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小姐的婚事将近,银府上下进入戒严模式,这一场婚事不仅关系着费、银两家的姻亲,其中还牵扯着更大的谋算,动辄让西域经济倒退一百年。

    化名庆有财的青稚雅守在银小姐房门外,这几天不太平,刺杀银小姐的人格外多,不仅这边,听说新郎那里也迎来了几波杀手,只不过银家这边更好下手一些,在费府派高手前来保护之前,先前的杀手都被青稚雅挡下了,她还因此升职成了贴身护卫。

    庆有财是个以帷帽遮脸的沉默阵法师,她起的阵法元婴高手都破不开,为此,银小姐呆在银家的最后一个夜晚,她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外边守着,银小姐身边有费府派来的高手。

    青稚雅坐在树枝上,神识悄然探向银府主院,来之前薛桂冷表情严肃地叮嘱,这家要仔细检查,它与暗宗勾结的概率要比前几家大。

    这些天青稚雅跟在银小姐身边,察觉到了些许违和,作为待嫁新娘,银小姐没有丝毫欣喜,而费公子也不像外边传扬的对银小姐有多痴情,两人可以说私下毫无往来。

    这尚且可以解释说是婚前新郎新娘不宜见面,但是新郎送给新娘的礼物都是直接抬到主院且再没出来就有点奇怪了。

    青稚雅多次探查,发现这场婚事只怕不简单,其中或许有什么暗中交易,不过世家间上不得台面的私下交易太多,她不确定是哪种,只好留在银府慢慢摸索。

    主院设了结界,神识破开一个小口,将银家家主和另一个人的话语听得断断续续。

    “大人吩咐的事情我们都办妥了,不知这印记何时能够······”

    “你们不是已经种下······覆盖······”

    “宸迦那边会不会······若被察觉······”

    “有······罩着,你们怕什么······”

    “······可是背叛那位的可从没好下场······”

    “你们还待如何?”

    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形笼罩在黑袍下,隐匿于夜色之中,直到下方有人敲门。

    青稚雅垂眸望去,是银小姐的一个贴身丫环,正端着个托盘,她同门前护卫说给小姐送冲洗用的香叶,护卫把人放了进去。

    青稚雅闭目,随后她睁开眼,情况不太对,冲洗用的柚子叶、香茅早熬成水送进去了,怎么会再送干的过来?

    她收回外放的神识,飞身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地,站定在门前,发现那两个护卫虽是站着,瞳孔却已然扩散,她心下一紧,推门而入。

    门里保护银小姐的元婴修士瘫倒在地,身上无伤口,也没有生命体征,青稚雅抬脚走进里间,黑色修长的人影站在床前,银小姐还活着,正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青稚雅倒抽一口冷气,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此人无声无息地杀掉了一屋子的人,她眯起眸子,那人回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个夜晚月色朦胧,只有非常微弱的光照进来,是老人说的毛月亮。

    青稚雅率先出手了,剑气迸射,出招那一刹,她好像看到那个杀手脸上露出讶异之色,随后便有些意味不明。

    熟悉的魔气充斥着整个房间,青稚雅微微睁大眼睛,是那个魔仙化身的手下?还是其他魔道散修?

    按道理说,暗宗的人没必要刺杀银小姐,薛桂冷的消息不是说银府可能同暗宗有牵连吗?

    一时间她思绪飞转,青稚雅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先抓住这个人问个明白。

    双方于电光石火之间过手了数招,青稚雅剑招连绵,那黑衣杀手却好似极熟悉她的招式,不仅从容避过,还趁机往银小姐所在的位置靠近了几步。

    青稚雅黛眉轻蹙,变换了套剑法,涤尘擦着那人鼻尖而过,杀手优雅侧身,指尖凝聚的魔气缠绕上青稚雅的腰身,青稚雅拧腰让过,涤尘剑回防,斩断不详的浓郁黑气。

    杀手趁此拉开距离,朝房屋里丢了件什么东西,随后自窗户口跳了出去。

    那物化作浓烟,青稚雅掩住口鼻,梅鬼华之前送给她的那枚戒指在黑暗中发着莹润的光芒,显然是在净化烟里的毒素。

    她赶忙钻进纱幔,捞起银小姐从另一边窗户跳出,落地时腿脚有点发软,青稚雅大口呼吸着屋外新鲜的空气,她凝聚灵力检查银小姐身体,却惊愕发现对方停止了呼吸。

    是刚刚的毒烟?还是更早的时候就下了?

