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R·O·D (中)

    “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对权志龙这样说道。

    “只是生了一场病,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呢?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啊。

    说是脱胎换骨,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只不过是一个提前走过了十年时间的人,乍然闯入了那些充满遗憾的时间里,试图去修补,却又害

    怕引发蝴蝶飓风的人罢了。

    权志龙其实对十年前的很多东西都已经感到陌生了,可能是时间问题,他融入的其实远不如江留月

    那么好。

    十年的时间带来了更多的沉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前不过是让人感到畏缩,现在直接是心生恐

    惧。

    他尽量让自己多笑一下,结果也只是变得更吓人了。(bushi)

    十年前的权志龙,确实要比十年后的他自己更为轻松洒脱,虽然看似带着GD的面具被命运拖拽着向前,但依然存留着因为生活在舒适区里特有的傲慢感,那种好似什么都可以轻飘飘带过,什么都可

    以掌握在手里的膨胀的自尊心和肆意妄为,难免在十年后的人眼中变得有些中二和幼稚。

    对于舞台和音乐的理解也是如此,权志龙无心要干涉2014年的音乐发展,但他实在是很难忍住想要

    对舞台进行调整和把控。

    “忍住啊,哥。”

    江留月自从听到他修改的demo之后就非常紧张的盯住了她哥:“你现在把这种音乐形式搞出来要出

    大事了。”

    她紧张兮兮的攥着U盘:“这首歌该不会也有一些不该在这个时间里出现的东西吧。”

    那里面正是权志龙允诺给她的合作舞台《我的梦》,江留月吐槽了又吐槽她哥的取名技巧,曾经的

    《一天一天》差点叫做《勉勉强强》就算了,为什么2014年里还能出现宛如1988年奥运会结尾曲的

    歌名呢?

    “那你听听看不就好了?”

    权志龙逗她:“你好歹也是登顶歌手了,塔伊,得有一些自己的判断吧。”

    “别乱说!”江留月的眼珠子像是猫儿一样变得圆滚滚的,她差点就要捂权志龙的嘴了:“我现在

    还是个三流歌手啊哥!”

    “你喜欢的话,很容易就能登顶吧。”权志龙抿了一下唇,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自己。”

    “什么?”

    江留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三流歌手?啊,这又不是什么……本来我曾经就是个这样水平拉胯

    的歌手啊。”

    “你不拉胯。”权志龙立刻反驳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他认真的看着江留月,郑重其事的说道:“塔伊啊,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你知道哥说这种话不是哄你的,对不对?”

    江留月嘟囔了一句:“那是要在公司为我量身打造的歌曲里,我才做得好,别人的歌我就唱不好

    了,这样也算是做的好吗?”

    “……为什么你要去唱别人的歌呢?”

    权志龙问完了这句话,自己反而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然后快速的说道:“抱歉,塔伊,抱歉,我

    说错话了。”

    他道歉的很快,快到江留月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她迟钝的啊了一声,先说了一声没关系,然后又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慢慢品权志龙的话,好一会儿

    才笑了,说:“干嘛抱歉啊,哥你说的也没错,我原来是喜欢钻牛角尖。”

    平心而论,江留月作为KPOP歌手的这七八年里,其实获得的成绩和成就已经跻身韩国女爱豆的前十名,甚至一度和当红女团拉成五五开,她的歌曲中也有不少大热曲,影响力也远超她自己的预估。

    这些还是江留月离开韩国之后去中国和东南亚国家活动的时候,听到粉丝们唱出她昔日的歌曲,综

    艺里被后辈们cue到的时候才发觉的。

    她年轻时对于不被主流认可,一直备受乐评家们诟病指责带来的委屈和自卑,也早就在她逐步踏平

    亚洲顶级女SOLO歌手的道路上逐渐消散,甚至回想起来,甚至有一种‘我当时是疯了吗’的荒谬

    感。

    当然,她事到如今已经不打算再责备自己,当时被困在狭窄世界里的她就像是考试考砸的小学生,弄丢了考卷、被老师训斥都是天大的惨事,甚至威力大到让她觉得世界都要毁灭,如今已经踏足过

    最高峰,看到过更广阔世界的江留月,早就可以对这一切一笑了之了。

    所以,她真的只是随口调侃了自己一句,没料到权志龙竟然当真了。

    江留月以为权志龙是因为这个怕她伤心所以道歉,没料到,权志龙下一句竟然说的是:

