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氿料想的相反，潜入纪家纵火的四人全是软骨头，在县衙挨了几日的打之后，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陈氿和邱常发听完事情本末，立刻马不停蹄地回了丁家。
“那伙人起初只说他们是几个地痞无赖，看阿莘家只有几个女娘，于是想要潜入行窃，一旦被发现，就将人都杀了，再放火毁尸灭迹。这话自然不可信，所以县令又命不良人对他们狠狠用刑，他们这才讲了实情。”说到此处，邱常发顿了顿，“他们说，是袁府的管事主动找上他们，以丰厚的酬劳相诱，让他们去纪家行凶。”
纪莘心头一震，她万万没有想到，要杀她们的竟是袁家的人。
在她们三人之中，与袁家有恩怨的是纪茹，所以买凶杀人的目标定然也是纪茹。
可是，自从来到昭行坊后，纪茹甚少出坊，袁家的人是如何知道她在此处的？
在座的知晓纪茹与袁适的关系的几人未语，其余不清楚内情的人百思不得其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袁府？哪个袁府？袁适家那个袁府？”张小五问。
“这可真是好生奇怪，虽说之前老九提起过想要调查袁适，但这件事不了了之，我们什么都没有报道，并没有招惹袁家，他们为何想杀阿莘她们？”丁小禾道。
“对啊，袁家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莫名其妙。”张小五推推陈氿，“陈氿，他们欺人太甚，要不你去警告警告他们吧？你就直接去袁府，一脚踢开大门闯进去，臭骂他们全家一顿，然后提着他们来给东家赔礼认错，再把他们扔进大牢，怎么样？喂，陈氿，你为啥不说话？”
“好了好了。陈氿一向主意多，他心里定然是有成算的，小五，你就不要瞎出主意添乱了。”丁大叔道。
陈氿从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中听出了一点有用的，视线落到万玖身上，“老九，你之前为何想要调查袁适？”
万玖坐立不安，头也不敢抬，勉强支吾出几个字，“他，我，就是，就是……”
丁小禾替万玖说道：“过年之前老九打听到，因为爱妾的意外离世，袁适几近疯魔，老九本想继续打听，写一篇专门的报道，但在那次讨论时，邱阿兄提到这篇报道可能会激怒永庆公主，所以后来老九就再没提过这件事了。”
陈氿看向邱常发，邱常发点头，“是这样。”说完眼神不自觉地向纪莘的方向飘。
纪莘方才想不通袁家的人为何会知道纪茹的下落，但此刻看到万玖这副心虚愧疚的模样，就算他不说，纪莘也能猜出几分。
“老九，”纪莘叹了一口气，“在你答应我放弃对袁适的报道之后，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万玖抬头看了一眼纪莘，又立刻低下头，“我不知道会带来这样的后果，若我知道，我不会做的！”
众人都震惊地盯着万玖，纪莘努力保持镇定，又问：“所以你做了什么？”
万玖咬了咬牙，和盘托出道：“在你单独找我，说不希望我再去查袁适的事之后，我虽答应了你，可我不甘心放弃，所以又去接触了袁家的下人。我那时以为你之所以不希望我查，是因为你不敢得罪公主，我想自己悄悄完成报道，然后再交给你看，说不定等你看了我的报道，你能改变主意。可是后来查着查着，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按袁家下人对袁适爱妾的描述，那人分明就是……”
“别说了！”纪莘厉声打断万玖，胸膛几次剧烈起伏后，捋顺气息道，“我不想再追究纵火的事了，左右那四名地痞已经入狱，这就够了。老九，你背着小报的其他人，独自偷偷行事，这次我必须罚你，你认吗？”
万玖老实点头，诺诺地道：“认。”
“好。这件事到此为……”
纪茹突然出声打断纪莘，站起身伸手指向万玖，“所以，是他私下接触袁家人，引来行凶的地痞，对吗？”
万玖抬头看纪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害你们。”
纪茹骤然拔高声线，“你说谎，你就是有意借刀杀人，想要杀我们灭口！”
万玖猛地站起，焦急地解释：“我没有！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想要灭你们的口！”
“你还在说谎！”纪茹狠狠一拍桌子，眼中的恨意如利箭，直直射向万玖，“你敢告诉大家你的真实姓名吗！你姓万，你是万琳的堂弟！万琳害死我阿姊，还想杀了我，当年我侥幸逃过，万琳没能得手，如今你又遇到我们，你就是来杀我们的！”
万玖本是愧疚自责的，此刻却被纪茹污蔑得起了火气，也大喊道：“你说什么疯话呢！我堂姊是宫中女官，她认识你是谁，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吧，她杀你做甚！”