    待戒指上的光芒逐渐弱下,青稚雅不慎吸入的些许毒气都被净化干净,她忙顺着魔气残余追了过去。

    银府很安静,只是宅院偌大,又是嫁女前夕,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了。

    黑衣杀手先青稚雅出来,自也发现了银府的不同,路过主院的时候,他似有所感,朝里忘了一眼。

    台阶上暗红的血液顺阶而下,院落里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身段风流,即便面上戴着半张面具,也难掩霞姿月韵。

    杀手顿了顿,有几分惊诧,“你在执行灭门任务?”

    他倒不是惊讶于任务内容,毕竟以前也没少干,只不过,今天晚上遇到的熟人是不是太多了。

    庭院中人一袭月白衣袍,抬手间,十几只纸人自四面八方涌来,它们薄而锋利的边缘沾着血迹,有的纸人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浸泡透了,而指挥它们的人仿佛是来参加宴会的贵公子,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那只手宽大修长,骨节根根分明,像精心雕琢的玉器,只不过肤色泛着非人的白,于朦胧月色下有些骇人。

    他挥了挥宽广的衣袖,纸人被笼入袖袍内,而他整个人看上去依旧那么风光霁月,就算此刻走在街上,任谁也想不到这样芝兰玉树的公子刚灭完一个小家族的门。

    “妄图脱离掌控的奴隶,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想两头讨好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毕竟自由可是很珍贵的。”清越的嗓音仿佛冷泉流淌,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看向蹲在院墙上的黑衣杀手,“你在这儿干嘛?”

    “杀人。”杀手垂下眼睫,叹了口气,“快跑吧,有个不好惹的家伙要追来了。”

    面具下露出的薄唇轻启,白衣人语气讶然,“在你眼里还有不好惹的?”

    “别啰嗦了,快滚,这里我帮你收拾。”杀手突然暴躁起来,他骂骂咧咧,“全解决掉了吧,可别留漏网之鱼。”

    他推搡着那白衣人,“穿这么招摇,还当自己是那风靡万千少女的纸公子呐,走走走,别被人看见了。”

    白衣人被他埋汰得莫名其妙,但碍于情分,也没过多纠结,见他真的很着急,好像后面有什么即将追赶而来,他只能捺下好奇心,沿着杀手所指之路离开,月白色身形迅速消失在层层院墙后。

    就在白衣人走后没多久,青稚雅杀到。

    她先是被院落中浓郁的魔气冲得眉头一跳,随后很快注意到院子里的血迹,神识悄然放开,下一刹她瞳孔骤缩。

    她宛若离弦之箭,化作流光冲向一处别院,在那里,魔气翻涌,正在侵染半具尸体,黑衣杀手背对着她,高高扎起的马尾随风而动。

    青稚雅盯着满院惨不忍睹的尸体,捏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她有点困惑,这些人真的是被魔气杀死的吗,如果面前杀手惯用魔气杀人,为什么暗杀银小姐要用毒?

    真的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屠戮完整个府的人吗?那杀手离开银小姐闺房才多久?

    虽然银小姐那一屋子的死尸昭示着对方确实能做到,然而青稚雅的怀疑却未打消,她出声,“都是你杀的?”

    “不明显吗?”杀手回身,依旧是那平平无奇的样貌,然而青稚雅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笑意吟吟,“今天月色不错,很适合杀人。”

    逻辑很通顺,然而青稚雅的直觉让她觉得中间有她没弄懂的猫腻,她斟酌着开口,“暗宗的人?”

    “是的。”杀手回答得很爽快,随即他又补充,“虽然阁下修为很高,但还不足以杀死我哦,想活捉也有点困难呢。”

    “为什么?”青稚雅露出实质的困惑,“为什么杀他们?”

    “唔,硬要给个理由的话,他们太贪心了。”杀手挥手,召回那团在尸体上作乱的魔气,用一种散漫的语气道,“一边向我们投诚,一边又放不下旧主,两姓奴才可没那么好当。”

    青稚雅想起她外放神识时听到的对话,大概明白了银府暗地里折腾的事情。

    她见对面不仅没有动手的意思,还好好回答她的问话,那股违和感更重,她又仔细瞅了那黑衣杀手一眼,面貌普通,就算真的见过说不定也忘掉了。

    也许当真没见过,万一对方用了假脸呢,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黑衣杀手笑眯眯任她打量。

    笑容也有点熟,在哪儿见过呢?

