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修烛在隐清山上的所作所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样的事,修烛真做得出。

    听到觞泽宁愿相信是她闯祸,也不肯怀疑冰蚕妖自己逃出来,修烛险些气得跳起来:

    “哎!你怎能拿性命攸关的事污蔑我!分明是你这破壶关不住,这才让她逃出来,还伤及无辜。”

    觞泽拿起猎妖壶看了看,喃喃自语:“看来这法器得让师父换换了。”

    接下来回客栈的路上,修烛将冰蚕妖之事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并与觞泽商讨了眼下如何寻那小妖。

    回到客栈,镇长带着一众镇民已在堂内恭候多时。

    他们身旁都放着各色各样的礼品,一见到觞泽与修烛回来,便赶紧捧着礼品热情地迎上前去。

    “大师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大师不惧生死铲除了那妖孽,乃是造福我们丝镇的大恩人啊!”

    一镇民心怀感激赞颂二人一番,他将手中的木盒往他们面前送去,众人见此,也都纷纷送上了精心准备的厚礼。

    “守护苍生本就是修行之人的天职所在,诸位不必言谢,且将这些尽数收回。”

    觞泽接连推辞了众人的好意,欲同修烛上楼去。

    谁知镇长此时又站了出来,他走到觞泽面前站定,言辞恳切:

    “听店小二说,大师昨日降妖受了伤,我们特意为您备了些补品,还望大师笑纳。”

    众人见到镇长出面,赶紧又举着礼品紧挨着往前凑过来,一个个拉着两人七嘴八舌地规劝收下,有几个甚至干脆将礼塞到了修烛手里。

    镇长靠近修烛时,修烛脸上的神色出现了轻微的变化。

    她抬起头,定睛在镇长身上片刻,转而又拦在觞泽身前替他拒开了众人:

    “觞泽大师伤势不轻,需得好好静养调息,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等众人反应,修烛即刻拉着觞泽跑上了阁楼。

    堂内的人见此情状也就不好再打扰,便在镇长几句话后散了去。

    合上房门,修烛神色含深地走到桌边坐下,静默不语了许久。

    鲜少见到活泼好动的修烛如此深沉,觞泽站到她面前观察了她一会儿。

    见她仍陷入深思中不理会自己,便忍不住发问:

    “怎么了?”

    回过神来,修烛抬眸看向他:“那镇长身上,有冰蚕妖的气息。”

    闻言,觞泽的目光滞了一瞬,他是知晓修烛的鼻子不会出错的:

    “你怀疑是他劫走了冰蚕妖之子?”

    若是镇长所为,便是他害了那些养蚕人。

    丝镇的命案,是从冰蚕妖失子后起始。意外得到小冰蚕之后的种种反常迹象,难道他不会将这些联想到一起吗?

    “八九不离十。不过我们要想弄清楚原由,还得不动声色地查探才行。”

    修烛已暗暗盘算好了接下来的对策,她见觞泽还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便无可奈何地瞥了他一眼,

    “笨呐。你忘了我说过,冰蚕族终生都会吐丝结茧,而冰蚕丝又是世间罕有。

    常人若得到这么只冰蚕,便如同得了件会源源不断吐金子的宝贝,自然仔细藏起来不让外人知晓。

    若打草惊蛇,只怕更难寻得那小冰蚕。”

    “有何打算?说来听听。”

    觞泽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修烛先为自己倒了杯茶,随后又执杯起身走到窗边,借着微凉的秋风,徐徐道出了应对之法。

    ————

    妙龄丫鬟端着两杯茶水,恭敬地走到桌边依次放下。

    觞泽、修烛二人并坐府邸正堂,茶盏中的茶汤缕缕冒着热气,一阵爽朗的笑声在此时传来。

    片刻后,从堂外快步而来的镇长先对二人行了礼,后又转身入座。

    “二位大师驾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镇长端起丫鬟呈上的茶杯,拈起杯盖撇去浮于表面的茶叶。

    “是这样的,我有如今的修为造诣,全仰仗家师悉心教导。

    如今他老人家寿诞将至,我正苦于不知如何备办寿礼。听闻镇长见多识广,今日特来求教。”

    觞泽按照事先与修烛筹划的那般,先客气地恭维了他一道。

    镇长听后脸上笑容更甚,显然对这套很是受用:

    “大师可折煞老夫了。若说寿礼,玉器、珠宝等物再合适不过。

    大师深得掌门器重,想必无论送何等的礼,掌门也定会满意的。”

    说完,却见觞泽与修烛相视一眼,脸上的神情不置可否。

    镇长本就是个混迹交际场上的熟手,立即便从二人的神色中明白了他们此番前来的用意。

    他吹散杯中的热气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问道:

    “大师可是已有主意?我愿闻其详。”

    “镇长耳聪目明。”

    觞泽夸赞,出于礼节笑了笑,方才道出此来原由,

    “家师看淡世俗,寻常金银珠宝皆是身外之物,自然与其淡泊名利的性子不符。

    如今有缘来丝镇一回,我想亲手缫丝织绸为他做件披风,不知镇长能否全我这份小小心意?”

