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过半，服务生终于领着姗姗来迟的客人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和一位戴着口罩、装束看起来像是助理的年轻女生，比预约时间晚了半小时。
周芮扬看了一眼手机，打起精神跟着何经理起身相迎。
“两位辛苦了。”
中年男人省去了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赶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就跳过开场白直接进入正题，可以吧？”
“当然可以，两位喝点儿什么？我让人去准备。”何经理问。
“没关系，这儿不是有矿泉水了嘛，这个就行。”
“好的，闻先生。您已经看过我们的方案了吗？”
“还没时间，就简单跟我说一下吧。”
看来是真的赶时间，周芮扬连忙调出了PPT，“那我们先把方案快速跟您过一遍，根据韩律师之前提供给我们的需求表，我们把方案主要分成了以下这几个板块……”
中年男人打断了她：“还是拣重点说吧。”
周芮扬笑容微微僵了一下，这些不都是重中之重吗？
“好的，闻先生。”何经理伸手按下了电脑键盘上的回车键，PPT跳到了下一页，“首先是场地布置，我们会提前一个月对户外花园进行人工置景和改造，主题色系选用的是香槟色搭配白色。”
“白色？会不会太寡淡了？”
“需求表上写的是淡雅和低调。”周芮扬一边回答一边飞快地翻起了手边的资料。
“我们说的淡雅、低调都是相对而言，但不能不上镜啊。”闻先生摇了摇头，问身边的女生，“你觉得这个适合拍vlog好看吗？”
“我觉得可以搞得再亮眼一些，饱和度还得再提高，到时候上镜才不需要逐帧修。”
“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何经理弯下腰来，在面前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串潦草的文字，胳膊肘不小心还撞到了周芮扬，都没察觉，“那你觉得紫色系可以吗？”
“紫色？可以吗？”闻先生又问助理，“她讨厌紫色吧？”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那她喜欢什么颜色？”
“黄色或者橙色。”
“向日葵？”
“还可以。”
“还有什么？雏菊？”
“不行，雏菊太素。”
两人自顾自地讨论起了细节，何经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只能全都记下来再说。
见他们当场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周芮扬壮着胆子打断了他们：“如果能知道是哪位艺人，我们可以根据艺人的适配风格做出相应的调整。”
闻先生抬眼看向她，摇头说：“没关系，我们艺人是百搭款的，哪种风格都能hold得住。”
谁在跟他说这个啊？简直鸡同鸭讲，周芮扬默默攥紧了手里的鼠标，用力维持住了笑容，“请问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知道是哪位艺人的婚礼？”
闻先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似的，和助理面面相觑地交换了一下警戒的眼神，随后才说：“我们会在最合适的时间通知你们，以免提前引起混乱。现在的阶段好像还不需要知道这个吧？应该不会影响你们的准备。”
连经纪人都这么难搞，周芮扬似乎明白韩律师为什么一开始就知会他们艺人十分挑剔了。
好吧，谁让人家是甲方金主呢，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懒得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干脆把画面切到了下一页，不带感情地继续讲解：“具体室外场景可以分为婚礼仪式、婚宴用餐、宾客自由活动和拍摄互动四个区域。”
“要是下雨怎么办？”
“我们也有室内的备选方案。”继续下一张页面。
“这室内也太暗了吧？”闻先生皱着眉头说。
“不好意思，这是上次一组客人的现场生图，效果仅供参考。他们当时要求光线柔和一些，不要太过明亮。等我们实际准备时，会另外设置参数和标准，这个您请放心。这些都在我们最后的应急方案说明当中，还没到。”何经理解释说。
“哦，好的，那先往下走吧。”
“流程方面，我们这边会先准备，但后期可能需要艺人到我们这里来现场彩排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可以进行调整。”周芮扬用激光笔在屏幕中显示的时间轴上比划了一下。
“小陈，下个月初她是不是要出去录综艺？你查一下她的日程表。”
助理翻开记事本，“中间有两天是休息日，但第一个半天已经预约了试穿婚纱。你们这边两个小时能结束吗？”
周芮扬吃了一惊，“两个小时？肯定来不及。”
“三个小时呢？”菜市场买菜似的讨价还价。
