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衔月是在药谷的厢房内醒来的,她悠悠的掀开一道眼皮缝,抬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醒了?”原本靠坐在一旁打瞌睡的重楼眼皮重的坠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察觉到床上的孟衔月动了动后,眼神立马清明起来,出声问道。

    床上的人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她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草药清苦味道,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嗓子好干啊。

    正扭头要去唤重楼来拿杯水,一只大手便攥着茶杯递到她面前。

    断妄顺势俯下身来,不着痕迹的挤开一旁的重楼,轻轻的揽住孟衔月胳膊,手下微发力拉起她,让人稳稳的靠在自己肩旁。

    他嗓音里的疲倦气息隐藏的极好,孟衔月顺着他的手喝下一口茶,干涸的喉管终于得到了甘霖的滋养,使得她忍不住舒服地叹出口气来。

    断妄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慢些。”

    在他身后干瞪眼的重楼听见这夹着嗓子的两个字,夸张的做出一个呕吐的姿势来。

    孟衔月好笑的暼她一眼,她就抿抿嘴,又规矩的在一旁站好了。

    断妄微微侧过身子,垂头问道:“可还觉得身子哪里有不适的地方?”

    孟衔月动了动肩膀,摇头道:“没有了,现下只觉得神清气爽得很呢。”

    她笑嘻嘻的抽出手来拍了拍男人的胸膛:“打十个你也不费事儿。”

    伏在他胸膛上的指尖还有些凉,断妄皱起眉头,伸出那只空闲的手去攥她的指尖。

    “手指这样凉,大话倒是说得好听。”他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不满,手上却悄然包住她的指尖,将自己身上的热量过渡给孟衔月。

    孟衔月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阵阵暖意,咧着嘴嘿嘿一笑,朝他做了个鬼脸。

    此次在徐晏清面前大闹了一顿,短时间内徐晏清那边倒是都不再对她提起什么不该生的心思来。

    孟衔月指节轻敲桌面,倒有几个来暗杀孟衔月的死在半路上,连个药谷的门都没进来。

    辛夷赶到的时候,地上尸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不用猜都知道是徐晏清的手笔。

    这人的态度转变的到快,孟衔月一时间也猜不出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不过这倒是叫她少了很多麻烦,她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后来的日子就过得快了很多,药谷地方多的很,孟衔月就是在这边养老都没问题。

    重楼天天准点到她院子里来找她闲聊,两人渐渐有了些只有她俩才知道的秘密来,偶尔说漏了嘴,两人就只是抿嘴傻笑。

    对视间,一个眨眼就常常惹得风尘仆仆从白虹赶来的断妄黑了脸色,拂袖恼怒的硬插进两人中间,委屈的盯着孟衔月看。

    孟衔月就笑着去揽他的肩头,笑得放肆。

    那些天的好日子总是溜走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天气就已经热了起来。

    一翻日子,原来已经是暑气蔓延的夏季了。

    孟衔月懒懒的躺在院门口的长椅上晒太阳,日头不烧,落在肩头是刚好的暖意,她将刀法册子覆在脸上,不一会儿,就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春夏交接之时,日子好长。

    断妄站在门口,张望着那张躺椅上打着盹的人,眼中盛满了她的影子。

    一个很平常的好天气午后,三七远远的牵着马在院门口立住,断妄轻轻的踏进院门,在她身旁坐下。

    那些风波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了,眼下倒是清闲起来了。

    断妄的眸色深了深,只怕有些人在这种好日子里不去睡自己的安稳觉,要惹出些事端来。

    他这么想着,耳旁却惊起一声脆响,他迅速扭过头去,锐利的眼在看到地上被风卷起毛边的那本刀法书时柔和下来。

    孟衔月也被这一声动静吓了一跳,她从美梦中跳起来,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身旁有人,于是那双刀就横在手里出了鞘。

    可是她才醒来,手腕软绵绵的哪里能抓住刀。于是刀柄不听话的半坠不坠耷拉下去,看得断妄一阵心惊,生怕她扎到自己。

    大约是身旁人的气息太过熟悉,孟衔月手指勾着刀柄,半合着眼很没形象的打哈欠道:“来了?”

    断妄点点头,顺势抽走了她手中的长刀,笑着应声:“来了。”

    “还带了些新鲜玩意来。”

    他放下刀,娴熟的拆开手中捧着的漆木食盒。孟衔月迷糊的眨眨眼,嘟囔着:“什么啊?”

