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宋辞起床啦!”

    青衣小童挥舞着一柄一尺长的小木刀一路冲进院里。

    “喊什么喊什么,没大没小。”赵无极在药庐隔着大老远就听到小童扯着嗓子喊。

    “我师父他人呢?”小童一个急停,转而眨巴着眼睛仰头望向他。

    “他一早就下山去了。”

    “又下山?下山去做什么?”小童狐疑道:“他三个月前不是才下过山吗?”一定是去吃好吃的不带我。

    说着转身噔噔噔迈开短腿就要往山下跑。

    赵无极头痛无比地一把拎住她后领,揉着眉心:“明心,雪舟!”

    “师伯。”两人气喘吁吁跑至跟前,先后行以一礼,礼数周全,看得赵无极满意点头,再看看手里这个:就这个小混蛋,三天两头上房揭瓦,溜狗斗鸡,跟只猴似的。

    都是宋辞惯的。

    “你们快把她领走,别让她老往药庐这边跑。”

    “是,师伯。”

    “阿归,来。”明心牵住宋雁归的手,弯腰替她擦了擦脸颊边的灰,耐心哄道:“师姐和师兄陪你玩好不好?”

    “我要师父陪我玩。”宋雁归滴溜溜转着眼珠,撇了撇嘴,奶声奶气道。

    “师兄和师姐不也一样吗?”雪舟笑盈盈摇着手里的拨浪鼓,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糖葫芦:“看,师兄这里还有阿归最喜欢的糖葫芦!”

    宋雁归一脸嫌弃:“师兄,我已经长大了,早就不喜欢拨浪鼓和糖葫芦了,幼稚得很。”

    雪舟:……五岁半你跟我说这些。还有,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糖葫芦接多快?

    她嚼着甜津津的糖葫芦,吐出山楂核,一脚飞踢,精准弹到赵无极后脑勺上,然后落进——他熬制新药的锅里。

    “小兔崽子!我宰了你!”

    “师伯我们先走了师伯!”

    在赵无极暴走之前,明心和雪舟二人架起罪魁祸首的胳膊无条件带走。

    宋雁归趴在树干上,樟树送来习习凉风,她一边嚼着糖葫芦,看向师姐,一脸严肃,声音含糊:“师姐,师父他连地都种不好,我实在担心他在山下会饿死。”

    “哈哈小阿归,你就放心吧!”红叶单脚勾着树干倒挂下来,额间红色发带缠着铃铛晃出弧线,叮铃铃作响。

    “师父他下山是去杀……”

    “咳咳咳咳咳。”雪舟一阵猛咳。

    “额哈哈,师父他下山去跟别人学习怎么杀虫,田里害虫实在太多了,这样下去,庄稼收成只会越来越差,我们阿归不就没饭吃了。”

    “我们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宋雁归一脸震惊:“把赵老头的药庐打包卖了不就有钱了吗?”

    ……难怪师伯见到你就上火,换我我也不能忍。红叶内心默默吐槽。

    “不对啊,稻子一年两熟,小麦不过一熟。可师父一年要下山四次,小师姐,次数对不上。”

    红叶:好,好难骗的五岁小孩。

    “正是因为师父学得不好,所以要多学几次。”明心硬着头皮温声解释。

    “是这样吗?”宋雁归忽闪的大眼睛里写满怀疑,她直觉师父和师兄师姐之间藏了什么秘密不想让她知道,可这一切都逃不过聪明绝顶的雁归大侠的火眼金睛。

    她迟早会发现的。她有这个自信。但她此刻选择装傻,等待他们放松警惕。

    不愧是雁归大侠,已经学会了韬光养晦!

    后来,她终于知道宋辞一年下山四次,是去诛杀江湖上臭名昭著无恶不作的败类。

    ——西门吹雪救下她的时候,正在做同样的事。

    虽然宋辞也总是喜欢跟宋雁归吹嘘自己年轻时候一袭白衣飘飘,有多丰神俊朗,剑术超群,迷倒江湖万千男男女女。

    虽然的确能在宋辞不修边幅的糙汉外表下依稀看出年轻时俊美无俦的一丁点影子,但宋辞是热情如火的宋辞,西门吹雪是冷若冰霜的西门吹雪。

    宋辞不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不是宋辞。

    最重要的是,宋辞不会天天天没亮就到自己屋前催自己起床练剑——他巴不得她一辈子不碰兵刃。

    但西门吹雪会。

    宋雁归想哭,她躺在床上,被子蒙头一盖,从未如此想念自家的亲亲好师父。

    “起来,练剑。”冰冷不带起伏的语调。

    听在宋雁归耳中如魔音贯耳。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在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叫出那两个字。

    冤孽。

    门开了。

    仰卧在床上的某人两眼一闭,双脚一蹬,日常习惯性装死。

    白衣剑客站在屏风外,他有一双修长如寒竹的手,整洁、一尘不染,正如他身上同样无尘无垢的一袭雪衣。

    他低头擦拭着剑锋,睫毛低垂,覆住了寒潭似的墨色瞳孔,面色如昆仑山巅的雪,唯微薄的嘴唇开合,一点朱色似雪中寒梅,衬得人愈发清冷,如一把出鞘的剑。

    不是每个喊西门吹雪师父的人都会被他带回万梅山庄,若是如此,万梅山庄有再多客房也住不下他的徒弟。

    宋雁归是个十岁的孩童,昆仑雪寒会将一个饥寒交迫的孩子葬入黄泉。

    西门吹雪的人和他的剑一样冷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孤绝。

    但他的心还没有冷。

    虽然此刻他的眼底浮动着淡淡的困惑:他不明白一个根骨天纵的孩子,为什么会甘心沉沦,自我荒废。

    透过屏风,他看向榻上明显在装睡的某人。

    这是宋雁归在万梅山庄的第三十七天。

    刚开始是“夜里观星偶感风寒”,前几日是“细读话本心伤难忍”,今早管家又来传话,说她自称“还在长高需要睡眠”。

    很好,这回连演都不演了。

    西门吹雪静默。

    他静默时给对手的压迫感不亚于出剑。

    可宋雁归不是对手,至少目前不是。

    他希望她有一天是。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打算配合他的希望。

    “庄主,您的朋友来了,人正在前厅等您。”管家在门外恭声回禀。

    西门吹雪薄唇微抿,他离开了,屋子里的一片雪意也消失了。

    至于宋雁归,宋雁归她大剌剌地躺着,半点不打算做对方的试剑石。

    毕竟,她发现这回如果认真苟一苟,自己好像应该或许,真的能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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