    “我不是为了这个道歉的,塔伊。”

    “我道歉是因为,总是反驳你的想法,很抱歉。”

    在你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自己很差劲的时候,只是嘴巴上敷衍的安慰你,甚至生气你这样贬低自己,

    被我大声训斥的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很无措,所以只能闭紧嘴巴不敢再提,被这样粗暴的对待,是我不好。

    “对不起,孩子呀。”

    权志龙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哥哥以后会做的更好的。”

    温暖的手落在她头顶的时候,江留月都还觉得自己在发梦。

    她想打个哈哈,却不知道怎么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转移话题

    道:“不要叫我孩子,我都多大了。”

    “嗯,不叫了,以后在家里再叫,到了外面哥哥都叫你的名字,好不好?”

    权志龙声音很温柔的说道:“塔伊啊,抱歉。”

    “为什么一直道歉啊!!”

    江留月忽然用力的抓下一直摸她头顶的手,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人好奇怪!最近一直都在

    道歉……好奇怪!”

    她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权志龙,眉头皱的紧紧的,下一秒,她试探着问到:“……你是哪位志龙

    哥……?不会是来耍我玩的吧?”

    权志龙掐了一把她的脸蛋,她捂着被掐疼的脸蛋,眼神中还有些许疑惑。

    权志龙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跟你说了,交换身份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吗?”

    “……那也很奇怪,原本的志龙哥好几天没回来了,他去哪里了?”

    江留月疑心病很重的看着他,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严肃了,她凑过来认真的打量着权志龙的表情,

    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你把他杀了,把他的身体夺走了?”

    权志龙:“……”

    他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自己在这孩子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为什么那么想?”

    他不死心的问道。

    “……因为志龙哥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吧,就算是未来的自己,也不太能忍让我和不是自己的男

    人一起相处那么久吧。”江留月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尤其是,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当个君子的情

    况下。”

    权志龙:“……”

    好神奇,她怎么会猜得到,那个年轻的自己在意识到自己没忍住沉迷温柔乡之后,几乎暴走的事情

    的呢?

    本来在梦游廊的时候,权志龙就已经体验到了一次神奇的‘共感’,但他发现自己在进入房间之后

    就无法通感到外面了,因此他在知道对方在房间的时候,没忍住做了一些自己早就不该忍的事情。

    谁能想到……大约是这本来就是年轻的权志龙的身体,对方在离开房间之后,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不

    一样的变化,气到立刻和自己通话,嫉妒得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还哇哇大叫,吵的自己头痛欲

    裂。

    也就是因为年轻的自己太过于执着在江留月的过去里找到‘不一样的成长路线’,他因为能被房间

    里的江留月记住而一遍遍的去刷房间,他不甘心也不肯相信在他的保护下江留月竟然会走到自毁的

    这条路上。

    更让他不能相信的,是他本人竟然对这次自毁毫无察觉。

    这种类似于信念崩塌的冲击让年轻的男人无法接受,他试图一次次进入房间,去观察蛛丝马迹,然

    后一次次和江留月交谈,改变他们对话的方式,改变沟通的态度,但无论怎么做,过去已经发生的

    一切无法改变,江留月永远会在那个夜晚独自走进过汉江的江水,站上天台的阳台。

    他们曾经交换过两次身体,一次就是离开房间之后发现他偷吃……啊不对,塔伊本来就是他的妻

    子,算什么偷吃,总之,就是发现了之后,扭曲嫉妒到变形的男人立刻要求换回身体,权志龙只好

    随他,还好温泉酒店最不缺的就是大池子。

    回到梦游廊之后,权志龙说不清楚什么心态,反正也没有进入房间,就在房间之外的虚无里等着。

    他倒不是有什么龌龊的心思,想着可以待会儿发生什么通感一下什么的。

    他只是觉得年轻人火气大,别给他家的小孩弄伤了,或者两个人因为这种事情吵起来了,他需要及

    时出来阻止。

    他也不是抱着万一吵起来了吵到‘两个权志龙你给我选一个不然我就不活了你选他我也不活了我们两个一起没你去当寡妇吧’的程度,塔伊会选谁的心态在听热闹。

    他只是单纯的出于成熟男人的多方面考虑放心不下罢了。

    通感确实很奇妙。

    权志龙能感觉到‘自己’湿漉漉的脚踩在榻榻米上,然后是松软的棉被,他们胡闹到了天亮时分,

    江留月正裹着棉被沉沉睡去,最近长了点肉的小脸蛋软乎乎的贴着枕头,一束光正好从半开的纸门

    透进来打在她的脸颊上。

    “……嗯……”

