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很大,亭台楼阁,峥嵘轩峻。过往的丫鬟小厮都静悄悄的,显然训练有素,想来门口的小厮是有人授意故意为难。

    赵嬷嬷一路将叶倾华领到松荣院,屋里欢声笑语,看来人不少。

    “海棠姑娘,烦请通报老夫人和郡主,叶姑娘到了。”

    “叶姑娘稍等。”

    “有劳。”

    不一会,海棠便出来引她们进去。

    进屋,春晓为叶倾华解下披风,将手炉接了过去。撩起正厅珠帘,叶倾华缓步走了进去。厅里众人顿时被惊艳了,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向她袭来。

    只见定国公府杜老夫人坐于主位之上,头发微微发白。左下首坐着一妇人,降紫衣衫,面容与杜远昇有五分相似,想来是定国公夫人淑敏郡主了。淑敏郡主下边坐着的是一女子,十五六岁,圆眼银面,容貌迤逦,应是国公府大姑娘杜霏。右下首并排坐着两个妇人,分别是二夫人和三夫人。

    “给老夫人请安。”叶倾华给杜老夫人行福礼。

    “嗯,起来吧,是个周正的,”转头向身边的丫鬟道,“紫荆,将那只雀上枝头金簪拿来送与叶姑娘。”

    雀上枝头?这是说她飞上枝头也不是凤凰呢。

    “谢老夫人。”说完示意春晓接过。

    杜老夫人见她没有亲自接簪,暗自皱眉,不识趣。

    “叶姑娘腰缠万贯,想来是看不上祖母赐的金簪。”杜霏讽刺道。

    “这是大姑娘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端庄秀丽。”

    杜霏轻哼一声,有些得意。

    “大姑娘高贵典雅,自然看不上这金簪。我是俗人,喜欢得紧。”叶倾华给杜霏挖了个坑。

    “满身铜臭。”

    叶倾华笑了,杜霏接这么一句便是承认杜老夫人送的金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杜老夫人的眉皱得更深了。

    “比不得大姑娘,一身的蜜雪香。”

    杜霏这才注意到叶倾华身上的香味是冷凝。冷凝和蜜雪都是倾城坊识香阁经典的适合冬季的香水,寸香寸金,但皇后偏爱冷凝。

    “你…”杜霏反应过来怒道。

    看到女儿被坑,淑敏郡主有了怒意。她本就看不上叶倾华,容貌无双又如何,家资千万又怎样,一个商女,又是无福的孤女,给个良妾都是高抬了。

    “叶姑娘好口才。”

    “见过国公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淑敏郡主斜靠到椅子,端起茶细细的品,像是没看到她还半蹲着一样。

    叶倾华也不等她叫起,兀自起来了。

    “嘭!”淑敏郡主重重的放下茶盏,满脸怒容,还没等她开口训斥,门口便响起了丫鬟通报的声音。

    “老太爷、国公爷、二老爷、三老爷、世子爷到。”

    珠帘脆响,杜家几位爷走了进来,老国公依旧精神奕奕,其他几位各有风采。

    杜远昇一进来就看到了一身绿衣的叶倾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仅有些好笑,好个局促的丫头,转念,又心酸得厉害。

    叶倾华自然也看到了他,八个多月没见,他依旧如此耀眼,剑眉星目。

    “见过老国公。”

    “丫头,叫得生分了,和以前一样叫杜爷爷便好。”哎,这丫头到底心有芥蒂了,老定国公想。

    “对,叫杜伯伯就好。”定国公也跟着说。

    叶倾华从善如流,“好,杜爷爷、杜伯伯、杜二叔、杜三叔,世子安好。”

