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热,宴席已经到了尾声,王安世一行人已经安置妥当,众人也都行礼散了。

    李昭鱼被文竹扶着回了鹤鸣院,她今日多喝了几杯,脸颊泛着红,眼神略有些迷离。

    贺浑在都护府还有一些事情,便暂时没有回去,他本想让李昭鱼等着他一同回去,但是李昭鱼却推着他,双眸水雾一般,哼笑了一声,趁着没有人在的时候勾勾手指,贺浑俯身凑近,听见她说:“谁要等你?”

    贺浑被她凑近时候的幽香缠的也醉了,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昭鱼已经走远了,他摇摇头轻轻地笑了,喉咙滚动。

    张回在公廨里等着贺浑,楼争和达奚武也在,达奚武本来是贺弈身边的人,但是贺浑没有弄死他,还把他放在了都护府的武将之中,此举也是安鲜卑将领的心。

    贺浑进去,众人行礼,“恭喜贺都护,恭喜大公子。”

    贺浑上座,喝了口茶,“行了,都坐吧。”

    灯火昏黄,倒有几分家常的氛围,不像是说公事,贺浑看上去也确实有几分闲散。

    达奚武有些局促地坐在后面,不敢多说什么,但是他也惦记要提一提达奚怜的事情,心里又怕贺浑动怒,可没有办法,达奚家也要谋一条长远一点的路,达奚双的婚事还不够牢靠,他们不是贪心,只是不安心,贺浑若是能娶了达奚怜其实是最稳健的办法了,只是那个公主碍事。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得出来那公主是真的得贺浑的宠爱,眼看着是如胶似漆的,这些日子来达奚怜被困在家里,来不了都护府一步,但是那公主倒是时不时地来,有时候竟然贺浑的公廨中和他议一些公事,这实在是有些危险了。

    这些汉人将领没有那么惊讶,毕竟李昭鱼公主的身份到底在他们汉人的血脉里有一些隐隐的影响,他们不会像鲜卑人一样对她的身份漠视。

    张回先开口道:“都护,这个王安世确是个人才,京中的眼线来报,这人家世清白,确实是寒门出身,并没结交任何世家,况且这人迂直,得罪了不少人,其实朝中愿意来凉州的人不多,都怕是来送死,皇后和贾太尉一时间也寻不到合适的人,这人是自请派任,倒是有几分勇气。”

    贺浑嗯了一声,又问:“这人可见过太子?”

    张回知道贺浑的意思,轻摇了摇头,“这人似乎还弹劾过太子。”

    楼争挑眉,“什么?”

    张回道:“说来也是有趣,据说是太子在东华门醉酒驾车,按理说也没有人会这么不开眼去拿这点小事去在朝堂上说,但是王安世却梗着脖子说不合礼法,要太子自省。”

    贺浑轻笑,“这倒是有趣了,太子醉酒?这是个新鲜事啊。”

    长史康居今日多喝了几杯,也不那么沉默,笑着说:“这事我也有耳闻,听说是贾太尉要太子娶他那个跋扈的女儿呢,太子不愿,说来也奇怪了,这贾太尉在朝中的势力很大,太子要能得到他的助力也能掌一些实权,何必这样推拒,娶了回去就算养着那也是有个名分了,贾太尉自然也会全力帮助他,真是奇怪。”

    楼争喝了一口茶,挑眉,“他不愿意娶更好,让他们一盘散沙斗去吧,从上到下不务正事,风气如此,京都早晚要出事,空架子似的,那灵州赵家蠢蠢欲动,几次意欲偷袭平城,说起来那个许太守还真不是一个无能之辈,竟然能左右周旋,保平城无恙,咱们本来兵都准备好了等着那边开口,顺理成章地占平城,没想到竟然没能成。”

    达奚武也顺着话茬开口,“那灵州赵家···据说也求娶公主,想来是狼子野心,要这沾着皇亲国戚的名分呢。”

    他这一开口,几个人有点沉默了。

    达奚武登时反应过来,这话岂不是有点影射贺浑的意思。

    他跪下,“属下并无此意,大公子恕罪,属下嘴笨,实在没有不敬四公主和都护的意思。”

    青铜灯晃着贺浑锋利的眉眼,他正低头沉思,抬眼看见人跪下了,又缓慢地反应了一会刚刚说的话。

    只是他这一沉默,屋内的气氛更加有些诡异,达奚武本就不是贺浑的心腹,他是因为原本是贺弈的人这才能‘卖’个好价钱,在这里看着位置高,其实如履薄冰。

    他躬身刚要叩头请罪,贺浑适时的开口了,“大家闲话而已,起来。”

    贺浑的话向来是掷地有声,并无一点虚的意思,这就是没放在心上,楼争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贺浑在长史康居说完那番话的时候就在沉思,根本没有在意达奚武的话,也不至于生气,是达奚武想多了。