“闻先生、陈小姐，我们能理解艺人的行程非常繁忙，不过，除婚礼以外，我们还需要新人配合摄影团队和灯光师提前测试机位和灯光。另外，安保和公关团队也会提前参与，以防出现私生饭和狗仔之类的不速之客进行偷拍和破坏，为新人和宾客提供全方位的保护。”何经理进行了补充说明。
闻先生的指尖哒哒哒地叩着桌面，像是有些不耐烦，但迟迟没开口，也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隔了半晌，他才指着旁边的女生问何经理和周芮扬：“让她来替呢？”
呵呵，周芮扬心里干笑两声，连见多了牛鬼蛇神的何经理也哑然了。
一般人还真的无法理解和共情这些208们，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替嫁丫鬟这一套呢。就算过来彩排的几个小时就可以赚到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奢望的财富，但这些人本身应该不差这些钱吧。
“不行，”倒是助理自己出声了，“她肯定不乐意我来替她。”
“难不成那边她替你去？”
“可以啊，我无所谓。”助理淡淡地回答。
周芮扬又听两人好像打起了哑谜，老规矩，切入下一张。
“接下来是餐饮部分，婚宴和酒水都是由我们这边提供，宴席选用的是白金档course，酒水需要另外定制升级吗？如果需要，还要麻烦你们在这个月底之前通知我们，以便我们尽早确认。”
“可以。”
加了半天机油，生锈的齿轮总算缓慢运转起来了，周芮扬嘴角抽动了一下。
“甜品这块儿，我们也是根据韩律师的要求，选择了海州的如园食品和江南稻中式甜品来承办。”
“海州的？不是望京本地的？质量能保证吗？”
“是姐指定的。”助理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
“哦，”闻先生瞧了她一眼，“她吃过吗？”
“餐饮这方面，我们到时候都会准备试吃份。如果新人希望亲自确认，我们可以进行相应的安排。”何经理说。
“对方已经送来一部分方案，我可以把照片先放给您看一下。”周芮扬见缝插针把PPT调到了下一页的进度，仿佛已经能佛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迟到了半小时也不是坏事儿，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煎熬呢。
“嗯。”闻先生单手摸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款甜品，“这个是什么做的？”
“最下面这一排都是桃山皮月饼，红色这款是蔓越莓馅儿配红酒外皮。”
“只有照片？有实物吗？”
“实物？”合同还没签，哪儿来的实物啊？
何经理替她解围，“不好意思，这些还只是对方提出的方案，还没有实物，我们下单都是先客户再供应商。如果今天能定下来，我们也可以为您尽快催单，让对方提供试吃的样品。”
“连样品都没有，我们回去怎么跟艺人说明情况？难道还要她为了这点儿事再单独跑一趟？”来时还火烧火燎的闻先生这会儿又全然看不出着急的样子了。
“那这样吧，您给我们留一个地址，我们准备好之后快递给您，您看可以吗？”何经理提出了解决方案。
周芮扬看了一眼时间，真想提醒对方，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一点，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走了。
“这款是桃山皮吧？我吃过，甜度太高，果味太淡，还用红酒？是不是可以用清酒调整一下比例？”
“这款主打的就是浓酒，如果改成清酒，配比和出品都得重新调整。当然，我们可以问问供应商，这些细节是不是可以放到后续，把供应商加进来，再一起讨论？”周芮扬跟着提议。
闻先生又开始像啄木鸟一样叩桌子了。
周芮扬也蓦地烦躁起来，双手一撑，唰地站了起来，“有样品。”
“什么？”闻先生和助理同时抬头。
“为了表示诚意，供应商已经提前给我们送了一份样品，我才想起来。”周芮扬带着一股淡淡的幽怨，“我去拿。”
“诶？”
还没等何经理问，她就出了会议室。
大约三分钟过后，周芮扬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回来了，不轻不重地放到了闻先生面前。
“因为只是样品，所以只有四个。”
助理没客气，直接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这不是样品吧？”
“是样品。”
“那怎么还有这个？”助理举起了一张卡片。
“啊，这个是……”今天才拆盒，周芮扬并不知道江菀柔还跟盒子一起准备了卡片便笺。
“算了。”助理把盒子重新盖上，“不差这四个，你让他们重新准备一份，另外发给我。闻哥，你把我们工作室的地址留给他们吧。今天就先回去，再不走该赶不上下一个通告了。”
“你不是说看不到实物不放心嘛。”闻先生跟着站了起来。
“该看的都看到了，人家不是说了嘛，细节后续再讨论。”助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从口罩上方看着周芮扬，“试吃时间提前告诉我，彩排时间也提前告诉我。我行程很紧张，非必要的场合我就不来了。”