    江留月哼唧了一声,手抓了抓眼睛,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

    大约是光刺得眼睛痛,她又不肯醒来,于是干脆用两只手倒贴在眼睛上挡光,像是一只用肉垫子捂

    脸的小猫咪一样缩了起来。

    权志龙被萌的心肝胆颤,生怕‘自己’醋火攻心把人给弄醒了吵架,又不敢出声怕火上浇油,正急

    得要命,却感觉到手指一暖。

    ‘权志龙’将她捂着眼睛的手拨开,大约是想把人给弄醒,却不防那小手顺势就握住了他的手指,

    然后拉着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把软乎乎的小脸在掌心蹭了蹭。

    “……你真是。”

    ‘权志龙’天大的火气和嫉妒在这瞬间也尽数散去,手心贴着的温度是如此的温暖真实,他最终也

    只能叹了口气,吐出一句甚至算不上抱怨的话来。

    他就坐在江留月身边,手捞起旁边的手机查看了一下讯息,然后看到了定好的闹钟。

    下午3点他们要去京瓷巨蛋参加家族CON的彩排,而现在已经快要10点了。

    “啧。”

    ‘权志龙’明显非常不爽的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语气词,他看着睡得正香的江留月,怎么也做不出来

    把她立刻弄醒的事情。

    而且……

    他到现在都不太敢面对江留月,如果吵架完了之后江留月跟他翻旧账,他到时候逃跑的话就太难看

    了吧。

    ‘权志龙’磨牙了很久,最终只能咽下这口气——但没完全咽下去。

    他掐着点,在江留月迷迷糊糊要醒来的时候先是哄骗她来了一个缠绵的吻,然后吃够了豆腐之后,

    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草莓。

    然后,他毫无愧疚心的借着带她去泡私汤舒展一下身体再去彩排的机会,一个猛子扎入温泉里给自

    己换了回来。

    饶是权志龙多活了10年也没料到过去的自己会这样给自己使绊子,一睁眼就要面对滚烫火烧的身体

    和紧迫到无法做任何事情的时间以及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自己的小女友,他本以为这就是考验了……

    直到去化妆的江留月猛然爆发出尖叫然后抓起梳子就朝他砸过来,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臭骂,他才知

    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虾仁猪心。

    因为给留了草莓,江留月一路上都不肯给他好脸色,一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边恶狠狠的骂他不是人,不仅拒绝和他一台保姆车,还在开会的时候跟他隔开老远老远的位置。

    这场会开的也是硝烟弥漫,他想要和江留月合作舞台的事儿之前只是草率一提,安排的歌曲是

    《hello》这首超冷门但轻松活泼的舞台,现在他要换成《R·O·D》还要改变舞台顺序,在还有三

    天就要开的演唱会档口,简直是拆迁大队直接按门铃的程度,不光是艺人们吓一跳,舞台筹备部门

    更是面如死灰一个劲的达咩达咩。

    权志龙很坚持,他敢提出来就一定知道这个能落地,只是需要耗费一定人力物力,且,会让公司管

    理层们黑脸罢了。

    这场面拉的太大,江留月都吓到了,她只知道权志龙和她有合作舞台,但后面的一系列操作包括给

    她在家族CON上再宣发一首新歌的事儿是闻所未闻,眼见会议气氛剑拔弩张,她赶紧起来打圆场,

    结果权志龙直接让她收声坐下听安排。

    权志龙这句话可以说是很不给面子了,江留月都愣住了:她什么时候也没听权志龙在人前那么骂过

    她了。

    但她向来是人前给足权志龙面子的,而且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她作为当事人其实也是被安排的,

    所以就默默坐下了,只是用疑惑地表情看着她哥,不知道这个活爹又在玩什么花。

    权志龙没有给她解释,因为会议只开到一半,他就被怒火冲天的杨贤硕单独临走去开小会了。

    “……能不能让我交涉?”

