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马文斌了,就算是京中的皇女都要避她三分,轻易不敢招惹。

    马文斌身后的小弟们虽不太清楚福安郡主的凶名,但看马文斌怕成这样也带了些惶恐,纷纷胆战心惊地跪下。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朝福安郡主见礼,转瞬间就呼啦啦地跪了一排,看起来乌压压一片。

    偏在这一片黑之上,踩着个张扬亮丽的红。

    福安郡主身着绫罗绸缎,扬着一张芙蓉笑脸,端得是千娇百媚的富贵花样,只头上一根金簪散发着冷冷寒光。

    “怎么,变结巴了?”她轻笑几声,却令人不寒而栗。

    “说呀,小人在哪呢?若说不出来,可就算骗我了,我可是要降罪的哦。”

    看似调笑般说着最残忍的话。

    马文斌惊恐更甚,他如溺水的人找寻着救命稻草一般失去了神智,慌不择路地四处张望,寻找活的生机。

    而站在角落里的林若草,就成了那颗救命稻草。

    “小人,小人在那!就是她勾结贼子,里应外合,才致使我们被暗算。”

    林若草看着像疯狗一样撕咬她的马文斌眯起了眼。

    福安郡主顺着马文斌的指认看向了角落里的林若草,纤瘦的身体,苍白的唇,杂乱枯黄的头发,打着补丁的衣服。

    平平无奇。

    若硬要说有什么出彩,就是她那双眼睛,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

    但也只是一点出彩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草民林若草见过福安郡主。”

    她跪下见礼,单薄的脊梁却透出几分硬挺,看起来像是个硬骨头。

    周瑶昭突然来了兴致,她最喜欢硬骨头了,把那些硬骨头一点点敲碎折断,听他们发出的呐喊及响动,是这世上最好玩的事情。

    “马公子说你与贼人里应外合,暗算他们,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马文斌迫不及待攀咬:“郡主,定是她,我们一组所有人都被捕了,独她一人幸存。”

    他越说越自信:“她一瘦弱女娘难不成还能比我们这些自幼习武的男人厉害,定是使了诡计。”

    不知是哪句话惹了周瑶昭不高兴,她一脚踹在了马文斌心口:“我有让你说话吗?”

    那脚丝毫没收敛力气,踹了个十成十,马文斌捂着胸口,连嘴角渗出的鲜血都来不及擦,忙不迭地跪爬到福安郡主脚下讨好着。

    “郡主恕罪,但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同组的其他人们。”

    他朝底下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站住来:

    “对,当时可奇怪了,我们藏的好好,突然天降一张大网将我们都网住了,就跟有人报信了一样,就这丫头躲过去了。”

    “没错,抓我们那人武功极高,这丫头估计是怕我们发觉,还做戏一般的与他对了几招,郡主您瞧瞧,她不但毫发无损,就连衣服都没有破损,不是和贼人勾结,还能是什么!”

    周瑶昭挑了挑眉,那点兴趣更甚了,若真如他们所说,这丫头还有点意思。

    跪在郡主脚下的马文斌捕捉到了周瑶昭的几分兴味,他如同看到了救命的曙光一般,趁热打铁:

    “郡主,小人可没说谎,你看她衣服里鼓攘攘的,定是拿了那贼人许的好处。”

    “是吗?那搜搜看?”

    话音落,周瑶昭身边的侍卫立马起身,一步一步朝林若草避来。

    那侍卫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这大堂内更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虽说如今女帝当朝,女子处境好了些,但若真在这被人搜了身,扒了衣服,也是要被流言蜚语淹死的。

    林若草连退数步:“草民并非是内应,草民能及时反应过来是因为……”

    “郡主!”

    马文斌心虚地高呼一声打断了林若草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额间冒起一层的汗珠,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着:

    “郡主,这贼子虽可恨,但终究是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搜身有碍名节,可能会引得某些言官弹劾郡主,郡主不如让客栈的老板娘带她去隔间。”

    他一边说一边冲角落里的老板娘召了召手,老板娘依言走上前来与福安郡主见礼。

    周瑶昭眼里划过一丝嘲讽,当真是在闺阁里呆久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在眼皮子底下糊弄了,真当自己看不出他俩的猫腻吗?

    让人恶心,无趣至极,她心生烦躁,突然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

    她抬手刚想让人把这两个贱东西都拖下去打杀了,余光里却捕捉到一道隐晦的打量目光。

    是那个贱民,叫什么来着,林若草?