    断妄也不回答她,只是自顾自的取了根勺子来,将那小巧的吃食塞进孟衔月的嘴里。

    只听“哎呦”一声,孟衔月从塌上翻身起来,瞪圆了双眼。

    这圆滚滚的小元子韧劲十足,带着丝丝水果的清甜香气。而这吃食最妙之处就在于,它入口竟然是冰雪一般凉爽,在这暑气探头探脑的日子里,只一口便叫人身心舒爽。

    见孟衔月好奇的看过来,断妄失笑解释道:“这是城里最近新流行起来的小玩意,叫什么冰雪冷元子的,老板说吃下去跟在冬日一样爽快。我瞧着新鲜,所以买来叫你也尝尝。”

    他语气散漫,就好像这元子是他往路边一站,就有人送到他手中来的一样。

    三七远远的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点鄙夷的神色来。

    就这么一碗小玩意,现下可是难抢得很呢,现在装的这么云淡风轻的,大清早出门排队排了三个时辰的那个,难道不是他断妄吗?

    好笑。

    孟衔月本就喜甜,这元子更是合她口味得很。临走之时,她还依依不舍的拉住断妄的袖子,嘿嘿笑着:“下次再来,还记得要给我带元子吃啊。”

    断妄见她这副谄媚的表情,佯装不满道:“三日之后,你到底是想见我,还是想见那元子?”

    “都想都想,”孟衔月搓着手,“你和元子这不是会一起来吗?”

    “一想到三日之后能见到你们,我从现在就要开始欢喜了。”

    断妄嘴角被死死摁住,只嘟囔着:“油嘴滑舌。”便翻身上了马。

    三七在一旁笑得脸上的褶子一抖一抖的,只觉得孟姑娘三言两语就哄得他们家老大找不着北的这个功夫,实在是了不得。

    可怜的老大,被孟姑娘玩弄于股掌之中还高兴的傻乐呢。

    送走两人之后,孟衔月哼着曲优哉游哉的回了院子里,去检查她那些铺开来晾晒的草药。

    这段时间她住在药谷,可谓是学习医药的好时机。孟衔月虽不爱这些熬药晾草的活儿,可这毕竟是在危急关头能救命的东西,因此也就跟着辛夷和重楼,慢慢的学着。

    闻了闻草药散开来的香气,孟衔月满意的点点头。现如今,她已经能熟练的做些简单的跌打损伤止血药物了,下次若是断妄身上生了口子,她就拿这些药去试试。

    正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出神的功夫里,这僻静的小院来了客人。

    “衔月。”辛夷敲敲院门,伫在门口喊她。

    孟衔月听见喊声,不免有些惊讶的回头:“辛夷长老,您怎么来了?”

    辛夷微微颔首,眼里有暗流涌动,他平日那番柔和的面庞现下微微紧绷着,语气迟疑:“我有些事,想要与你商议。”

    这话说的委婉,孟衔月瞄了一眼他手上的红绳,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来。

    “这话也太生分了些,长老快请坐下歇歇,我这就去泡茶来。”

    待到孟衔月端着新茶回到屋内,辛夷正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她进屋也不曾发觉。

    孟衔月将煮沸的茶灌进他面前的被子里,徐徐上升的热气才惊颤了面前人的眼睫。

    “什么烦心事都能令辛夷长老这样为难了?”她歪着头冲她笑起来,眼底闪过好奇的光芒。

    重楼掩下眼底的苦涩,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时孟衔月才愕然发现,面前这人,似乎是喝了不少酒。

    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浓厚的酒气,遮盖住了他颓废的步子。

    孟衔月拧起眉头,声音压低了些:“和重楼有关,是吧?”

    “你怎么......”辛夷猛的抬起头来,声调因惊愕而不似平日那般柔和好听。

    孟衔月竖起食指立在唇前,笑道:“秘密。”

    “不过长老不必忧心,”她笑着坐下,垂着头嗅了嗅新茶的清苦气味。

    “这门婚事,成不了的。”

    “我不同意!”

    三七又惊又气,愤然起身间打碎了身前的镶金白瓷盏,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厉声重复道:“我不同意!”

    坐在正前方的中年男人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手抖,桌上端正的摆放着宫中赐来的圣旨,谁都不敢怠慢了那一卷鎏金卷轴。

    身旁的夫人连忙扑上去替他顺气,边宽慰他边扭头怒道:“还不快下去,少在这惹得你爹恼火!”

    三七此刻是委屈和恼怒的情绪一起迸发上来,他恶狠狠的咬着牙,额间的玉石抹额也亮的吓人。

    他大怒:“我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刚别提是和重楼姑娘!她早有了心上人,你们这样,和棒打鸳鸯有何分别!”

    这话说的难听,他父亲也不免恼了起来,直着身子涨红了脸,语调一声高过一声:“你以为这是你爹的主意吗!我不过一四品小官,那你说,这圣旨已经下来了,你叫我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反派长老禁止啵路人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超级黄鼠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超级黄鼠狼并收藏反派长老禁止啵路人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