    就在这个时候,权志龙听到了来自于自己脑海的声音。

    他想要推辞,对方就开出了一个让他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而且保证,一定会谈好,谈成功。

    权志龙倒是很信任自己。

    于是,他看着怒火冲天的杨贤硕,说道:

    “我要去下洗手间,社长。”

    杨贤硕:“……?”

    杨贤硕已经快要被气疯了,他看着云淡风轻还有闲心去上厕所的权志龙,怒火都要凝结成实质的头

    上,在权志龙再次提出上厕所的时候,冒出了一个问号。

    他脱下自己的鞋子朝权志龙丢去,伴随着一句咆哮:“滚啊!!!!”

    权志龙去了洗手间,然后,他湿哒哒的回来了,脸是湿的,头发是湿的,就连上衣都是湿的,走路

    的时候,一走一个脚印。

    杨贤硕后脑勺痛到这个时候开个口子能看到他的高血压促使静脉变动脉,动脉变喷泉的绝世佳作。

    “你去洗手间投河了吗?”

    他气急败坏。

    然后,他发现,权志龙本来平静的脸上因为他这句话,骤然扭曲了一下,变得说不出的幽怨、愤

    怒,甚至带着一些仇恨。

    权志龙自幼在他身边成长,这么多年,表情管理早就成熟,不管怎么挨骂,也就是沉默,大多数,

    还会带点社交笑容。

    他几乎没见过这样的表情,因此不知道为何,心里微微抖了一下。

    ——杨贤硕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随着权志龙的声名日益高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挖掘培养出来的世界之星,有着深深的忌惮和难以诉之于口的嫉妒和怨恨。

    从他自己是一名歌手开始,他就是组合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偏偏他培养出来的权志龙,却最像是曾经光芒万丈的徐太志。

    自豪和骄傲只持续了短短两三年,很快,权志龙就强大到他开始无法掌控了。

    他的眼界和敏锐度已经超越了杨贤硕,甚至凌驾于整个公司之上,更可怕的是,取得这样成就的权

    志龙,甚至还只有二十出头。

    YG是权志龙和BIGBANG盖起来的。

    没有BIGBANG就没有YG。

    杨贤硕最大的成功就是挖掘培养了权志龙。

    这样的话语,逐渐刺耳,将本来亲密的师徒二人,推向了利益的牌桌两端,只有在人前,还勉强的

    粉饰着并不和谐的关系。

    好在韩国是一个尊师敬道,前后辈关系森严到变态的地方,杨贤硕的内心才有了一些安定感,可现在,在他毫无预料的时刻,权志龙要来掀翻牌桌了。

    “社长,您投过河吗?”

    出乎意料的是,权志龙轻飘飘的,用反问和带点玩笑的口吻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杨贤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回应自己刚才怒骂他的讽刺话语,顿时

    火冒三丈:“你小子疯了吗?!”

    权志龙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他的语气也是,冷冷淙淙,没有什么波动,就像是冬天依然在流动的溪

    水,透明却有着一股摄人的寒意:

    “如果没有的话,我建议您不要那么做。”

    “河水比您想象的冷多了,尤其是冬天。”

    杨贤硕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那疑惑中带着荒谬的样子,让权志龙的心中更加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

    苦。

    湿漉漉的水冷冰冰的从权志龙尖尖的下巴滴下来,他冷白色的皮肤在浸透了水之后有些发青,整个

    人都显得有些阴郁。

    “……社长,您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

    权志龙没有等待杨贤硕的回答,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次,杨贤硕做出了反应。

    因为,这个事情,他在不久之前刚和权志龙提过,那是李顺英被南思风发现渎职的时候,他发现了

    权志龙那过激的偏执行为,当时还是杨贤硕主动提了一嘴这个事情。

    2008年,那是他们的关系,还亦师亦友亦兄父的时候。

    权志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不知道蹲了多久守到了来上班的杨贤硕。

    他就穿着一件薄毛衣,说话的时候脸色青白,还止不住的咳嗽,杨贤硕觉得这疯子不要命了,问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权志龙却反复的沉默了好久。

    “呀,小子,有什么不能说的……”杨贤硕丢了一根烟给他,自己抽了一根,刚点着火又悚然惊

    道:“你不是把谁的肚子搞大了吧?!”