    青稚雅脑海里隐约有个念头,可闪得太快了,她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愿相信面前之人是灭门凶手,瞧见那黑衣杀手丝毫没有攻过来的意思,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对方错愕的举动。

    她毫无攻击姿态,径直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下身,探出灵力检查起来。

    “你干什么?”黑衣杀手的从容有点维持不下去了,虽然自己做事向来细致,但眼前这个多少也算祛蠹除奸的专家,手刃的妖魔奸邪不知繁几,匆忙之间用魔气盖过真正致死伤口的做法或许有点粗糙,不知能否隐瞒过。

    青稚雅声音中透着纳闷,“杀人前先种上魔种,这是什么新割韭菜的方式?”

    杀手心里一个咯噔,他内心已经开始骂了,银府这群人脑子怎么长的,受了傀儡印不够,还引狼入室让暗宗的人下魔种,找死也不带这么找的吧。

    自由人和奴隶之间,选择做宸迦的奴隶,奴隶和花肥之间,选择做孕育魔种的温床。怎么,选择做人这么难吗?

    “我在银小姐闺房布置了阵法。”青稚雅抬眼望向表面镇定内心已经开始慌的杀手,“你拿着丫鬟的通行腰牌进房刺杀,说明目标很明确,也没想闹大,如今却把魔气散得四处都是,故意引导我往灭族方向想。”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莫非你与真正的凶手认识,替他遮掩?或者你和暗宗有仇,想嫁祸给他们?”

    杀手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只听青稚雅接着道,“真巧啊,做暗杀任务的时候遇到同行来灭门。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放心,我也同暗宗有仇。”

    “······”完全没有怀疑,这还让人怎么自曝马甲,再顺势揭露本性,斩断情丝!

    梅鬼华的计划第一次遭遇重大偏移,他定了定心神,冷声道:“你可是银小姐的护卫,这般为我开脱,是否有些不合适?”

    青稚雅随意点头,“或许吧,可是刚刚我用灵力探查她身体时,她也被种上了魔种,这种程度的融合,必然是自愿。一般而言,暗宗的人在我这里没有人权。”

    青稚雅直起身,目光通透地望向梅鬼华,“你若不是与暗宗一伙,为何又沾染魔气?”

    “喂喂喂。”黑衣杀手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大道三千,魔道不过是区分于正道的另一种道,我们并非人人都是坏的。”

    “所以给你解释的机会。”青稚雅认真道,“我不歧视魔道,世事无常,迫不得已修魔,有苦难言的人也不少,人们总爱口是心非。”

    梅鬼华原本那句“没错,为了陷害暗宗我就是杀了一府的人,现在我彻底堕入魔道了”的话哽在了喉咙,这让他怎么说,说出来指不定被曲解成什么有苦一人扛的傲娇。

    梅鬼华不敢掀马甲了,他怕这姑娘发现皮下是他后脑补出什么美强惨剧本,来个强行洗白,那还劝退个锤子啊!

    不仅不敢掀,他还要牢牢护住,不然根本解释不了他体内的魔种来源,更解释不了那个被吞噬了一半的魔仙残魂。

    脑内几番场景模拟后,他发现自污计划,呸,揭露本性的难度无形中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

    思及至此,那张假脸上露出一个假笑,“我确实同暗宗有些旧怨,机会送上门了不栽赃一把说不过去,姑娘既然断定我是无辜,那么放我离去也无妨吧,告辞。”

    杀手说着,纵身跃起,涤尘剑光迅疾如电,紧随而上。

    那人袖中涌起魔气阻拦,青稚雅同他又过数招,确如杀手所说,她杀不了对方,也抓不住,对方身法实在滑溜。

    然而青稚雅也探出了一点,此人修魔并没有多久,催动魔气的手法青涩,他最擅长的绝对不是魔功。

    她站定在银府院墙上,遥遥目送杀手远去的背影,取出玉牌联系薛桂冷。

    【银府被灭门,恐与暗宗相关,速来。】

    发完消息,青稚雅转身回去细细检查起府中死尸,她心中还是觉得蹊跷,想赶在府兵来此前查清他们的真实死因。

    银府不过是个小家族,坐落于白虎城偏僻一角,想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不过她也要加紧了。

    薛桂冷这个点还未睡下,看到青稚雅发的消息一惊,立刻起身往银府方向急速赶去,谒金门离银府并不远,此时月上中天,街上人烟稀少,然而薛桂冷却在快到银府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大晚上的,穿着件月白衣衫瞎晃悠,贵公子人设也不是这么端的啊,然而待她走近,薛桂冷的血液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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