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们再次赶到汤泉屋时,暗室一搜,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众人怏怏着出来,正要商议是否搜山,这时,有人从暗处悄然走出。

    “我知道他们下山的路线。”

    魏舒月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正是白日里跟踪她们的小和尚,不觉有些惊讶。

    脑海里略一思量,魏舒月立即就猜到这个小和尚应当就是躲在暗处给她们示警之人。

    “那就劳烦小师傅带路了。”叶回舟眼中欣喜,对小和尚拱了拱手表示感激。

    于是,众人趁着夜色行动。

    天光熹微,终于把那伙贼人全都捉拿归案。

    一夜未眠。

    魏舒月回到寺里,一直歇到日上三竿方醒来。

    用过斋饭,一行人才返程。

    回到府里,得知祝嬷嬷从皇宫里出来了,这次还带了个小丫鬟来。

    还没等魏舒月梳洗更衣,祝嬷嬷就让小丫鬟来催了。

    魏舒月看着眼前这个眼生的小丫鬟,黛眉微微蹙起,“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笑着回答:“奴婢叫催雨,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二等宫婢。”

    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丫鬟?

    魏舒月正疑惑皇后为何要将她派来自己身边,催雨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疑问,自顾自道:“皇后娘娘将奴婢赐给了魏小姐,往后,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派来监视她的?魏舒月心里只这一个念头。

    叫祝嬷嬷来训诫她就算了,还要派个丫鬟到她身边跟着,皇后对她的关照,她还真是无以为报。

    魏舒月嗤笑一声,没有去理会催雨。

    一如往常在听雨阁内,祝嬷嬷考校魏舒月的针黹。

    仔细检查魏舒月缝制好的鞋子,祝嬷嬷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可见魏舒月的手艺没能让她满意。

    “这样粗糙的鞋子如何能让殿下穿在脚上?”祝嬷嬷气哼哼地开了口。

    魏舒月面上很不好看,冷声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嬷嬷要是不满意就算了。”

    祝嬷嬷冷眼看她,“老奴平日是如何教小姐的?小姐是一点也不上心。”

    “恕我愚钝,领悟不了嬷嬷的教诲。”

    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祝嬷嬷心口一阵发紧,气得她牙疼。

    她将鞋子往绣篮里一丢,语气冷了几分,“小姐绣的屏风呢?”

    魏舒月笑笑:“还没来得及绣呢。”

    祝嬷嬷脸黑如锅底,生生被她给气笑了。

    “小姐这般敷衍,可是要皇后娘娘亲自来教导?”

    “不敢。”这两个字比先前的态度还要敷衍。

    祝嬷嬷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不得不暂放下此事。

    “今日小姐就先学怎么看账册罢。”

    说罢,就见催雨搬来了一摞账本,全都堆在了案牍上。

    魏舒月面上微微变色,对祝嬷嬷想一出是一出感到十分不悦,念在她背后撑腰的是皇后娘娘,魏舒月也只能作罢。

    往后的这几日,魏舒月被拘在府里学习针黹和做账,没有一日逍遥自在。

    这天,好不容易祝嬷嬷回宫复命,魏舒月才得以出门闲逛。

    临出门时,催雨欲跟着,魏舒月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你就不必跟着了。”

    见她不欢迎自己,催雨也丝毫不慌,反倒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有令,要奴婢时刻跟在小姐身边。”

    “既然皇后娘娘把你赏给了我,那你就要听我的,不然你该回哪儿去就回哪儿去。”

    闻言,催雨明显愣了愣,最终还是不再多言,留在了原地。

    魏舒月对此十分满意,带着兰馨悠闲地乘坐马车在长街之上溜达。

    下了马车,迎面遇上了叶回舟。

    “魏小姐!”