    好像是这个名字,她回望过去,正正好与她打量的目光对上,林若草眨了眨眼,不慌不忙地朝她行了一礼,完全没有被抓包的难堪。

    淡定的仿佛此刻被架在火上烤,危机四伏的不是她一般。

    周瑶昭懒懒地靠了回去,她突然想看看,林若草会如何应对。

    “也好,那就辛苦老板娘了。”

    老板娘走到林若草身前,想要拉林若草下去。

    “走吧丫头,这都是达官贵人,搜身你是逃不过了,跟宁娘我去隔间,免得被男人看了身子。”

    听着老板娘故作知心人一样的劝导,林若草乖顺地站起身,故作害怕地拉住了老板娘的手。

    宁娘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好了丫头,女人不为难女人,宁娘自是为你好的,只有没什么,我自当照实说。”

    林若草咬了咬唇,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宁娘是真的为我好吗?”

    宁娘和马文斌不经意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着一丝精光。

    “那是自然。”

    宁娘拉着林若草往前走,可握着她手腕的那道力气突然加大,竟是如千斤石压在她手腕一般,疼的她抬不起手来,弯着腰嚎叫出声。

    “你这是作甚?”

    林若草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痛呼的宁娘,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若真是为我好,宁娘怎么不告诉大家,你其实是马文斌的姘头呢?”

    宁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偷偷与马文斌往来一事瞒的极好,周围人都没有察觉,毕竟她可是有相公的人,相公还是秘事处的刑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有相公的!你这样胡说是要毁了我的清誉逼我去投河吗?”

    她哭哭啼啼的:

    “求郡主为奴家做主啊,奴家的相公是秘事处的张武,为圣上为百姓效力,事务繁忙,常不着家,奴家一人辛辛苦苦操持这一大家子,没成想还要受这种诬陷!”

    “若是不还奴家个清白,奴家哪还有脸面活下去啊!”

    马文斌立马指着林若草说道:“郡主定是这小人为了不被搜身随口扯出来的慌,郡主可要明察呀!”

    林若草神色淡淡,她放开宁娘的手,改捏住她的下巴:“只是被人说句姘头便不活了吗?”

    “那不如你现在一头撞死,免得我接下来说的话让你更难堪。”

    宁娘是开客栈的,迎来送往多少人都见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种人能惹哪种人不能,光看眼睛就能分出来。

    但她看林若草的眼睛却看不出来,面前这人就像是个天盲一般,眼神虚无,有些发灰的瞳孔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对视,却都让人觉得她没有在看自己,而是透过了自己在看别的什么。

    无端地令人瘆得慌。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就是这一晃神,竟让她忘了反驳。

    她是忘了反驳,可马文斌没有,他上蹿下跳地指着林若草叫骂:

    “郡主您瞧瞧,这还搞上威逼这一套了!”

    “郡主您快下令,让人拿下她!”

    林若草没有看马文斌,她仍旧在看宁娘,似乎是真的在询问她是否要现在一头撞死。

    宁娘连忙摇头,看出了她的抗拒,林若草收了手,似是有些遗憾。

    “好吧。”

    她呢喃一句,看向福安郡主:“郡主,草民曾是卖鱼女,在码头卖鱼进鱼,最厉害的就是个鼻子。”

    “草民在家乡那里曾有个夸号,叫鼻闻鲜。”

    “光靠鼻子就能闻到那渔夫卖我的鱼是刚打上来的,还是放了好些天的。”

    周瑶昭来了点兴致,坐直了身,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说来也真是不巧,七日前与我同房的女子夜半腹痛不已,我前去厨下借热水,厨下被上了锁,守在大堂的小二告诉我,钥匙在老板娘那。”

    “于是我前去老板娘那借钥匙,敲门数声却无人应,就当我以为她睡熟了准备离开时,老板娘突然从楼梯拐角处走了出来,她自称去如厕,但经过我时,我在她身上闻到了很浓的脂粉味。”

    宁娘慌了神,还没等林若草说完,就着急辩道:“我一女人擦点脂粉怎么了?”

    林若草笑了,她摸上宁娘的脸,指尖勾绘如同情人爱抚,却让宁娘怕得直抖:

    “宁娘确实好颜色,擦脂抹粉太正常不过了,但我要说的不是脂粉,是这脂粉味之下隐藏的一味冷檀香。”

    “马文斌身上的冷檀香。”

    马文斌下意识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心虚地把手背了过去,梗着脖子强撑道:

    “那熏冷檀香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说是我?”

    “当然因为你,漏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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