“我阿姊也曾是宫中女官，我当年也是宫中的宫女，万琳不止认识我，她当年还是我阿姊的至交好友！可是她狼心狗肺，害我阿姊死得不明不白，我在宫外巧合遇到她，她还想杀我灭口！你们万家分明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纪莘扯住情绪激动的纪茹，“阿茹，一码归一码，你冷静些！”
纪茹用力甩开纪莘，“你知道了他叫万玖，为何没有告诉我，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阿姊和冯阿娘的死一定都和万琳有关，我永远都不会忘，你呢，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何要留一个仇人在身边！”
“他不是仇人！”纪莘为了和纪茹解释，不得不也提高音调，“老九是巧合来到这里的，我查过，确认过！万琳做的事与他无关，你不该胡乱攀扯！”
万玖立刻抓到了纪莘话中的重点，“你查我？你为何查我，你是不是也不信任我！”
一个还没有劝明白，另一个又跟着吵，纪莘一个头两个大，撑着额头急促喘息的工夫，丁小禾轻声问阿凝，“阿茹说的是真的吗？”
阿凝的话穿插在几人喘粗气的声音里，被房间内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是真的。阿茹的阿姊曾是极出色的女官，后来死得不明不白，还牵连了阿茹。阿茹受了许多苦，在宫外无意间遇到万琳，万琳却想找人杀死阿茹，只因为阿茹提起了她阿姊生前在做的事。若不是阿茹遇到袁适，得了袁适的庇护，可能阿茹已经死了。”
这一场架吵得牵扯出太多信息，众人听得瞠目结舌，丁小禾相信纪茹和阿凝不会胡说，只好去劝万玖，“老九，阿茹一定有许多的苦衷，你别和她吵了，好好同她再解释解释吧，好吗？”
万玖像一只斗鸡一样，正和纪茹互不相让地瞪眼睛，听到丁小禾的话，却霎时间泄了气，委屈得红了眼眶，“她有苦衷，她就可以冤枉我吗！你一次两次地站在别人那边，说到底你就是和他们关系更好、更亲近，却从来都不相信我！我才不要受你们的鸟气，我走还不行吗！”
万玖夺门而出，纪莘求助地看向陈氿，“他眼下太不冷静，这样跑出去会出事的，不能让他自己走，你去找他吧，明日再带他回来。”
陈氿方才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在他入万骑营之后，当真是错过了不少事，可眼下不是问的时候。
陈氿握了握纪莘肩膀，“好，我再劝劝他。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纪莘木然点头，目送陈氿出门后，心力交瘁地脱力坐下。
翌日午后，陈氿将万玖带回丁家，纪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昨日去了何处？”纪莘问陈氿。
“我带他去了义父那里。别看他今日老老实实、一言不发的，昨日一路上他吵得很，说我和你是一伙的，他才不要跟我走。他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和你是一伙的。”
“后来呢，你如何劝好他的？”
“没劝好，我哪里说得过他。他在义父那里大喊大叫，我拿他没辙，义父什么都没说，只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老实了，然后就成今日这副闷不吭声的模样了。”
陈氿讲得有点好笑，可纪莘心里太烦闷，想笑也笑不出，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而后又长长地叹气。
陈氿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纪莘嘴角两侧，“今日我带着他又去打听了袁家的情况，袁家的管事是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是袁夫人的心腹，所以，袁夫人大约是恨纪茹害得袁适疯魔，也不想纪茹再出现，于是想要彻底除掉纪茹。”
“猜到了。”
“你想怎么做？”
“我没办法追究这件事。”纪莘道，“袁夫人做得不对，可若我追究到底，袁适势必会知道阿茹还活着，届时局面只怕会更糟糕。”
“没关系，既然你不想追究，那就忘了它吧。”
陈氿了解纪莘，知道纪莘是因为愧疚和亏欠而不愿追究，纪莘如此决定，他也只能让这件事在明面上到此为止，但他可以私下去警告袁夫人一番，绝了她再想害人的念头。
万玖回来之后便一头扎进房间，此时却走出来，将所有人叫到堂屋，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我仔细、冷静地想过了，之所以请大家过来，是为了告诉大家我的决定。”