周芮扬看了一眼手机，打起精神跟着何经理起身相迎。
“两位辛苦了。”
中年男人省去了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赶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就跳过开场白直接进入正题，可以吧？”
“当然可以，两位喝点儿什么？我让人去准备。”何经理问。
“没关系，这儿不是有矿泉水了嘛，这个就行。”
“好的，闻先生。您已经看过我们的方案了吗？”
“还没时间，就简单跟我说一下吧。”
看来是真的赶时间，周芮扬连忙调出了PPT，“那我们先把方案快速跟您过一遍，根据韩律师之前提供给我们的需求表，我们把方案主要分成了以下这几个板块……”
中年男人打断了她：“还是拣重点说吧。”
周芮扬笑容微微僵了一下，这些不都是重中之重吗？
“好的，闻先生。”何经理伸手按下了电脑键盘上的回车键，PPT跳到了下一页，“首先是场地布置，我们会提前一个月对户外花园进行人工置景和改造，主题色系选用的是香槟色搭配白色。”
“白色？会不会太寡淡了？”
“需求表上写的是淡雅和低调。”周芮扬一边回答一边飞快地翻起了手边的资料。
“我们说的淡雅、低调都是相对而言，但不能不上镜啊。”闻先生摇了摇头，问身边的女生，“你觉得这个适合拍vlog好看吗？”
“我觉得可以搞得再亮眼一些，饱和度还得再提高，到时候上镜才不需要逐帧修。”
“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何经理弯下腰来，在面前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串潦草的文字，胳膊肘不小心还撞到了周芮扬，都没察觉，“那你觉得紫色系可以吗？”
“紫色？可以吗？”闻先生又问助理，“她讨厌紫色吧？”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那她喜欢什么颜色？”
“黄色或者橙色。”
“向日葵？”
“还可以。”
“还有什么？雏菊？”
“不行，雏菊太素。”
两人自顾自地讨论起了细节，何经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只能全都记下来再说。
见他们当场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周芮扬壮着胆子打断了他们：“如果能知道是哪位艺人，我们可以根据艺人的适配风格做出相应的调整。”
闻先生抬眼看向她，摇头说：“没关系，我们艺人是百搭款的，哪种风格都能hold得住。”
谁在跟他说这个啊？简直鸡同鸭讲，周芮扬默默攥紧了手里的鼠标，用力维持住了笑容，“请问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知道是哪位艺人的婚礼？”
闻先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似的，和助理面面相觑地交换了一下警戒的眼神，随后才说：“我们会在最合适的时间通知你们，以免提前引起混乱。现在的阶段好像还不需要知道这个吧？应该不会影响你们的准备。”
连经纪人都这么难搞，周芮扬似乎明白韩律师为什么一开始就知会他们艺人十分挑剔了。
好吧，谁让人家是甲方金主呢，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懒得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干脆把画面切到了下一页，不带感情地继续讲解：“具体室外场景可以分为婚礼仪式、婚宴用餐、宾客自由活动和拍摄互动四个区域。”
“要是下雨怎么办？”
“我们也有室内的备选方案。”继续下一张页面。
“这室内也太暗了吧？”闻先生皱着眉头说。
“不好意思，这是上次一组客人的现场生图，效果仅供参考。他们当时要求光线柔和一些，不要太过明亮。等我们实际准备时，会另外设置参数和标准，这个您请放心。这些都在我们最后的应急方案说明当中，还没到。”何经理解释说。
“哦，好的，那先往下走吧。”
“流程方面，我们这边会先准备，但后期可能需要艺人到我们这里来现场彩排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可以进行调整。”周芮扬用激光笔在屏幕中显示的时间轴上比划了一下。
“小陈，下个月初她是不是要出去录综艺？你查一下她的日程表。”
助理翻开记事本，“中间有两天是休息日，但第一个半天已经预约了试穿婚纱。你们这边两个小时能结束吗？”
周芮扬吃了一惊，“两个小时？肯定来不及。”
“三个小时呢？”菜市场买菜似的讨价还价。
“闻先生、陈小姐，我们能理解艺人的行程非常繁忙，不过，除婚礼以外，我们还需要新人配合摄影团队和灯光师提前测试机位和灯光。另外，安保和公关团队也会提前参与，以防出现私生饭和狗仔之类的不速之客进行偷拍和破坏，为新人和宾客提供全方位的保护。”何经理进行了补充说明。