    权志龙抬起头,略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杨贤硕刚放下心,却听见那小子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到:

    “我要和Alice交往,所以来跟您说一下,希望您可以允许。”

    杨贤硕:“……”

    那绝对是权志龙自来到YG之后挨打挨得最厉害的一次,但即便如此,他也咬死了不肯松口,最后带

    着哭腔,请求着杨贤硕。

    “贤硕哥,求你了,我真的是清醒的,我真的是认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已经努力制止过自己

    无数次了……可我就是没有办法……”

    “我对她是认真的,我认栽了,如果不和她在一起,我就会死。”

    他很年轻,或者说,太过于年轻了。

    才刚刚20岁,甚至只是从少年过度为成年人,刚被允许合法抽烟和饮酒,如果是普通人,大约是刚

    刚考上大学的年龄。

    应该是不懂得人生的重量、漫长和无数的不确定,所以说出了轻率的话语。

    “我会以对待妻子的态度对待她,我会用度过一生的决心和她在一起,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不是

    以共度一生的丈夫的身份,我不会以男人的身份靠近她。”

    年轻人青涩的,还没有完全长开的眉眼中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他大约也知道自己说的非常荒

    谬,所以微微的颤抖着:

    “因为我们两个交往而引发的一切后果,我都愿意承担,这孩子以后犯下的错误,需要承担的一

    切,都让我来承担。”

    “求您理解我,贤硕哥,我对她的真心,和您对嫂子的真心是一样的。”

    杨贤硕当时的确是共情到了权志龙的痴心和心动,他对自己的妻子也是情难自已,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杨贤硕妻子为旗下女团组合里的成员,他自己定下的规矩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会这样

    约束旗下艺人’,所以YG并未禁止社内恋爱)

    只是当时权志龙太年轻,他总觉得这是少年人一时上头的胡话,如果出手阻拦,反而会激发起权志

    龙这个犟种的反骨,反而不如顺着来。

    当时江留月不过只有17岁,他只好跟权志龙约定不可以在成年之前出手,至少不要闹出任何新闻,

    也不许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又出于商人本能,从权志龙手里划拉走了不少商业好处。

    他们约定,如果双方真的交往,那么交往带来的负面新闻、公关开销等都归权志龙负责,这些事情不可让江留月知道,江留月成年之后即公开社内交往,江留月身边的一应工作人员权志龙都应该有

    知情劝与罢免调动的协商权,江留月的大型通告,权志龙可以知情,如牵涉到文艺片或涉及肢体亲

    密接触的拍摄,权志龙可以做决定,因此带来的商业损失则从权志龙个人与公司的商业合同中做出

    补偿。

    “当时……社长您……好像做了个很合算的生意,不是吗?”

    “我支付了该支付的价格……不,我支付了更多不是吗?”

    权志龙的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他想让自己冷静一些,但嘴唇却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可是……您做了什么啊?”

    “我支付了昂贵的价格,我自己的自由,对公司有利的合约,这么多年来,为了您和公司还有那些……该出来用自己的名声挡枪的时候,要传绯闻转移视线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有迟疑过。”

    “……我不是怨恨也不是后悔,社长,您知道的。”

    “保护我的妻子,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的只享受美好的人生,本来就应该是身为丈夫的我的职责,这

    不是哥您教我的道理吗?”

    无数次。

    权志龙倾听,学习,模仿过杨贤硕无数次。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师徒,也是最亲密的伙伴,杨贤硕在权志龙成年之后给他送了第一个打火机,也

    为他倒过第一杯酒,曾经亲密的叫他志龙,给他一个人过生日,也曾喝着酒说着家庭的琐事,分享

    一些所谓男人在恋爱中存活的秘诀……

    杨贤硕向权志龙描述的自己的婚后生活,表述的自己在婚姻中的定位,和妻子的相处模式,迎来新

    生命的烦恼和喜悦……何尝不是权志龙幻想自己未来时的蓝本呢?

    所以,就算两个人因为利益闹僵了,就算变得陌生了,称呼改变了,权志龙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是

    他和杨贤硕两个人‘男人对男人’的兵来将挡,这种充满着刀光剑影的东西,是不可能折射到江留

    月的生活中的。

    权志龙不能理解。

    他看着杨贤硕,猛然涌出一些孩子看向父母时才会有的委屈和控诉:“您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妻

    子……?您明明就知道……她对我来说,从来不只是单纯的女友,她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妻子,是

    我一开始就想共度一生的人。”

    “您明明知道,我是那么的珍爱她……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人都以为我对她不是真心,包括那

    个孩子,可至少您知道我是真心的。”

    “为什么要骂她呢?”

