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姣姣的鞋底振动,她朝东南方看去。一个黄金巨人举着火炬一步一振地朝她走来。

    火炬的光芒照过的每一寸雪山,身后的积雪便更盛一分。

    黄金巨人国字脸,肩正膀粗,眉目间皆是凝重,尽显威严。

    火炬在雪域高原上闪烁,犹如一轮烈日灼心。

    阮姣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她喉间像是被一股力量凭空掐住,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全身被定在原地,如蜉蝣见日般孱弱。源自本能的臣服,阮姣姣一动也不敢动。

    她蓄力欲挣脱这莫名其妙的压力,可惜无果。手软的像棉花,连神智都难以保持清明。

    黄金巨人在阮姣姣面前站定,在阮姣姣毫无察觉情况下,火炬直冲她面门而去,停在她面前。

    她感觉浑身一阵轻松,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脱离出来。

    她的身体还在不断往上漂浮着,那油渣味的火炬无声勾引她。

    眼见她马上就要碰到那火炬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她腹部升起。

    这股疼来的猛烈,阮姣姣飘忽忽的触感切断一瞬。她回头看去,发现她的身体还定在原地。

    她的身体在地面上,那她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恍惚间,她抬手看见自己浅灰的魂体。

    !!!!!!

    她、她她她她!

    她???!!!

    阮姣姣很快往后飘去,可那黄金巨汉同样有所察觉。

    黄金巨汉往那火炬之上吹了一口气,火焰被吹的一阵歪斜,在倾斜到一定程度之后,火焰立即扶正垂直,火炬肉眼可见的更旺盛了些。

    一股不可抗力迫使阮姣姣往前进。

    阮姣姣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魂体被吸入火炬之中。

    她的腿被无限压缩,视线最后停留在那一片白茫的雪山之上。

    在她的魂体陷入火炬中之后,她的□□也应声倒下。

    猴小八把身上背的腊肉趁着无人注意,忙把身上的东西一骨碌地丢在了雪地里。

    阮姣姣的魂体出现在的一片黑暗虚空中,上空群星璀璨,繁杂的星星一颗又一颗有规律的转动,看着星辰变幻,一片漆黑的天幕似乎也变得鲜活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阮姣姣的魂体毫无目地向前飘去。随着她的飘动,她头顶的星空也渐渐变得透明。

    在然后,阮姣姣眼前凭空浮现一光幕。

    “箬晴方……到此一游?”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她眼前所看到的。

    这名字?

    七个大如同云朵大字在她眼前过一瞬,就不急不慢地飘走了。

    阮姣姣有些怀疑她的眼睛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还不等她细想,面前的光幕出现了一布衣女子。

    女子双眼如炬,肤色麦色,身着打扮不甚富贵,棉麻布衣,一双略大的布鞋,腰间还挂着一把柄黝黑的柴刀。

    女子经常去山间野林里打猎,每当女子挥她那把沾满汗渍的镰刀时,光幕都会可意拉大给一个特写镜头。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可次数多了,每次血珠飙溅之时,阮姣姣都忍不住把脖子一缩。

    害怕归害怕,但阮姣姣看着一堆又一堆的猎物,心中还是产生了好奇。

    原因无他,这镰刀女的武力值简直快要被拉满,寻常猎物兔子、山鸡、鹿这些的确平平无奇,可是这……阮姣姣视线落到地上躺着的老虎、狼身上。

    还不止一头狼,阮姣姣眯着眼,细细对着那堆小山高的猎物数了起来,足足七条。

    狼头堆放在一起,脖子上被剜了一条大口子的大虫,兽眼的瞪大,灰白的兽瞳还闪着错愕,硕大的兽头正对阮姣姣面门。

    阮姣姣魂体一凉。

    这镰刀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非……?

    她是天神下凡?

    神仙渡劫?

    阮姣姣摸着下巴想入非非,脑洞大开的她,甚至想到了这面前的光幕是天道的操控,为的就是要她这个天命之女帮天道之女重返天界?

    待到任务完成,她就被天道命为天道大将军?

