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匀速平稳的向城南驶去,经过七拐八拐的巷子,终于来到一个驶不进去马车的小巷枫叶巷,叶倾华带着春晓和冬凝下车步行。

    “去接小草儿了吗?”

    小草是刘柳娘的女儿,如今九岁,应刘柳娘的请求,提前住到了星火学院。

    “阿拂和阿暖去接了,这会差不多也该到了。”

    话刚落地,一辆小马车便停在了巷口,赶车的正是夏拂,撩开帘子,秋暖抱着小草下车,这孩子瞧着比之前有肉了些。

    几人步行至一座极小的小院前,冬凝拿出几粒解毒丹给众人服下后方才推门而入,小院有正房两间,厢房一间,刘柳娘正住在厢房里。

    推开厢房房门,屋内布置的有些许雅致,与这破旧的小院有些格格不入。这是她丈夫胡三为了使客人更加满意特别布置的,而胡三与人交易的商品正是她,刘柳娘。

    “柳娘。”叶倾华温柔唤道。

    刘柳娘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叶倾华当即就要挣扎着起来行礼。

    “你且歇着,不必多礼。”

    “多谢郡主,如今我这番模样,污了郡主的眼了,是柳娘的不是。”刘柳娘虚弱的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丝巾,盖在脸上。前段时间靠冬凝的药膏勉强去除脸上的斑疮的脸,如今又布满了脓疮。

    “柳娘只是病了而已,何来污眼一说。小草儿就在门外,你要见见她吗?”

    “不了,不见了,我如今的样子会吓着她的。”刘柳娘摆手拒绝,她不希望女儿见着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听到厢房里传来的拒绝的声音,小草儿再也控制不住泪水飞奔进来,想上前去抱住娘亲,夏拂眼疾手快抱住了她。虽说这花柳病只通过血液和性传染,但现在刘柳娘的脓疮已破,还是小心为上。

    “娘,你别不要我。”小草儿呜咽声传来,像是被遗弃的小猫,怯怯的惹人心疼。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刘柳娘心疼得难以附加。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女儿了。她缓缓拉下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转头看向女儿。她得小草儿胖了些,脸也白净了许多,眼睛比以前有神多了,身上的衣服干净又厚实,看来郡主没有食言。

    “小草儿。”她低声呼唤着,眼里泛起泪花。

    “娘,我在。”

    “以后,在学堂好好学习,要识字,要学好手艺,将来做个正正经经的人,不要像娘一样。”刘柳娘仔仔细细的交代着。

    “娘才不是那不正经的人,娘是世上最好的娘。”小草儿留着泪反驳道。

    她的小草儿呀,又懂事又乖巧,她走了以后她的小草儿该怎么办呀。

    刘柳娘看向叶倾华,“郡主?”

    叶倾华知道她的意思,向她保证道:“柳娘,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小草儿不触犯法律,我保她一世无忧。”

    “多谢郡主,小草儿九岁了,一直未有个正经的名字,如今她也要上学了,还请郡主给她赐个名。”刘柳娘知道,在大户人家,只有被主家赐了名的才算被认可。

    叶倾华在心里感叹,其实她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在知道忽那克好色之时,叶倾华就制定了这套色杀计划,开始寻找有花柳病的妓子,刘柳娘就在名单里,与名单里的其他妓子不同,她是暗娼,在衙门那里没有登记,所以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她们第一个接触的就是她。

    但在了解了她的情况后叶倾华就放弃了,这个女子太苦。

    令叶倾华没想到的是刘柳娘执意交易,她知道自己已药石无医时日不多,她想给女儿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尽管叶倾华已明确表示就算不交易也会让小草儿免费上学并包吃住直至成年,但刘柳娘见识过太多黑暗,她早已不相信人心。她想,只有贵人得利了,她的小草儿才能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叶倾华怜她一片慈母之心,便也认真为小草儿取起名字来,“柳娘,你希望小草儿和你姓吗?”

    “可以吗?”刘柳娘得眼睛迸出光芒,满是期待。

    “可以。”叶倾华肯定的点头。

    “多谢郡主。”她亮堂堂的眼里流出晶莹的泪水,小草儿跟了她的姓,那么孩子就和她那个混账爹没关系了。

    “你对小草儿有什么期望吗?”

    “我希望她以后长寿无忧,健康平安。”

    叶倾华思考片刻后说道:“那小草儿以后就叫刘萱,萱草花又名忘忧花,母亲花,象征着坚韧不拔的生命,你觉得可好?”