    达奚武站起来,也觉出一点尴尬了,是自己反应太过了。

    贺浑转了转扳指,看了眼张回,“让京中暗桩给朝廷里的人传信,极力促成太子的婚事。”

    楼争一愣,这是做什么?太子跟贾太尉联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贺浑已经站起来走了。

    几个人只能躬身行礼相送,然后对视一眼,也都各自回家了。

    达奚武还是没来得及开口说达奚怜的事情,他看着楼争,拦住了他的去路,握拳咳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先是问了达奚双和楼二在边镇的近况,楼争一眼就瞧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堵住他的话头,只说有事就先走了。

    李昭鱼沐浴后着单衣在屋内,喝了一点香片茶醒了醒酒,但仍是浮着一点醉意,脸颊泛红,扶着额头,文竹给她擦干发,轻声问:“公主是不是今日见了京都来的人想家了?”

    贺浑在外边停下了脚步。

    李昭鱼微叹,“有什么好想的,那是个牢笼。”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其实文竹说的没有错,她今日醉酒确实有这个原因,她费尽心思逃出京都,逃出皇宫,竟然还有一点想家,可那毕竟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文竹轻笑,坐在她脚边的矮椅上,“在宫里的日子也不是全然不好吧,皇后虽然喜怒无常,但是太子殿下还是护着公主的,我记得那次皇后娘娘责罚公主,那么厚的戒尺,殿下想都不想就将公主护在身后,可是皇后娘娘却更气了,连着太子殿下也一起打,最后还是太傅求情才作罢。”

    李昭鱼叹了口气,她说:“是啊,太子哥哥待我很好,钦天监说我命中带煞,我出生后更是沈家倾覆,人人对我避之不及,皇后娘娘也厌恶我,只有他宅心仁厚,他定然可以做一个明君的。”

    文竹垂首,“公主说太子殿下能他便能。”

    李昭鱼摸着她的脸,“好了,这么夜了,去睡吧。”

    文竹揉了揉眼睛,“可是大公子还没回来呢。”

    想起贺浑,李昭鱼不再那样沉醉和伤感,哼了一声,“不管他,你先回去吧。”

    文竹磨磨蹭蹭地就回去了。

    李昭鱼用簪子拨着蜡烛,手撑着脸,柔黑的长发垂着,落在丝绸的雪白单衣上,眉眼如画,气色红润,叫人看上一眼也醉了似的。

    她没有上榻,眼睛盯着烛火沉思,思绪飘着,一时间是在想李原,一时间想起皇后,又想起她母妃,她活了十几年,但是却越来越觉得好些事情恍若隔世一般。

    蜡烛晃了一下。

    李昭鱼转头。

    “嗯····呜····贺···”

    她被捏着下巴,贺浑的一双手那样大的力道,她完全无法反抗,但是被他弄痛了,就有一点怒意,推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些日子她打贺浑也是打的习惯了,贺浑全然不在意。

    李昭鱼掩着唇,面上带着一点愠怒,“你发什么疯?”

    其实她没有上榻就是在等贺浑的,这些日子两个人也和顺,在床榻之上更是,他最近很是温柔,李昭鱼也觉得有点趣味,只是不想他今日忽地这样子,叫人觉得奇怪。

    李昭鱼瞪着他,贺浑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了怀里,也不说话,沉默着。

    剥她衣服,强硬地吻她,含咬着,很重,很凶狠,从来没有过的力道。

    他力气极大,在床上的时候从来是收着力气的,只是今日实在是凶悍的过分了。

    没有一点温存的意思,李昭鱼被按在桌上,桌上的烛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蜡烛灭了,屋内一时昏暗。

    李昭鱼挣着,喊道:“贺浑!你干什么!”

    贺浑不说话,还是扯她衣服,要把她伏在桌上,这李昭鱼断然不肯,气得眼泪都落下来。

    李昭鱼咬他,咬出了血,贺浑闷哼,两双眼睛对视,贺浑看见了她的泪。

    伸手抚掉,眼神终于有了一点清明,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他咬牙沉默着。

    很重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李昭鱼手都麻了,“你给我滚!”

    头发都乱了,眼睛红着,恨不得在拿刀他身上戳几个洞。

    贺浑把她拥在怀里,李昭鱼狠命地推着,但是不管她怎么打骂贺浑都还是要抱她,把她箍紧在怀中。

    “我错了,别跟我生气。”

    “我犯浑,你打我。”

    李昭鱼被他这样沉的声音弄得一愣,她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贺浑埋在她脖颈中,蹭了蹭,“你心爱于我的,是不是?”

    他把‘我’字咬的很重。

    李昭鱼不知他到底发什么疯,可是刚刚闹了这样一阵,要她说心爱他?实在是太惯着他了吧。

    她并不回答。

    贺浑却在她的沉默中不敢再问第二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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