陈氿和邱常发听完事情本末，立刻马不停蹄地回了丁家。
“那伙人起初只说他们是几个地痞无赖，看阿莘家只有几个女娘，于是想要潜入行窃，一旦被发现，就将人都杀了，再放火毁尸灭迹。这话自然不可信，所以县令又命不良人对他们狠狠用刑，他们这才讲了实情。”说到此处，邱常发顿了顿，“他们说，是袁府的管事主动找上他们，以丰厚的酬劳相诱，让他们去纪家行凶。”
纪莘心头一震，她万万没有想到，要杀她们的竟是袁家的人。
在她们三人之中，与袁家有恩怨的是纪茹，所以买凶杀人的目标定然也是纪茹。
可是，自从来到昭行坊后，纪茹甚少出坊，袁家的人是如何知道她在此处的？
在座的知晓纪茹与袁适的关系的几人未语，其余不清楚内情的人百思不得其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袁府？哪个袁府？袁适家那个袁府？”张小五问。
“这可真是好生奇怪，虽说之前老九提起过想要调查袁适，但这件事不了了之，我们什么都没有报道，并没有招惹袁家，他们为何想杀阿莘她们？”丁小禾道。
“对啊，袁家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莫名其妙。”张小五推推陈氿，“陈氿，他们欺人太甚，要不你去警告警告他们吧？你就直接去袁府，一脚踢开大门闯进去，臭骂他们全家一顿，然后提着他们来给东家赔礼认错，再把他们扔进大牢，怎么样？喂，陈氿，你为啥不说话？”
“好了好了。陈氿一向主意多，他心里定然是有成算的，小五，你就不要瞎出主意添乱了。”丁大叔道。
陈氿从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中听出了一点有用的，视线落到万玖身上，“老九，你之前为何想要调查袁适？”
万玖坐立不安，头也不敢抬，勉强支吾出几个字，“他，我，就是，就是……”
丁小禾替万玖说道：“过年之前老九打听到，因为爱妾的意外离世，袁适几近疯魔，老九本想继续打听，写一篇专门的报道，但在那次讨论时，邱阿兄提到这篇报道可能会激怒永庆公主，所以后来老九就再没提过这件事了。”
陈氿看向邱常发，邱常发点头，“是这样。”说完眼神不自觉地向纪莘的方向飘。
纪莘方才想不通袁家的人为何会知道纪茹的下落，但此刻看到万玖这副心虚愧疚的模样，就算他不说，纪莘也能猜出几分。
“老九，”纪莘叹了一口气，“在你答应我放弃对袁适的报道之后，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万玖抬头看了一眼纪莘，又立刻低下头，“我不知道会带来这样的后果，若我知道，我不会做的！”
众人都震惊地盯着万玖，纪莘努力保持镇定，又问：“所以你做了什么？”
万玖咬了咬牙，和盘托出道：“在你单独找我，说不希望我再去查袁适的事之后，我虽答应了你，可我不甘心放弃，所以又去接触了袁家的下人。我那时以为你之所以不希望我查，是因为你不敢得罪公主，我想自己悄悄完成报道，然后再交给你看，说不定等你看了我的报道，你能改变主意。可是后来查着查着，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按袁家下人对袁适爱妾的描述，那人分明就是……”
“别说了！”纪莘厉声打断万玖，胸膛几次剧烈起伏后，捋顺气息道，“我不想再追究纵火的事了，左右那四名地痞已经入狱，这就够了。老九，你背着小报的其他人，独自偷偷行事，这次我必须罚你，你认吗？”
万玖老实点头，诺诺地道：“认。”
“好。这件事到此为……”
纪茹突然出声打断纪莘，站起身伸手指向万玖，“所以，是他私下接触袁家人，引来行凶的地痞，对吗？”
万玖抬头看纪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害你们。”
纪茹骤然拔高声线，“你说谎，你就是有意借刀杀人，想要杀我们灭口！”
万玖猛地站起，焦急地解释：“我没有！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想要灭你们的口！”
“你还在说谎！”纪茹狠狠一拍桌子，眼中的恨意如利箭，直直射向万玖，“你敢告诉大家你的真实姓名吗！你姓万，你是万琳的堂弟！万琳害死我阿姊，还想杀了我，当年我侥幸逃过，万琳没能得手，如今你又遇到我们，你就是来杀我们的！”
万玖本是愧疚自责的，此刻却被纪茹污蔑得起了火气，也大喊道：“你说什么疯话呢！我堂姊是宫中女官，她认识你是谁，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吧，她杀你做甚！”