    魏舒月转眸凝了他一眼,嘴角挂着笑,“叶大人,真巧。”

    “那夜魏小姐相助,在下还未曾谢过。”他朝着魏舒月感激地拱了拱手。

    “叶大人言重了。”魏舒月笑笑表示不在意。

    “在下想请魏小姐吃顿便饭以表感激。”

    魏舒月怔了怔,就在这时,头顶忽然落下一个酒坛,魏舒月闻声而动,推了跟前的叶回舟一把。

    她和叶回舟闪身避开之际,酒坛堪堪落在她先前站立的位置,摔得碎裂,酒水流了一地。

    见此情景,几人面上皆变了色。

    仰头望去,却见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的竟是永宁公主和云和郡主。

    此时,永宁公主正用忿忿不平的眼神瞪着她,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魏小姐认识那位姑娘?”叶回舟狐疑地皱起眉头。

    刚刚若不是魏舒月反应敏捷怕是要伤在酒坛之下,叶回舟不识永宁公主,见对方险些伤了人还摆出一副毫不知错的模样,已然心生不喜。

    他却不知永宁公主之所以发作是因为他。

    魏舒月点点头,“我与她有些误会。”

    她不得不和叶回舟告辞,转身入了茶楼。

    上了二楼,迎面一个瓷杯砸在了她脚边,对上永宁公主怨恨难消的一双眼,魏舒月一时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她了。

    “魏舒月!你到处招蜂引蝶,你对得起太子哥哥吗?”

    面对永宁公主的控诉,魏舒月只觉得好笑。

    她不过碰巧遇见叶回舟与他说了两句话,落在永宁公主眼里竟成了招蜂引蝶,实在可笑。

    “公主惯会血口喷人。”

    她上前行了礼方反驳回去。

    “你还敢狡辩?”永宁公主气得柳眉倒竖,“你看看你刚刚和人笑得那样花枝乱颤,不是在故意勾‘引人是什么?”

    “公主慎言。”魏舒月是真的恼了。

    永宁公主拍案而起,“魏舒月你知不道他是…”

    后面的话她没法说下去。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先前母后对她谆谆告诫的画面。

    “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选婿的年纪,母后和你父皇特意给你挑了几个人选,你自己瞧瞧可有喜欢的…”

    当时听到这话的永宁公主没有一丝欣喜和羞臊,心底反而很不乐意,撇撇嘴辩驳道:“这天底下有哪个男子能比得过太子哥哥?女儿要选驸马,也要依着太子哥哥那样的去挑选。”

    皇后闻言笑着点了下她额头,“你呀你,真要依着驰儿那样去挑,你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永宁公主环抱住母后的胳膊,撒娇不依道:“女儿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将就。”

    皇后自是一劝再劝,与她说起看中的两个人选,一个是尚书令张家次子,一个是帝师嫡孙,也就是大理寺丞叶回舟。

    永宁公主嘴上说着不愿,心里却想要悄悄地瞧一瞧这两个得到父皇和母后认可的男子。

    于是她出了宫,约上了云和郡主,本意是偷偷地观察对方,结果,头一次就撞见了叶回舟和魏舒月相谈甚欢的情形。

    她一时激愤,这才砸了酒坛下楼。

    她万般不愿意承认她是出于嫉妒,她嫉妒魏舒月得到太子哥哥的喜欢,也怨恨叶回舟对魏舒月的态度不一般。

    “他是什么?”魏舒月疑惑地看她。

    “总之你离他远点。”永宁公主难以启齿,只硬气地命令她。

    “公主多虑了,我和叶大人不过萍水相逢,不会有交集。”魏舒月懒得去猜她的心思,为了避免麻烦,只能好言解释。

    “你最好说到做到。”

    永宁公主忿忿说罢,拉着云和郡主就走。

    云和郡主向魏舒月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不得不随着怒气未消的永宁公主一起下楼去。

    “小姐,永宁公主好没道理…”兰馨小声嘀咕。

    魏舒月却没在意,谁让她一开始就把人给得罪狠了呢。

    ——*——

    马车晃荡在街头,忽然被人拦下。

    “吁!”车夫勒停了马儿。

    魏舒月掀帘去看,对上荣卓没有情绪的一张脸,她莫名感到气堵。

    “作甚?”她不虞地质问。

    “殿下有请。”荣卓抱了抱拳。

    太子要见她?真是稀奇。

    当马车停在了私宅前,那夜的记忆汹涌而来,魏舒月浑身颤栗,险些要站立不住。

    她扶住门框,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慨,缓了许久,情绪才平复下来。

    “魏小姐请。”

    荣卓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转变,却不敢多言。

    魏舒月冷哼一声,带着兰馨入了府。

    到了花厅,见到李驰,魏舒月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蔓延起来。

    “殿下要见我?”她语气十分不客气。

    李驰笑眼对上她的怒眼有一瞬愕然,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她为何生气。

    “阿月坐。”

    她就这么坐在他下首,凌凌目光朝他看去。

    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她特地给缝制的鞋子。

    她不觉红了脸,又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在耀武扬威吗?实在可恨!