    还不等阮姣姣彻底想清楚,光幕的画面又变了。

    镰刀女以一敌五,拔刀救人。

    镰刀女到底还是农家人,虽力大胜男子,可她一人抗五人,到底还是有些吃力的。

    阮姣姣看着咬牙硬拼的镰刀女,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她太傻了,敌我悬殊这么明显,就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保护好她身后的小孩。

    周围人看着镰刀与和五个大汉陷入僵局,无一人向前一步帮她,就连原本躲在镰刀身后的小女孩都面色惊恐地跑掉了。

    那些平日里受了镰刀女好处的阿婆阿爷们,也全然当做看不见这一幕般,拎着身上的粮食加快脚步,避之不及。

    看管小摊小犯们挑着扁担一溜烟地离开,早有预料的阮姣姣摇头砸砸嘴。

    眼见着镰刀女要被大汉拿下,那镰刀女却放下镰刀,几拳就将男子干趴下。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镰刀女如同看废物一样看了地下几人一眼。

    捡起地上断成两节的镰刀,哼着小曲淡然离去。

    阮姣姣慕了。

    镰刀女赤手空拳战胜五大汉的消息跟长了腿似的疯传,还有人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索性日日守在镰刀女家门口。

    谣言越传越悬乎,围在镰刀女家面前的人也越来越多,看稀奇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走了一茬又一茬,镰刀女的家门口几乎被踏破。

    李家村的走了,王家屯的来了,谣言被越带越远……

    又是一日,镰刀女正从山中打猎回来,忽然天降七彩祥云。一白衣飘飘的老者乘坐红嘴仙鹤而来。

    老者身后跟着两名侍童,两位侍童跪坐在两片刚好能容纳他们的云朵之上。

    老者干瘦却不猥琐,一派慈眉善目之像,白衣飘然似仙似佛。

    老者定神看着镰刀女,他唇齿未动。

    阮姣姣却听到了一道佛祖般悲悯的声音。

    “姑娘,你愿意前来琴川,踏上修仙之路吗?”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光幕里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光幕的声音第一次能传到阮姣姣耳边。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穿透了她的魂体。声音似一道光波震得阮姣姣神清气爽。

    魂体的负面情绪挥散一空。

    不仅如此,阮姣姣抬手看着淡色的魂体,经历刚才那一遭,她原本虚散的魂体竟凝实不少。

    就在阮姣姣惊讶那老者声音,居然有如此功效的这一会儿。

    光幕了围观的群众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看热闹的人群争先恐后地簇拥前来。

    待到阮姣姣再次抬头看向光幕,留给她的只有老者的飘然离去的背影。

    阮姣姣宕机了。

    这镰刀女为什么不跟着老者走?!

    据她所知,这镰刀女还是凡人吧?

    生老病死?

    长生不老!

    这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这么好抱大腿的机会,镰刀女就这么给浪费了?

    暴殄天物啊!

    这傻闺女啊!

    阮姣姣看镰刀女还整日跟个没事人一样,上山砍柴,心里头呕的火气都要从口里喷出来了。

    这种机会,怎么就落不到她阮姣姣头上呢?

    那老头逼格度都要拉到顶格了,唉……

    阮姣姣扼腕叹息。

    光幕还在继续。

    一个玉树冷风的男人,从镰刀女的茅草屋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缠满了绷带,似乎是重伤未愈。

    镰刀女把打来的猎物卖了换成碎银子,又给男人买了些药。

    男人在镰刀女的照顾下恢复的很好,好几次,夜深了屋内还亮着煤油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惜阮姣姣还沉浸在没抱上大腿的遗憾中,完全没注意到镰刀女眼角属于女儿家的欣喜。

    又过了些日子,光幕中的女子成亲了。

    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无数人围在旁边看稀奇。光是流水席都摆了三天三夜,老百姓们吃得肚皮溜圆。

    阮姣姣看着曾经那个山野间的女子,拒绝了修仙之道,品味凡间趣事,再到踏入燕王府中,心中百感交集。

    她虽一直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一切,但看到镰刀女一路走来,也算是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婚后,二人如胶似漆。