    定老国公连说了两声”好”。

    “三年没见,小丫头都长大了,当年你才这么高。”定国公比划了一个高度。

    叶倾华没接话,只是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笑。

    “好了,都坐下吧。”老定国公道。

    众人坐下,叶倾华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是杜远昇,她扭过头,尽量不去看他。

    “丫头,你和昇儿的婚事是我们杜家对不起你。”老定国公满脸愧疚的说道。

    “杜爷爷言重了,本就是造化弄人,有缘无份罢了。今日倾华前来,也是为了商议此事。本来该由长辈来的,只是…”叶倾华苦笑了一下,“所以,倾华便厚着脸皮自己来了。”

    听言,老定国公和定国公更加愧疚了,“丫头但说无妨。”

    “杜爷爷、杜伯伯。贵妾,我是不同意的,叶家祖训,男不纳小,女不为妾……”

    “怎么,你还想做平妻成?”叶倾华话还没说完就被淑敏郡主打断了。

    “有些人就是贪图权势,就算你爹对我们国公府有恩,这三年来我们国公府也帮了你不少了,况且皇上看在国公府的分上封你爹为伯爵,爵位是多少商人求都求不来的,不说贵妾,就是良妾都是你高攀了。”杜霏接着说。

    “霏霏,住口。”

    “住口。”

    杜远昇和定国公同时喊道。

    “我就说,她叶家就是挟恩图报。况且当时就算你爹不救,以我祖父和父亲的身手肯定也能脱险。再说了,如果遇刺的不是我祖父和父亲,你爹会救吗?”

    “闭嘴。”老定国公吼道。

    叶倾华脸越来越冷,走到杜霏面前,附身问她:“杜大姑娘的意思是我爹活该,对吗?”

    “叶姑娘,霏霏她不是这个意思。”杜远昇急忙解释。

    “哦,是吗?”

    叶倾华声音太冷,杜霏有些发怵,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就是活该又怎么样。”

    “啪”,叶倾华甩了她一巴掌。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到叶倾华敢对国公府大姑娘动手,而且说打就打。

    “你敢打我。”杜霏捂着脸吼道。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淑敏郡主愤怒的站起来。

    赵嬷嬷立马上来抓叶倾华,被夏拂一脚踹飞,又有几个丫鬟婆子上来,全被夏拂踹倒。四个大丫鬟,夏拂功夫最好,有她在,春晓都不需要动手。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反了天了你,还不快去帮忙。”杜老夫人对丫鬟们吼道。

    “都住手。”定国公和杜远昇同时说道。

    “嘭,”老定国公将茶盏摔在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够了,来人,将大姑娘带下去。”

    “慢着,”叶倾华接着说,“有些事情还是当着杜大姑娘的面说清楚的好,免得以后又说我叶家如何,再有下次,可不就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你......”

    “你休要嚣张。”

    杜霏和淑敏郡主的脸都气绿了。

    叶倾华看着老定国公,面无表情的问:“敢问老国公、定国公,三年前若我父不来,你们是否能脱险?”

    老定国公和定国公在心底叹息,这丫头怕是寒心了。

    老定国公答:“不能,当日若无叶贤侄和叶家家丁舍命相救,我们定会折在萧山,叶家对我杜家有再造之恩。”

    杜霏不敢置信。

    “好,再问老国公、定国公,当日我爹可曾说过要与杜家结亲,或者流露出结亲的意思?”

    “不曾,结亲是我与父亲的意思。”定国公答。

    国公府众人皆惊,竟是国公府两位当家人主动结亲。

    “好,老国公、定国公,你们是否都认为叶家封爵是因为国公府?”

    定老国公和定老国公这次没说话,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呵呵......”叶倾华冷笑。

    “难道不是?”叶二老爷问。

    “当年我曾祖父叶思齐还是小商户,所赚不多,但但凡有灾难,曾祖父都会娟赠银两。到我祖父叶问丰,叶家已是一方富贾,修路造桥建学堂,叶家也没少做。雍和二年,西辽胡人南下,中原大旱,内忧外患,国库空缺,粮草匮乏,我父叶修云向大齐捐二十万两白银作为军资,又出五万两救灾,此后每年为我大齐捐款,我父生前至少为大齐捐赠五百万两白银。”