    权志龙心口一股委屈怎么都压不住,他想到那孩子面对污言秽语时沉默的表情就心如刀绞,她静静

    的听着,用敬语平静的道歉着,哪怕根本就和她无关。

    一个病倒了,在医院刚醒来的人,要为自己生病的事情道歉,这世界哪有这样委屈冤枉的事情。

    可即便是这样委屈、冤枉,她也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吞咽下去。

    对于权志龙来说,江留月是他的软肋。

    那么对于江留月来说,权志龙亦是。

    他为了让江留月不要担心而表演出来的和杨贤硕的兄弟情深,为了让她不要触碰丑恶人性和公司已

    经畸变的现状而粉饰的太平,成为了套住江留月脖颈的绳索。

    【为什么不告诉权志龙……你没有自尊吗塔伊?为什么被骂成这样也不反抗,至少要告诉权志龙,

    让他给你出气啊!!】

    【……志龙哥会伤心的。】

    江留月眨着圆圆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YG对于志龙哥来说,不是公司,是家,本来现在他压力就很大,和公司的关系就很微妙了,我如

    果告状的话,事情会变得不可控制的。】

    【我没关系的。只是挨骂的话,我从小时候就一直挨骂,我可以装听不见的。】

    【志龙哥不可以。】

    【我不想让志龙哥伤心。】

    这样的事情到底发生过多少次,这孩子到底一个人偷偷地承受了多少这样无端的羞辱、谩骂,权志

    龙光是想一下,就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他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不是他为自己流的眼泪。

    这是他为江留月感到委屈,感到不公,感到愤怒和心碎的眼泪。

    “我们两个交往,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一厢情愿,您是知道的,是我死缠烂打才把她追到手,您也是

    知道的,我性格不好,总是欺负她,全靠那孩子包容我爱我,每个人都知道的……可是就算这样,

    您也要骂她,那么恶毒的话,您面对我的时候,却一个字都不说出来。”

    就连权志龙陷入dm风波,也是一句‘你就是万恶之源’这种诛心的话。

    权志龙当时听了都要气疯了,他被这句话怄得几天睡不好觉,满腔愤懑和冤枉,那么,塔伊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说的?Alice吗?那丫头疯了!?你把她叫过来,让她当面说说

    看好了,我什么时候骂她了?”

    杨贤硕兀自撑着,其实脸色已经青白交错,他身居高位十几年了,这两年更是水涨船高,俨然成为

    韩娱三驾马车之一,怎么可能容忍权志龙这样的羞辱和冒犯。

    “当然不是……您既然敢骂她,不就是因为您很了解,她那样的孩子并不会找我告状吗?”

    权志龙的声调变高了许多,他的表情可以说阴郁得有些瘆人了:“拜托——社长,如果您对我有不

    满,就请直接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姑娘,这也太掉价了。”

    这话说得简直是大逆不道。

    就差没直接抽杨贤硕的脸说他是个窝囊废正面干不过只能玩阴招了。

    因此杨贤硕几乎是立刻就面红耳赤的站了起来——可惜这里不是在YG,日本的办公室相对简单,桌

    子上连个装饰品都没有,没什么东西可砸过去的。

    他气得一个劲儿喘着粗气,对着权志龙破口大骂,骂来骂去,无非就是骂他忘恩负义白眼狼,忘记

    了YGfamily一起奋斗的事情,翅膀硬了开始胡说八道。

    骂了一圈,他也没敢在权志龙跟前骂一句江留月。

    骂着骂着,杨贤硕也累了,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沙发,整个人像是吃了败仗,满头大汗,嘴唇都