    “阿月给孤做的鞋,孤很喜欢。”他真心实意表达内心感受。

    可听在魏舒月耳里只觉得讽刺极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殿下要送我什么?”

    李驰笑了笑,“孤让人给阿月打造了一柄软剑,等婚后再送给阿月。”

    魏舒月面上微微一怔,她不过随口一问,没曾想李驰还真给她准备了礼物。

    “那就多谢殿下了。”她态度十分敷衍。

    李驰也不甚在意,又道:“中秋家宴,孤希望阿月能入宫。”

    皇家的中秋家宴与她有什么干系?魏舒月才不想参加。

    “殿下非要强人所难吗?”

    这应该会是她最后一个和家人一起过的团圆节了,想想就有些难过。

    眼见李驰朝她走来,魏舒月不忿起身离开。

    李驰无奈失笑:“站住。”

    他还是第一次用命令式的语气同她说话。

    魏舒月心中怒意难消,却不得不停住脚步。

    “这是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届时岳丈岳母也会一起入宫。”李驰温声与她解释。

    “我爹?”她口中喃喃低语。

    父亲中秋也会回京吗?魏舒月心里有了期待。

    可这也预示着婚期将近了。

    她一时悲喜交加,忘了回应。

    直到李驰来牵她的手,她方收回思绪。

    “家宴过后,孤会陪你去赏花灯。”李驰笑着看她。

    “那还来得及吗?”魏舒月语气不悦。

    李驰屈指刮了下她巧挺的鼻梁,满眼宠溺,“放心,来得及的。“

    “殿下少动手动脚的。”她用力推了他一把,反倒脚下一个踉跄撞入他怀,气得一拳锤在他胸膛。

    李驰吃痛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跟前逃开。

    他不得已追了上去。

    “听说母后派了嬷嬷去阿月身边?”他也是才知晓此事,暗忖以魏舒月的性子应当不会乖乖地听从母后的安排,也不知她会如何闹腾?

    “嗯。”魏舒月却是一副不愿深谈的态度。

    “嬷嬷没有为难阿月罢?”

    魏舒月忽然停下,回首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他。

    “殿下是在关心我吗?”

    “殿下瞧瞧我的手…”她将双手摊在李驰面前,哂笑着,“为了做鞋,绣屏风,我的这几个手指都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下?”

    李驰眼里有痛色,正要握住她的手细细查看,她却缩了回去。

    “殿下若是真的心疼我,怎么不帮我在皇后娘娘面前求求情?”她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明明这些活儿可以交给专门负责的人去做,皇后却偏偏要她来做,是何居心她又岂会看不明白?

    皇后不喜欢她,太子执意要娶她,往后夹在皇后和她之间,也不知会如何抉择?

    会牺牲她吗?魏舒月存了几分试探之心。

    李驰不是说喜欢她吗?那就让她看看到底有多喜欢?

    “孤会找时机与母后好好说。”李驰向她承诺。

    “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魏舒月不咸不淡地表达谢意。

    上了马车,就着微弱的光线,李驰取出药膏来给她手指上药。

    “孤给阿月撑腰,阿月若觉得不快可以拒绝。”

    他完全不知为了给他做鞋,魏舒月的一双手会受这些罪,原先收到鞋子的喜悦因心疼和愧疚而一点点消散了。

    魏舒月哂笑着:“我刚刚说笑的,这些比起学功夫以来受的伤不算什么。”

    “阿月不必如此逞强。”李驰神情端肃地凝视着她。

    魏舒月收回手,偏过脸没理他。

    车厢里静默了一会儿。

    “以后离叶回舟远些,不然永宁会不高兴。”

    他再次开口,语调依旧平和,可魏舒月却为之气结。

    “到底是殿下不高兴还是永宁公主不高兴?”她嘲弄地问出口。

    李驰温声解释:“永宁在选夫婿,叶回舟是人选之一。”

    原来如此?魏舒月怔住。

    难怪永宁公主突然对她发难,她还以为是为了李驰?原来却是为了她自己。

    她莫名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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