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婆抬起眸子看向来人。

    当她的目光落在于竹薇身上时,神色顿时一滞,接着眼角眉梢的皮肤突然舒展开,被遮盖住大半的眼睛竟然完整地露了出来。

    她睁大了眼睛盯着于竹薇看了一秒,然后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眼神也随着这个笑容变得柔软和蔼了起来。

    那天下午神婆说的话于竹薇已经记不太清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但大概意思她仍记得。

    神婆没有避讳于竹薇,当着她的面,直接告诉于家父母:这个孩子生来就与他人不一般,她原本应当是“先天驱邪圣体”,但出生时应该遇到了些意外:在不恰当的时机出生,导致八字与原本的命格相悖,所以才会在出生时遭受磨难。

    然后神婆又问,这孩子的脾气是不是从小就不太好?

    于家夫妇对视一眼,忙不迭地点头。

    神婆又是一笑:“这孩子体内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力量,它保护着她,也影响着她。”

    “保护着我?”于竹薇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脑中突然闪现出人贩子的死状,不禁喃喃道:“难道,他真是被我……杀……”她不敢把话说下去了。

    但神婆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引着她到自己面前,问清了事情经过。

    “所以,我杀了人吗?”于竹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神婆,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说出口后身后的父母脸色有多难看。

    神婆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肯定地对她点了点头。

    “你感觉到了危险,身体里的力量被激发出来,你还没有控制它的力量,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神婆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这力量,是你的运道,也是你的劫数。”

    “劫数?”于竹薇歪头,“你是说,如果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会害死很多人吗?”

    于家父母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于妈妈一手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呼吸有点困难。

    这次神婆没有直接回答于竹薇,而是抬头看向了她身后的于家夫妇,“这孩子的力量原本不应该这么早被激发出来。她的身体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足够的意志来控制它。从今天起,她的身体恐怕会发生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于妈妈的声音发着颤。

    神婆隐秘一笑:“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们当父母的应该清楚的很吧?”

    于家夫妇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神婆做了个不用怕的手势:“她当年留下的东西,你们没丢吧?让孩子贴身放着,这东西是保护她的!至于以后,自有她的一番机缘,你们做父母的不必担心!”

    “机缘?”于竹薇重复着这两个字,不解地看着神婆。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神婆摸摸她的脑袋,“我不便告诉你太多,关于你的一切,将来会有人悉数告诉你的。”

    神婆又叮嘱于家夫妇绝对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不然会害了孩子。

    “你也要管住自己的小嘴巴呦。”神婆伸出食指,在于竹薇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似是教导,又似是警告,“如果你按耐不住,把自己的秘密泄露给了旁人知晓,不仅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还会连累你的父母亲人。明白吗,孩子?”

    于竹薇呼吸一滞,片刻后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后,于家夫妇再问,她都不再多解释。

    “这孩子的机缘就要到了,你们不必这样着急,担心也没用。这是她的命道!”

    神婆说完这些话后,就要送客了。

    当时天已经很黑了,他们肯定是赶不回城里,只能先回县城找个旅馆住。村子距离县城不近,这一路上几乎又没有什么亮光,仅靠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照明。一想到要抹黑赶夜路,于家夫妇不免害怕起来。

    “不懂担心,再黑的路只管大胆往前走是了,这孩子会保护你们!”神婆幽幽地开口,同时也堵死了他们想在村子里借宿的打算,只好离开了。

    回去的那个周末,于竹薇经历了第二次蜕皮。如果出生的那次算作第一次的话。

    从周五时,她身上就开始长痘,但并不痒。

    老师以为是出水痘,赶紧叫来于妈妈带她去医院。于妈妈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和神婆那天的话联系起来,她只觉得奇怪,因为于竹薇5岁的时候已经出过水痘了,按理说不该出第二次。

    结果母女俩刚走到医院门口,于妈妈就接到了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显然对方是个年纪极大的人,因为过于低沉苍老,甚至有些雌雄莫辨。

    如果不是她一开口就是“这孩子身上开始出现变化了吧”,于妈妈根本联想不到这是神婆的声音。

    于妈妈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医院门口永远是不缺人的。她拽着于竹薇往角落里走了走,一边颤抖着回答:“对,是的,她身上长了……”