    白了。

    气氛一时陷入凝固般的沉默。

    骤然撕破的脸面,带着血淋淋的刺痛感。

    权志龙和杨贤硕其实都很清楚,YG family早就在YG大楼盖成的时刻成为了大楼的垫脚石了。

    公司越是发展庞大,扎在权志龙身上的针管就需要抽走越多的能量,他是如此,江留月如此,

    BIGBANG如此,2NE1如此……

    想要形成生物链的公司,想要变成活物长久生存的公司,站在最顶端的生物,便要成为最底层生物

    的养分。

    杨贤硕野心太大,盘子铺的太开,这些年他越是想要再捧出一个权志龙压制对方,越是发现,权志龙不可复制。

    若说谁能在个人影响力和赚钱能力上和权志龙相互抗衡,竟然只有同样不服管且身上几乎没什么YG

    影子的江留月,她的代言为公司赚到的钱多的惊人,杨贤硕一边收割,一边还要狠狠打压她,好像

    这样,就能压住自己的恐惧感。

    权志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想扯破脸了就这样分割算了。

    但,这并不现实。

    BIGBANG和YG在当下是密不可分的,甚至入伍前,他们还想要再次团体回归,YG family依然是大部

    分人的认知形象,断然的背叛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而且,他从十三岁开始进入这个公司,到今天为止度过了二分之一还要多的人生,只要不在公众明

    面上撕破脸,他都很难下得了狠心。

    权志龙闭了下眼睛,缓和了一下心情,决定中止这场不再有意义的对话:

    “我只有一个请求,社长。”

    “塔伊……Alice的工作,请按照我们当初的约定那样执行吧。请您还有无关人等,不要再试图打

    扰和干涉她的人生了,无论她作为歌手还是演员或者艺人,哪怕她不愿意去当艺人……无论怎么都

    好,别去打扰她。”

    “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我还是会赚很多钱的……那孩子也是,就让这钱变成公司的养分好了,

    但是,除了钱,您什么也别想得到。”

    权志龙忽然嗤笑了一下,他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点荒谬,又

    有点恍惚:“反正您,有钱也就够了不是吗?”

    一场对话进行到这里,大家也没有什么拿出合同来签的意思了,话到了这个份上,杨贤硕理亏,也

    不会再干涉权志龙要改家族CON歌曲的事情。

    只是权志龙临出去之前,杨贤硕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知道不是Alice……那么,是谁告诉你

    的这一切?”

    权志龙回过头看向杨贤硕。

    他以为会看到,初见时,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习惯性捋着自己头发的中年男人。

    却只是看到了,对方脸上抖动抽搐的肌肉,僵硬的表情,和眼睛里胡乱漂移的视线。

    不是那个创建了YG的男人。

    如今只是个被YG支配的欲望傀儡罢了。

    权志龙想到他身边那些爪牙,这些人的手,都曾经在他的小妻子走向汉江的河流里时推过一把。

    他勾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

    “……能是什么人呢?我就不说了,怕您伤心。”

    权志龙低下头,微微鞠躬,然后关上了门。

    走廊的冷气更冷,他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带来冷意,让他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一下。

    门内传来咒骂的声,但权志龙已经并不在意了。

    因为他看到,走廊拐角很快探出来一个小脑瓜。

    “……你挨打了?!!”

    江留月看到权志龙一身水淋淋的,顿时惊了,她赶紧小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小手帕给她哥擦一

    擦。

    “啊西……这疯子拿水泼你了吗?!”

    江留月不自觉的骂着脏话,小脸蛋皱皱巴巴的。

    权志龙听到她骂杨贤硕疯子,差点没憋住笑。

    江留月慌慌张张的给他擦拭脸颊,手指贴着他的脸庞带来些许温度,权志龙微微低头让她擦,感觉

    那双手温柔的抚摸过他的脸庞。

    他忽然就很长很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江留月听见了,她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迟疑的说道:“你、你别伤心呀……志

    龙哥,呃……社长他也不是故意要骂你的,毕竟,他最喜欢的人还是你呀,但是吧,他这个人吧,

    就是……”

    她忽然顿住。

    为了想理由而乱转的眼珠子冷不防的,撞上了权志龙的视线。

    他正静静的凝望着她。

    用有些难过,但很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

    “怎、怎么了……?”

    江留月有些心虚气短,她太久没为了杨贤硕骂人安慰过权志龙了,难不成理由太生疏僵硬了?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悄悄地打量权志龙的表情,真奇怪,看起来还是挺难过的。

    “别伤心,哥哥。”

    江留月主动抱了一下他,她的手臂环着权志龙的腰,像是一只软绵绵热乎乎的小猫一样往她哥的怀

    里钻,也许是碰到了湿衣服,她又冷的缩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摸了摸权志龙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

    一样。

    “……等等。”

    她刚摸了两下,就觉得不对劲儿的抬起头,皱着眉打量着对方:“……你……换人了?”

