少卿,我想同他谈谈。”梁霈道。

    “这件事倒是好办。郑家定然也接到了懿旨,按规矩,很快他们便会来梁家拜访,所以你不必去找他,他会来找你的。”

    “他会来吗?安德侯府来下聘时,就只派了管事前来,安德侯、侯夫人和二郎君都没有来。”

    “如果我是郑少卿,我会来的。他做了这样的事,总要和你说清楚的。”纪莘道。

    “好吧,那我先等一等,若他不来,我再去找他。”梁霈想好之后,转而道,“珍珍,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小报的探官,你真厉害。”

    “你会做妆品,你也厉害。”

    梁霈莞尔一笑,又开始发愁,“我以后还能卖妆品吗?哎,只怕是不能了。”

    “我觉得,你可以将你制作妆品的事告诉郑少卿,先试探试探他是否抵触此事,说不定他会支持你呢。”

    梁霈咬住下唇,眼睛眨了眨,“其实他知道。”

    “他知道?他问过你?”

    梁霈不自觉地抓住了裙摆,“嗯,他问过。”

    纪莘发觉自己好像错过了梁霈和郑洄之间的重大进展,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双手捂住嘴偷笑,“那他说什么了?”

    梁霈双手揪着裙摆来回搓弄,“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他说他想多了解我。”

    纪莘放下双手,沉吟了片刻,而后道:“之前你说他对你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我也这样认为来着,但现在看来,他大约是真的喜欢你。世上有许多目空一切,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女子的男子,他们才不会在意女子的想法,但郑少卿似乎不是这样,单从这一点,他已胜过许多男子。”

    梁霈有些羞涩,不敢再听纪莘谈论郑洄,于是说道:“若说喜欢,孟二郎君才是真的喜欢你呢。”

    纪莘双眼霎时间失去了神采,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苦涩,“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为何?”

    纪莘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讲,梁霈听后又是莞尔一笑,“珍珍,若你喜欢他,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纪莘眼睫轻轻颤抖,“我不知道,我也不该考虑这个了,太迟了。”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感情是无法被轻易收回的。珍珍,我相信他一定还喜欢你,等你想清楚了,你也可以去找他谈谈。”

    不出纪莘所料,郑洄果然上门了。

    接到赐婚懿旨后的第二日,郑夫人携郑洄一同登门造访,不只礼数周到、态度诚恳、言语谦逊,还带来了大量珍贵礼物。

    梁老夫人和三位夫人共同招待来客,韩氏又一次被亮闪闪的礼物晃了眼,只能在心里劝解自己:礼物再多又怎样,那郑洄是个连笑都不会笑的,梁霈以后日日对着那样一张脸,只怕会被活活冻死。

    想着想着,韩氏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郑洄,突然有些恍惚,对面那个温和谦恭、春风满面的俊俏郎君,是上次来梁家抓人的那个吗?这人怎么变得如此不一样了?

    梁老夫人对郑洄无甚好感,也不在意梁霈的婚事,但她维持了基本的礼数,是以这一日可谓宾主尽欢。

    至于杨氏,她对郑洄无比满意,因此在郑洄提出单独见一见梁霈时,杨氏十分痛快地同意了。

    池塘边,梁霈还在思考该如何询问,郑洄却是直截了当:“懿旨是我求来的,你尚未允诺嫁我,我本不该强求,但我听说了府上的情况,不得不如此。此事是我有失妥当,无论六娘想如何责备、惩罚我,我都会甘心受着,绝无怨言。”

    梁霈眼神闪躲,抿紧了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想问懿旨是不是郑洄求来的,可是她还没问,郑洄自己先说了,弄得她都不会了。

    还有,郑洄为什么要说什么“责备、惩罚”,他堂堂大理寺少卿,她哪有惩罚他的本事。

    想来想去,梁霈只能说:“我不会责备,更不会惩罚你的。”

    郑洄眼中迸出惊喜,“所以你不怪我?你是愿意的,是吗?”

    梁霈又不作声了,因为如果她有得选,她不愿意,至少是现在不愿意。

    郑洄读懂了梁霈的沉默的含义,喉结滚了滚,将早就想好的打算说给她听:“我知你想要自由,想要自食其力,你想做妆品生意,我绝不会是你的阻碍,若你需要帮助,我也愿意支持你。待你我成婚,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会出面说服耶娘,他们也绝不会阻拦你。”

    梁霈原本也打算和郑洄谈一谈妆品生意的事,她的确不想就此放弃,可是她还没提,郑洄又先提了。

    甚至郑洄比她考虑得更全面,主动提出了会出面说服他的父母。

    话都被郑洄说完了,梁霈又有点不会了。

    梁霈感动于郑洄的诚意,却将信将疑,“即使你无法说服令尊和令堂,但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

    终于得到了一点正面的回应,郑洄情不自禁地想要牵起梁霈的手,但怕他的唐突会吓到梁霈,郑洄又半路将手收了回去,“六娘,我知你现在不可能完全相信我,但是让我证明给你看,好吗?”

    梁霈隐隐感觉到耳后在发烫,甚至似乎她的面颊,乃至全身都要开始发烫,梁霈只得扭头望向池塘,努力盯住一个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见梁霈似乎在盯着荷叶发呆,不愿给他回应,郑洄越来越不安,试探着唤了一声:“六娘,你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礼,梁霈急忙收回目光,视线终于落到了郑洄的面庞上,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轻声回道:“我在想,我去不成扬州了。”

    原来她原本计划逃去扬州,郑洄想道。

    刹那间,郑洄又从梁霈的话中、眼神中读懂了另外的意思,激动和喜悦占满了他的整个胸腔,令他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那以后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梁霈从没想过,会有人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能如此欢喜,梁霈不由自主地被郑洄的情绪感染,浅笑嫣然,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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