    五百万两,众人倒吸一口气,叶家不愧是江南首富。

    “早在七年前,圣上便有意为父亲封爵,只是父亲拒绝了。难道我叶家所为不够封爵吗?”叶倾华掷地有声地问。

    老定国公和定国公脸都有些红,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雍和二年与西辽那一战正是老定国公领兵,定国公当年也在,他们深知那场战役有多艰难,粮草断绝,将士们饿得连土都吃,若非后来送来一批粮草,大齐怕要输得惨烈,杜家也将不复存在。

    “叶公高义。”定国公感叹。

    叶倾华又接着说:“敢问老国公、定国公,大姑娘口口声声说国公府这三年来帮了我叶家不少忙,不知帮了什么忙?”

    老定国公看向杜老夫人,这几年,定老国公和定国公都在边关,今年九月大败西辽方才回京,之前把照拂叶倾华的事交给了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睨了叶倾华一眼,“三年前老身派人前去帮你,是你不知好歹把他们赶了回来,这怪得了谁。”

    “哦,老夫人说的可是张管事和赵管事。”

    “正是。”

    “这两人原来真是国公府派来的,我还以为是强盗呢。一个一张口就要我叶家满堂春,另一个则看上了彩云坊。”满堂春是茶叶铺子,彩云坊是绸缎铺子,都是全国连锁,是叶家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叶倾华的话像一个巴掌打在了国公府众人的脸上。

    “你......”老定国公看向杜老夫人。

    淑敏郡主和两位夫人都觉得她吃相难看,杜远昇更是无颜面对叶倾华。

    “你说谎,我祖母不是这样的人。”定国公府一共五位姑娘,杜霏长得像杜老夫人,最得老夫人偏爱。

    “大姑娘不信我也没办法。”

    杜霏看看杜老夫人,看到她闪烁的眼神,她知道叶倾华说的是真,杜霏不敢相信祖母会做出这种是来。

    “你休要胡说,老身怎么会贪图你叶家产业,不过是看你年纪小,帮你打理罢了。”杜老夫人语气要是再坚定点这话就完美了。

    “闭嘴。”老定国公发话了。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场面有些尴尬。

    “叶姑娘,昇哥儿和林三姑娘的事不发生也发生了,况且太后赐婚,断不能抗旨。我杜家亏欠你良多,你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杜二夫人开口说道。

    “正是这理。”杜二老爷紧跟着说。老定国公和定国公也点头认同。

    “其实晚辈今日是来退亲的。”

    春晓将婚书和玉佩呈给老定国公。

    “还请老国公收回婚书和玉佩,再将晚辈的玉佩还与晚辈。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杜家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叶倾华能如此轻易放弃。只有杜远昇知道叶倾华的性子,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君若无情我便休。

    老定国公接过婚书,沉默了一会,“也罢,是昇哥儿没这个福气。”

    “昇哥儿,将叶丫头的玉佩还给她吧。”定老国公道。

    “是,祖父。”

    杜远昇走到叶倾华面前,眼里满是不舍,从脖子上摘下玉佩,放在手心递给她。

    “倾倾。”

    他声音很轻,可是她听见了,玉佩还有着他的温度,有些烫人。叶倾华退后一步,向杜远昇福了个礼。

    “多谢。”

    “老国公、老夫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晚辈便不打扰了,告辞。”

    “丫头,虽然不能成为一家人,但老夫真心把你当孙女,如有需要,尽管开口,我看谁敢有微词。”

    杜老夫人撇撇嘴。

    “好,若有需要,我绝不客气,杜爷爷,告辞。”说完福了个礼,然后左右各福一礼转身离开。

    “等等,喂,等等…”

    叶倾华快出定国公府时后面传来喊声,听着像是杜霏的声音。

    “大姑娘有事吗?”

    “对不起。”杜霏低着头小声的说。

    啥?!对不起。这姑娘尽然会道歉,叶倾华一时不禁征住了。

    杜霏看她没反应,以为她没听到,红着脸大声的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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