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华怒不可遏,持刀挟持着门房,缓步退至姜恩生身前。

    妙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她不屑望向商华,字句带着威胁之意,“商大人,你在做什么?”

    商华冷冷一笑,“那你呢?辰时往我热汤里添了什么东西?”

    他抵在门房脖颈的刀,猛地用力往下戳,“你们想做什么?”

    胡青疑抬脚走上前来劝说,“商华,把刀放下。”

    胡青疑话音刚落,一记飞刀便直穿他而来。

    他立即侧身躲闪,才得以免遭划伤。

    商华左手抬起,朝胡青疑飞刀之际,门房春尽瞅准时机,反手咔嚓两下夺走抵在他脖颈的刀,一鼓作气把刀甩了出去。

    “嗖”地一声,刀直直插在木柱上。

    手中突然落了空,商华猝然向后闪退半分。

    春尽摸一把脖颈,摸得一手窝鲜血,他嘴角一边吊着,眼底杀气腾腾。

    一旁的胡青疑,也似笑非笑看着商华,仿佛在看即将被五马分尸做成一盘菜的鱼。

    望着商华顶天立地站在姜恩生前面,如同一座挪不开的大山,把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妙妙眼底,连最后一丝嘲讽的笑都笑不出。

    感觉到妙妙的愤怒,胡青疑开口道,“一双就要命丧黄泉的鸳鸯,不至于让你生这么大气。”

    姜恩生握着拳头,“你跟他才是鸳鸯!”

    她要做鸳鸯也是跟余大人。

    商华不耐烦地皱紧眉头。

    他微侧了下身,眯着眼瞪姜恩生,“没良心的东西!”

    姜恩生冲他哼一声,“你才没有良心,别忘了刚才他们在对你做什么,要不是我即使出手,你早就和被你们害死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了!”

    商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照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救了我?”

    姜恩生,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以身试险?

    姜恩生余光不停地注意着春尽那边。

    她嘴硬道:“是这样没错!”

    商华脸上浮现几分无奈,可余光同样注视着对面的三人。

    姜恩生叹了口气,转头正大光明看一眼胡青疑和恨不得一口把她舐入腹腔的春尽。

    她缓缓看向商华,“看样子,我们今日势必要成为他们的刀下鬼了。”

    “既是这样,那做鬼也得做个明白鬼才是。”姜恩生望着商华,眼底没了方才的冷漠,却多了一丝明知无法更改,可自己又不能接受结局的慈悲。

    “我曾与你说过,你们自护城寺启程的前一天夜里,赵仲恒催你回府上见见你的夫人,还曾反复多次叮嘱你,此去风险极大,为防止万一,叫你留个孩子给赵世怡。”

    商华眉心猝然皱得更深,他低声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可一旁的妙妙,脸色却越来越沉。

    “你可知,当时你离开后,你的另一位夫人妙妙,从门后走了出来。”姜恩生似笑非笑看了妙妙一眼,“你和赵仲恒的谈话,从始至终,她都在门后听着。”

    “而她!”姜恩生一把指向妙妙,“此番与你一同前往的目的,就是奉了赵仲恒之命,在最后关头了结你的性命!”

    姜恩生突然觉得很可悲,她替商华感到可悲。

    “你以为他赵仲恒一个当今圣上亲姑父的人,上虎视眈眈盯着那把龙椅,下放着自己的骨肉血亲不顾,偏要来重视一个曾经任人宰、靠乞讨为生的孤儿?”

    “他一个半身入黄土的老人,就算抢得来皇位,又能坐多久?”姜恩生眼眶通红,“商华,醒醒吧,赵仲恒从来都不是真心待你的。”

    “他对你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姜恩生指指商华心口,“你的心脏。”她的手寸寸向下,每指到一处就说一句。

    最后,姜恩生的手轻轻落在他的眉心,小指如蜻蜓点水般擦过他左眼皮,“你的眼睛。”

    “你说,你身上流着的每一滴血,会不会也早已经被他视作囊中之物?”

    商华喉结一滚,一把攥起姜恩生乱动的右手,咬牙切齿道:“姜恩生,我对你的情意不假,但不代表你可以如此为所欲为!”

    瞧他仍旧一副冥顽不灵模样,姜恩生几乎就要泄气,“别再执迷不悟了,他们都把你绑起来,刀子就要捅到你身上了!”

    商华几乎一瞬间仰天长啸。

    他瞪向姜恩生的眼睛,甚至要蹦了出来。可一些压在心底的秘密,他只能装作哑巴。

    总不能让他现在,当着春尽胡青疑的面,告诉她,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前天夜里,余怀之闯进他的房间,告诉他有人绑走了姜恩生。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想要一探究竟,所以才以身试险。

    姜恩生啊姜恩生,你要天真,不妨就天真的彻底些。

    从一开始就不要来沾这些事情的边,而不是凭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学别人以身试险!