    “好了,不要害怕!把她带回家,不过7日便会好了!”对方没有耐心听她描述完,直接打断,说完就挂断了。

    于妈妈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再拨回去,赶紧带着于竹薇回了家。

    虽然“蜕皮”这件事对现在的于竹薇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身上起满了密密麻麻的痘痘时,她还是十分惊恐的。

    不仅她,于家夫妇也很害怕。于是他们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对方会不耐烦或生气,甚至可能根本无法拨通。但没想到对方立刻就接了,而且语气很温和。

    对方安抚他们不必害怕,也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守在于竹薇身边,在身体的状况消失前,不要让她挠伤了自己便可。

    当蜕皮期结束,看着满床脱落的黑色硬痂和女儿干瘪瘦削的身体,于妈妈终于如释重负。按照神婆之前的要求,他们给于竹薇买了个零钱袋,里面装着脱落的结痂,让她一直随身带着。

    蜕皮期结束后,于竹薇的脾气一度变得十分温和,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似乎都化作了戾气,让她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父母虽然有时候也不满她的脾气,但明白了缘由后,也都尽量忍耐。

    蜕皮期一年一次,每一次于家夫妇都如临大敌,而于竹薇倒开始无所谓起来。她好像非常容易地就接受了这件事,没有一点心里负担,甚至还有点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其实她之所以会这样,纯粹是小孩子的顽劣心思。每次蜕皮期,无论学校的学习进度多么紧张,父母都要给她请假。

    怕她身体不舒服,在此期间也肯定不会逼她学习。这7天,于竹薇能光明正大地躺在床上看电视,不用写作业,也没人唠叨她。

    妈妈就守在她身边,渴了端水,饿了递饭。虽然她在这期间基本没什么进食的欲望,但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有时候还是会象征性吃点东西。

    于竹薇真觉得太爽了!要是每个月都来这么一次就好了!

    就这样过了3年,于竹薇12岁了。在距离蜕皮期不到两天时,有一个人来到了他们家,要接走她。

    这个人就是成啸扬。

    当时成啸扬也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虽然穿着板正的制服,但难掩青涩。

    他看到于竹薇后面上一愣,好像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她孩子的模样惊讶到了,又有些可怜和不忍。

    于竹薇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静,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成啸扬,就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父母。从他们神色中,于竹薇知道,她要跟他走了。

    甚至来不及吃完晚饭,她就跟着成啸扬上了车。

    “为什么这么着急?”车子在夜色中开上了高速公路,于竹薇坐在舒服的软垫上,抬头看着身旁的成啸扬。

    她对这个大哥哥印象很好,觉得他身上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一直到后来于竹薇才知道,那是“正气”充盈散发出的气场。

    成啸扬低头看着她,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头顶。但又觉得对方是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这样做不太妥当,于是把伸了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

    “你刚刚伸手是想干嘛?想对我干什么坏事?”但于竹薇没有打算放过他,不依不饶的,语气很不客气。

    她这两天情绪正躁动呢,正处于没事找事儿的阶段。家里人都忍着她,她便朝成啸扬挑衅起来。但于竹薇也不傻,她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吃准了成啸扬不会生气,更不会把她丢下不管!

    初见时看上去蛮乖的,那纯粹是她当时还没摸清状况,所以按耐住脾气。在车上啃完一整个汉堡后,她算是完全反应过来了,也有精神“搞事情”了!

    成啸扬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他深吸一口气,憋了许久都没吐出来。

    真是个……熊丫头!

    这反映极大地取悦了于竹薇。

    她得意地挑了下眉毛,正要乘胜追击,再说两句让成啸扬更抓狂的话来刺激他一番,谁知面前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伸手而来!

    于竹薇本能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及叫出声,就感觉到脑袋上一重。

    那只几乎覆住了她整个头顶的大手在落下的瞬间使坏般地用力朝下按了一下,然后开始毫无章法地揉起她的脑袋,这一头“杂毛”几乎是立刻被揉的“七零八落”。

    “你说我想干什么?嗯?现在知道我刚才要做什么坏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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