    阮姣姣收回视线,故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在她看来,镰刀女虽然丢了大机缘,可是她却寻的一副好姻缘,在她看来也是蛮不错的。毕竟人各有志嘛。

    可接下来,光幕一闪。

    诡异的全部都切换到镰刀女的每一次同房。

    阮姣姣细细顶着光幕了一会,她猛地发现,从镰刀女成亲后三天,每夜进出她房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一开始,这副念头浮现在她脑海里时,她也不敢相信,可她多方比对之后,实在有几处疑点太反常了。

    虽脸长得和镰刀女的夫君一般无二,可是一个走路的气势以及看人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

    尤其是眼神,这人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他走来第一息首先看向竹亭,再看向屋内的镰刀女,这一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动作,让阮姣姣起了疑。

    成亲那几日,只要镰刀女出现的地方,那她相公第一眼便是看向镰刀女的,绝不会出现左顾右盼的现象。

    更让阮姣姣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镰刀女以前可是每隔几个时辰都会从厢房里出来换换气。可这一次,这么多天了,这镰刀女一直窝在她房里,这不对劲啊。

    凭借阮姣姣的观察,镰刀女不像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啊。

    阮姣姣皱眉盯着光幕继续看下去。

    光幕的时间线被掐快,日子一日一日过着。

    镰刀女在一次踏出她房门时,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鼓起。不知是不是孕期身子不适的原因,她脸色有些苍白,连带着那双明媚的眼,也不复灿烂。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向书房,见到了那男子。

    一见面,那男子就将其其拥抱在怀里。蜜里调油好一阵。

    这会轮到光幕外的阮姣姣左顾右盼了,这?

    莫非她看错人了?

    先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二人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这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双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主要是镰刀女一直在揪着男子,说些什么,说到最后甚至道泪流满面。

    镰刀女下跪,面露哀求之色,男人不为所动,甚至对于镰刀女这份孕妇的哭喊声,有些许厌烦。

    他面色厌恶,说了一句话后,夺门而去。

    男子说出的那句话,嘴唇蠕动的范围很小,阮姣姣默念跟读了好几遍,也没能翻译下来。

    自男子那句话说出口后,镰刀女似被抽干所有气力,无力地瘫倒在地。

    那以后,镰刀女又恢复了整日缩在屋里的日子。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阴雨连绵,除了丫鬟伺候服侍而进进出出,她都未曾踏出过那门半步。

    在后来,府上不知是出了什么喜事,大红绸缎不要命往地上铺,红灯笼在府上高高挂起,府上的每一人都洋溢着笑容,除了怀着孩子镰刀女。

    在呐喊欢笑声此起彼伏,无人想起,仅仅一墙之隔的女子。

    镰刀女感受着不属于她的欢笑,纵使再坚韧的心性,也会有崩塌的那一天。

    镰刀女的麻木的目透过光幕清晰倒映在阮姣姣眼中,她临盆时的痛苦,身边无人陪伴的凄凉,门外丫鬟的无奈……太多太多情绪压在镰刀女身上。

    镰刀女撑着一口气一直等着男子过来,可惜没有、没有、通通都没有。

    大盆的血从产婆手上递走,镰刀女的双眼渐渐闭上,镰刀女再也拿不起镰刀。

    镰刀女和她窒息青紫的婴儿,一同死去,

    于一个连绵细雨的晚夜,

    于男子和另一个女人的洞房花烛夜。

    镰刀女在阮姣姣心中,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

    在阮姣姣心中,她说不出心里头是何种滋味,难过吧,这不是她的人生,悔恨吧,那老者又不是要收她为徒,只感觉心涩,握了半辈子镰刀的女人却活的最不像把镰刀。

    镰刀女和女婴的尸身被抬了出去,而那男子不过看了一眼是男是女,就满脸晦气地摇头离开了。

    镰刀女和那婴孩被丢在乱葬岗。

    连同那把她房里一直珍藏着的断掉的镰刀一起。

    身为旁观者的阮姣姣,听着镰刀落在尸体上的闷响声,她沉默了。

    一双无形的大手捉弄着镰刀女的命运,看似每一步随心的选择,注定了镰刀女的潦草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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