闻先生的指尖哒哒哒地叩着桌面，像是有些不耐烦，但迟迟没开口，也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隔了半晌，他才指着旁边的女生问何经理和周芮扬：“让她来替呢？”
呵呵，周芮扬心里干笑两声，连见多了牛鬼蛇神的何经理也哑然了。
一般人还真的无法理解和共情这些208们，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替嫁丫鬟这一套呢。就算过来彩排的几个小时就可以赚到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奢望的财富，但这些人本身应该不差这些钱吧。
“不行，”倒是助理自己出声了，“她肯定不乐意我来替她。”
“难不成那边她替你去？”
“可以啊，我无所谓。”助理淡淡地回答。
周芮扬又听两人好像打起了哑谜，老规矩，切入下一张。
“接下来是餐饮部分，婚宴和酒水都是由我们这边提供，宴席选用的是白金档course，酒水需要另外定制升级吗？如果需要，还要麻烦你们在这个月底之前通知我们，以便我们尽早确认。”
“可以。”
加了半天机油，生锈的齿轮总算缓慢运转起来了，周芮扬嘴角抽动了一下。
“甜品这块儿，我们也是根据韩律师的要求，选择了海州的如园食品和江南稻中式甜品来承办。”
“海州的？不是望京本地的？质量能保证吗？”
“是姐指定的。”助理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
“哦，”闻先生瞧了她一眼，“她吃过吗？”
“餐饮这方面，我们到时候都会准备试吃份。如果新人希望亲自确认，我们可以进行相应的安排。”何经理说。
“对方已经送来一部分方案，我可以把照片先放给您看一下。”周芮扬见缝插针把PPT调到了下一页的进度，仿佛已经能佛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迟到了半小时也不是坏事儿，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煎熬呢。
“嗯。”闻先生单手摸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款甜品，“这个是什么做的？”
“最下面这一排都是桃山皮月饼，红色这款是蔓越莓馅儿配红酒外皮。”
“只有照片？有实物吗？”
“实物？”合同还没签，哪儿来的实物啊？
何经理替她解围，“不好意思，这些还只是对方提出的方案，还没有实物，我们下单都是先客户再供应商。如果今天能定下来，我们也可以为您尽快催单，让对方提供试吃的样品。”
“连样品都没有，我们回去怎么跟艺人说明情况？难道还要她为了这点儿事再单独跑一趟？”来时还火烧火燎的闻先生这会儿又全然看不出着急的样子了。
“那这样吧，您给我们留一个地址，我们准备好之后快递给您，您看可以吗？”何经理提出了解决方案。
周芮扬看了一眼时间，真想提醒对方，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一点，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走了。
“这款是桃山皮吧？我吃过，甜度太高，果味太淡，还用红酒？是不是可以用清酒调整一下比例？”
“这款主打的就是浓酒，如果改成清酒，配比和出品都得重新调整。当然，我们可以问问供应商，这些细节是不是可以放到后续，把供应商加进来，再一起讨论？”周芮扬跟着提议。
闻先生又开始像啄木鸟一样叩桌子了。
周芮扬也蓦地烦躁起来，双手一撑，唰地站了起来，“有样品。”
“什么？”闻先生和助理同时抬头。
“为了表示诚意，供应商已经提前给我们送了一份样品，我才想起来。”周芮扬带着一股淡淡的幽怨，“我去拿。”
“诶？”
还没等何经理问，她就出了会议室。
大约三分钟过后，周芮扬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回来了，不轻不重地放到了闻先生面前。
“因为只是样品，所以只有四个。”
助理没客气，直接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这不是样品吧？”
“是样品。”
“那怎么还有这个？”助理举起了一张卡片。
“啊，这个是……”今天才拆盒，周芮扬并不知道江菀柔还跟盒子一起准备了卡片便笺。
“算了。”助理把盒子重新盖上，“不差这四个，你让他们重新准备一份，另外发给我。闻哥，你把我们工作室的地址留给他们吧。今天就先回去，再不走该赶不上下一个通告了。”
“你不是说看不到实物不放心嘛。”闻先生跟着站了起来。
“该看的都看到了，人家不是说了嘛，细节后续再讨论。”助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从口罩上方看着周芮扬，“试吃时间提前告诉我，彩排时间也提前告诉我。我行程很紧张，非必要的场合我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