    “忘忧花,母亲花,坚韧不拔的生命。真好,多谢郡主。”刘柳娘很是喜欢这个名字,她的女儿有名字了,不再是那无根的野草。

    “萱儿。”刘柳娘轻声呼唤。

    “哎。”刘萱应声答道。

    “萱儿。”

    “哎。”

    娘两一个喊,一个答,一声比一声不舍。春晓和秋暖转过身退到门外,轻轻擦拭脸上的泪水,不忍再看,夏拂这个雄鹰一般的女子也泛起泪花,冬凝更是早已哽咽。

    天色泛黄,夕阳西下,冬凝给刘柳娘留下止疼的药后几人离开,说好明天药童会继续给她送药来。

    “萱儿,要好好的,好好的。”刘柳娘挣扎着爬了起来,依靠在门框上,依依不舍送别她们。

    刘柳娘一语成谶,在不久的将来,刘萱的医学天赋显现,被冬凝收为弟子,十年后初露锋芒,二十年后已成为声名显赫的名医,并成功入太医院成为御医,三十年后成为第二任太医院女院正,终年九十九岁,子孙满堂,名满天下,桃李成荫。

    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直至她们离开,胡三也未回来,不知还在哪个赌坊鬼混。

    当晚凌晨,枫叶巷一户人家燃起大火,当人们把火救下时,房屋已烧得只剩一个框架了。

    屋子里有两具尸体,一具在厢房,另一具在正房的堂屋,胸口还有两窟窿,应是被什么东西捅死了。

    奇怪的是,这两具尸体被烧得比屋子还严重,屋子至少还有个框架,而那两具尸体轻轻一碰就化成了灰。

    “这是胡老三夫妻吧。”

    “造孽哦,以后小草儿可怎么办哦。”

    人死如灯灭,平时看不起他们一家,路过门口都要吐一口吐沫的邻居们此时也开始心疼起以后没爹没娘的小娃来。

    “要我说,他们死了对小草儿也是好事,之前不是有个学堂宣传可以让女娃子免费上学吗,小草儿可以去那里,不然她早晚得被胡三给卖喽。”

    还真让这位邻居说对了,胡三就是要卖了刘萱。

    昨天夜里,胡三接近子时方才回来,喝得烂醉。回到家就大喊大叫的发酒疯,刘柳娘听见动静挣扎爬了起来,想嘱咐他以后对女儿好些。

    “怎么是你这个烂婆娘,小草儿呢?快叫她出来,给她打扮打扮,再把西厢房收拾收拾,以后给她住,明儿个我王哥可是要过来,给了这个数,金子。”胡三傻笑着,用手比划了了五,仿佛这五两金子已经到手。

    “胡三,你个畜牲,她是你的女儿呀。”怒火中烧,刘柳娘上前厮打胡三。

    怕被她传染,胡三撑着桌子稳住身体,一脚踹在刘柳娘的小腹上,她被踹出一米来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烂婆娘,离老子远点。她是老子的女儿,为老子赚点钱花怎么了。”

    刘柳娘满脸绝望,她怎么就还指望这个畜牲有良心呢。

    “明天王哥来,后天张二爷和张三爷也要过来,给的虽没有五两金那么多,却也有三两金了。烂婆娘,你女儿比你值钱。”

    听着胡三的话,刘柳娘内心冰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忍着痛慢慢爬回西厢房。

    拿出贵人给的止疼药,一股脑全倒进嘴里。也许是药效好,也许是心里的恨在支撑着,此时她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

    摸出以前客人给的匕首,她转身回到正房。

    “三郎。”刘柳娘柔声唤他,就像新婚时那样。

    胡三听到的娇俏妩媚的声音,还以为是哪个相好的来了,惊喜转身发现是刘柳娘,厌恶说道:“这么是你这个烂……”

    话还没说完,胡三就倒在了血泊之中,怕他没死透,刘柳娘拔出匕首又给他来了一下,胡三死不瞑目。

    刘柳娘去厨房搬出火油,那还是胡三为了客人更好的玩弄她特意买的,如今还剩差不多一坛子。

    舀出一半,淋在胡三的尸体上,点燃。回到厢房,她把另一半倒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地打翻油灯。

    就让这肮脏的一切结束吧,她的萱儿以后干干净净的活着。

    在火光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这悲催一生。

    她本是良家女子,也曾过得幸福快乐,那时候娘还在,会轻唱童谣哄她入睡,爹下工会给她带糖葫芦回来。

    是什么时候变得呢?她想起来了,那年她同萱儿一般大,娘难产去世,爹说是她克死了娘和弟弟。

    过了三个月,爹娶了后娘,后娘带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弟弟,弟弟说喜欢她的房间,爹便把她挪到了那间小小的漏风的柴房,她每日洗衣、做饭、打扫、喂猪,伺候好每一个人却不曾吃过一顿饱饭。

    后来后娘又生了一个弟弟,爹说小弟弟是文曲星下凡,将来要当大官,但家里没钱,便把她卖给了七十岁的吴老爷做小妾,听说吴老爷家每个月都有女子的尸体被抬出来。

    她害怕,逃了。

    再后来她遇到了胡三,她们也曾温柔小意,甜蜜恩爱,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会幸福一辈子,直到她生下女儿,直到胡三开始进出赌场。

    胡三骂她废物,对她拳打脚踢。一天,胡三高兴的邀她小酌,她以为他改了,却不想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房间,之后便是不同的男人,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健康的、不健康的,只要给钱,胡三就会把他们带到西厢房。

    恍惚间,刘柳娘好像看到了娘亲,还是当年的模样,温柔又可亲,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那是弟弟吧。

    “柳儿,娘来接你了,跟娘走吧。”

    刘柳娘把手放在娘亲的手心里,好温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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