    妙妙抄起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剑指商华,“还没看够是吗?”她怒吼门房,“真不懂你们还在等什么!”

    胡青疑摇摇头,“果真是年轻人啊,遇事一点都沉不住气。”

    话音刚落,“嗖”地一声,利器从胡青疑袖口飞出,商华眼疾手快,右手猛然将姜恩生拦在自己身后。

    刀剑交措,清脆声响像一道道催命音符。

    地面上,厚重血腥黏住脚底,每一步进退都胆战心惊。

    慌乱中,姜恩生俯身捡起掉在地面上的铁钩,上面还沾着密密麻麻不知名的东西。

    纵使商华武力高强,可此时一对三外加保护姜恩生,不免有些吃力,加上守在门外的守卫听到声音闯了进来,姜恩生被迫和商华远远分开。

    妙妙瞅准时机,旋身飞冲向姜恩生这边。

    姜恩生攥紧手中铁钩,在妙妙冲上来与自己擦肩而过刹那,铁钩死死勾住她身后的黑色披风。妙妙暴跳如雷,长剑向天上一挥,“唰”地一下,披风被一劈为二。

    突然失去力道,姜恩生猝不及防瘫倒在地上。

    忽然!

    门外传来一阵震天冲声。

    刑房大门被大力踹开,余怀之率先冲了进来,并将手中佩刀隔空丢给姜恩生。

    姜恩生反应迅速,准确无误接住了佩刀,并在妙妙猝不及防扑上来的瞬间,用刀挡在自己面前。

    商华见状,揪起妙妙身后披风,一把将人从姜恩生面前拽飞。挥出去的那只胳膊还未来得及收回,慌乱中,就被不知道是谁出剑砍伤。

    放眼望去,慌乱之中仅剩余怀之带进来的那帮人,而胡青疑和门房早已不知去向。

    角落处,妙妙狼狈爬起,沿着墙壁边回击众人,边向门口的方向挪动。

    商华眼睛一眯,迅速从人群中找到姜恩生的身影,并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二话不说,长臂揽起她的侧腰向门外飞奔。

    余怀之一剑落地,刹时注意到商华急促离开的身影。

    刀剑作响,怒吼狂哮声绵延不止,望着满地凄惨,他忽然停了下来,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攥得更紧。

    他大声道:“快跑——!”

    明光六年,五月的春天。

    西方边塞突降鹅毛大雪。

    大风呼啸,将树上新枝绿叶席卷的一干二净,绽放的花瓣被裹上一层厚厚的冰晶,悄无声息来到世界上的小果,在漫天飞雪暴风的袭击中,连落下都没有半分尊严。

    快马加鞭自京城赶往西北的尊贵马车,被人拦在了道路中间。

    那人匆匆跳下马车,面朝轿子跪下,“出事了!”

    轿子里,赵仲恒轻拈禅木珠串的手顿了下来。

    他泰然自若,“发生了何事?”

    “余怀之带人闯了地下牢房,春尽被抓后当场自尽,胡青疑被砍伤,妙妙姑娘和商大人……”

    赵仲恒缓缓睁开眼睛,“他们二人怎么了?”

    “商大人和妙妙姑娘,目前下落不明。”

    赵仲恒紧紧攥着手中佛珠,手背青筋暴起。

    骤然之间,他猛力将佛珠扯断,佛珠噼里啪啦落的满地都是。

    “丞相。”轿子外面的人弱声试探道,“眼下须得原路返回了,因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仲恒两腮的肉微微发颤。

    他强压着怒火,“说!”

    “余怀之的人把城封了。”那人道,“当时爆炸太过突然,吴大人得知消息后,便立即派人驾马离开,却在接近城门的时候看到城门关了。”

    赵仲恒冷哼一声,“我真是小瞧了他余怀之!”

    “不止余怀之,还有楚将军。”

    赵仲恒眉眼微眯,“你说什么?!”

    连琅山__

    太阳高高升起,悬挂在山洞口的冰霜,滴答滴答开始融化。

    妙妙扯过自己衣角,抻在冰晶融化的下边,让水浸湿衣服。

    衣服上沾染大片的水,水滴顺着衣裳还是往地上滴答,妙妙一手就在衣服下,脚步匆匆折回山洞里。

    洞口光明晃晃一片,越往里走就越暗。

    石头的缝隙处的干草垛上,窝着一个人。

    妙妙在商华身边跪下,凑近将打湿了的衣服伸到商华嘴边,用力攥紧衣角,让水顺着流进商华嘴里。

    她力道没把控好,浸在衣裳上面的水,一不小心呲到了商华右眼皮上。

    被冰滴刺醒,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妙妙猛地起身,如同看待仇人般,居高临下瞪着商华。

    商华一手捂头,一手撑地,缓缓从草垛上站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像一头饿狼,寸寸步步把妙妙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抬手一把攥住她脖颈,妙妙双脚瞬间离地。

    商华喉咙一滚,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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