“我阿姊也曾是宫中女官，我当年也是宫中的宫女，万琳不止认识我，她当年还是我阿姊的至交好友！可是她狼心狗肺，害我阿姊死得不明不白，我在宫外巧合遇到她，她还想杀我灭口！你们万家分明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纪莘扯住情绪激动的纪茹，“阿茹，一码归一码，你冷静些！”
纪茹用力甩开纪莘，“你知道了他叫万玖，为何没有告诉我，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阿姊和冯阿娘的死一定都和万琳有关，我永远都不会忘，你呢，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何要留一个仇人在身边！”
“他不是仇人！”纪莘为了和纪茹解释，不得不也提高音调，“老九是巧合来到这里的，我查过，确认过！万琳做的事与他无关，你不该胡乱攀扯！”
万玖立刻抓到了纪莘话中的重点，“你查我？你为何查我，你是不是也不信任我！”
一个还没有劝明白，另一个又跟着吵，纪莘一个头两个大，撑着额头急促喘息的工夫，丁小禾轻声问阿凝，“阿茹说的是真的吗？”
阿凝的话穿插在几人喘粗气的声音里，被房间内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是真的。阿茹的阿姊曾是极出色的女官，后来死得不明不白，还牵连了阿茹。阿茹受了许多苦，在宫外无意间遇到万琳，万琳却想找人杀死阿茹，只因为阿茹提起了她阿姊生前在做的事。若不是阿茹遇到袁适，得了袁适的庇护，可能阿茹已经死了。”
这一场架吵得牵扯出太多信息，众人听得瞠目结舌，丁小禾相信纪茹和阿凝不会胡说，只好去劝万玖，“老九，阿茹一定有许多的苦衷，你别和她吵了，好好同她再解释解释吧，好吗？”
万玖像一只斗鸡一样，正和纪茹互不相让地瞪眼睛，听到丁小禾的话，却霎时间泄了气，委屈得红了眼眶，“她有苦衷，她就可以冤枉我吗！你一次两次地站在别人那边，说到底你就是和他们关系更好、更亲近，却从来都不相信我！我才不要受你们的鸟气，我走还不行吗！”
万玖夺门而出，纪莘求助地看向陈氿，“他眼下太不冷静，这样跑出去会出事的，不能让他自己走，你去找他吧，明日再带他回来。”
陈氿方才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在他入万骑营之后，当真是错过了不少事，可眼下不是问的时候。
陈氿握了握纪莘肩膀，“好，我再劝劝他。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纪莘木然点头，目送陈氿出门后，心力交瘁地脱力坐下。
翌日午后，陈氿将万玖带回丁家，纪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昨日去了何处？”纪莘问陈氿。
“我带他去了义父那里。别看他今日老老实实、一言不发的，昨日一路上他吵得很，说我和你是一伙的，他才不要跟我走。他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和你是一伙的。”
“后来呢，你如何劝好他的？”
“没劝好，我哪里说得过他。他在义父那里大喊大叫，我拿他没辙，义父什么都没说，只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老实了，然后就成今日这副闷不吭声的模样了。”
陈氿讲得有点好笑，可纪莘心里太烦闷，想笑也笑不出，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而后又长长地叹气。
陈氿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纪莘嘴角两侧，“今日我带着他又去打听了袁家的情况，袁家的管事是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是袁夫人的心腹，所以，袁夫人大约是恨纪茹害得袁适疯魔，也不想纪茹再出现，于是想要彻底除掉纪茹。”
“猜到了。”
“你想怎么做？”
“我没办法追究这件事。”纪莘道，“袁夫人做得不对，可若我追究到底，袁适势必会知道阿茹还活着，届时局面只怕会更糟糕。”
“没关系，既然你不想追究，那就忘了它吧。”
陈氿了解纪莘，知道纪莘是因为愧疚和亏欠而不愿追究，纪莘如此决定，他也只能让这件事在明面上到此为止，但他可以私下去警告袁夫人一番，绝了她再想害人的念头。
万玖回来之后便一头扎进房间，此时却走出来，将所有人叫到堂屋，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我仔细、冷静地想过了，之所以请大家过来，是为了告诉大家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