    十分有十二万分不对劲。

    2024年的权志龙怎么可能会因为杨贤硕伤心?

    所以……这个是……

    江留月反应过来了,立刻炸毛松开对方后退并拉开距离怒指:“你这家伙!!说了换人要通知我

    的!!!你你你你……”

    她愤怒的看着眼前的人,权志龙则是低眉搭眼的,看起来蔫蔫的。

    江留月:“……”

    然后,她看到她哥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红红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因为我实在是很受冲击……我也没想到贤硕哥说话那么狠毒……说那种话,我真是太伤心了。”

    江留月:“……”

    可恶。

    权志龙抬起眼睛,用红红的兔子眼看着她,一脸的脆弱。

    “塔伊,真的不能再抱我一下吗?”

    他哽咽了一声:

    “哥真的好伤心。”

    江留月:“……”

    她嘴唇张合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很不厚道的说不然还是换回来。

    “……塔伊?”

    权志龙瓮声瓮气的用鼻音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咬着嘴唇看着她。

    江留月:“……”

    真的说出口‘换回来’的话,这个男人不会立刻嚎啕大哭吧。

    生活不易,塔伊叹气。

    江留月只好勉为其难的伸出了一只手。

    “就给你牵一下吧。”

    她凶巴巴的说道:“因为我还在生你的气,所以不可以抱抱。”

    权志龙低下头,看向她伸出来的那只小小的手。

    江留月骨架不大,手掌勉强正常水平,但是放在权志龙那过分宽大修长的手掌里,就显得很小很

    小。

    他伸出手,没有直接握住,而是从下往上托住了她的小手,把她的手拢在掌心,然后调整了一下位

    置,和她缓慢的十指相扣。

    “诶——————”

    江留月没料到他得寸进尺,立刻想要将手抽出来,对方却贴得更近了,她有点生气的瞪大眼睛正要

    骂人。

    权志龙却轻声道:“换人了。”

    江留月:“……?”

    权志龙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平和温柔许多,脸上的委屈也快速褪去,变成舒缓许多的表情:“现在变回来了。”

    江留月半信半疑:“……你是……未来的那个志龙哥了?”

    权志龙挑眉:“不信?”

    江留月:“……”

    真正24年的权志龙都槽多无口了。

    他可能是真的年纪大了,忘记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多没有底线了。

    果然还是老了才会要脸一些。

    权志龙低下头想亲她:“要不要用身体确认一下?”

    江留月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她近距离的看着她哥观察了片刻,忽然粲然一笑,这一笑给她哥笑的

    人都恍神了一下。

    “哥哥。”

    江留月甜甜的说:“那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权志龙被一身‘OPPA’都要哄成胚胎了,挑了下眉来让自己清醒一点。

    “东京塔旁边的那家酒店里,我们最后一次在落地窗前做的时候,我穿的是黑色的裙子,还是白色

    的裙子?”

    权志龙被这一句话问得脑子都蒙了,脑子都宕机了两三秒。

    他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脑子里一路火花带闪电,几乎凭借本能说道:“黑色。”

    显然,他不知道答案。

    但一半对一半。

    答对了就是大满贯。

    “错。”

    江留月笑嘻嘻的一把捂住了他想要凑过来亲她的嘴:“答案是……什么都没穿。”

    权志龙脑子这下是真的嗡了一下。

    他呼吸都急促起来,完全不敢相信江留月竟然在公司的走廊上,随时有人来的地方跟他大胆成这样

    的调情。

    也许是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他听见江留月下一句更大胆的话的时候,只觉得鼻腔都有些发烫了。

    “哥哥,你想重温一下吗?”

    嫉妒裹挟着欲望像是深渊大口一样吞没权志龙,他几乎是本能的点头,然后下一秒,痛得呜咽了一

    声,整个人都弯下了腰。

    江留月的玛丽珍小皮鞋毫不留情的踩上了她哥限量版手工板鞋,她早预料到权志龙会痛的弯腰,因

    此凑过来,揪住他的耳朵,笑嘻嘻的说道:

    “可惜撒谎的坏狗没资格。”

    她脸色一变,用力拧住耳朵转了半圈:

    “给我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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