    “大师尊师重道、感念师恩之心实在令人动容,我又岂有拒绝之礼。二位请随我来。”

    此事原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情,镇长听后欣然应下,起身走在前带着二人往自家蚕房而去。

    走进蚕房,觞泽先用天眼在密密麻麻的桑蚕之间巡视了一番,却未曾发觉到一丝妖气,便又将希望寄托到了修烛的身上。

    感受到觞泽投来的目光,修烛仍站在蚕房门口,迟迟不愿踏足其中。

    虽知晓她内心对桑蚕惧怕,觞泽还是走过来欲叫她一同进屋。毕竟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救命的事,再怕也只有克服。

    “你先去,我去别处看看。”

    修烛瞥了瞥蚕房内的景象,眉心一蹙,仍是望而却步。

    不等觞泽挽留,她便转身小跑着溜走了。

    方才仅是站在门外,修烛其实也知小冰蚕并不在此处。不单是她未嗅到气息,还因有更浅显易懂的道理。

    弥足珍贵的冰蚕,又怎会随意养在寻常蚕房内。想来如她料想的那般,这镇长必是将其藏匿起来了。

    她也并非全然是因恐惧逃遁,而是借机在蚕房周围走走,以此看看能否从别处寻得踪迹。

    果然,一股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飘到了修烛鼻子里。她循着这股气息找去,没多久便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几名女子正手摇着缫车,将盆中的蚕茧抽出一根根细丝。

    其中一名缫出的丝尤为晶莹剔透、光泽亮丽,在明亮的屋子里霎时便夺了修烛的目光。

    修烛走到她的缫车旁,注视了那些蚕丝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感慨:

    “你手里的这些蚕丝很是漂亮,若是织成丝绸,想必能受不少人追捧。”

    “姑娘所言极是。用这些蚕丝织造的丝绸不仅光泽艳丽无比,而且坚韧耐穿,能卖上不低的价钱呢。”

    女子抬头看了修烛一眼,想来她能自由出入此地定是老爷的客人,便从容地与她交谈起来。

    可刚夸完,她的脸上又流露出惋惜:“可惜,只剩这最后一批了。”

    “既有如此之高的价值,为何要舍弃?”修烛面露不解。

    “我也不知,听管家说是那蚕不吐丝了。唉,可惜了这么好的蚕丝。”

    说完,女子又埋头往复手上的动作。

    听到她的话,修烛心里隐隐涌现出一股担忧。她思忖了一会儿,接着又问:

    “我倒是好奇,是怎样的蚕才能结出这样美丽的蚕茧。”

    “我也好奇。可这些蚕茧每次都是管家亲手送来,我缫了这么久的丝,都还未曾见过那蚕长什么样呢。”

    这女子倒没多少心思,回答起修烛来也是坦诚。

    眼前的冰蚕丝与这番交谈令修烛更加笃定,小冰蚕必是被镇长抓走无疑。

    在其能不断吐出价格不菲的丝时,他得以安然待在此处。可若失去价值,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些,修烛愈发忧心。她赶紧出门去寻觞泽,以准备接下来的对策。

    ————

    镇长府邸外,觞泽一身夜行衣隐蔽在树后。

    他默默地注视了大门的方向一会儿,便转身摘下蒙面的黑布,皱眉道:

    “此为不妥。”

    “有何不妥?这是最快能知晓小冰蚕行踪的法子了。”

    修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的打扮比觞泽更为奇特,一身拖地的素白长裙,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大半张脸。

    与觞泽对话时双手将长发一拨,那张用胭脂螺黛胡乱鬼画出的脸便赫然闯入眼中。

    这飞扬入鬓的四条眉毛、毫无章法的妖纹,即便先前已经见过了,甚至其中还有觞泽的手笔,现下再在夜幕中看见,觞泽也还是不免眼神一震。

    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捉妖师都招架不住,那两鬓斑白的镇长见到,还不被吓晕过去。

    他看着修烛叹了口气,犹豫道:“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哎哎哎,你可是答应我才出来的,怎么能临阵反悔呢?”

    修烛嘟起嘴,一边伸手去为觞泽重新蒙上面,一边可怜巴巴地喃喃,

    “若不尽快寻找到,我便只有毒发身亡了。”

    若是平常的妆容,修烛此时的模样定然无辜惹人怜爱。可在眼前的这副打扮下,柔弱的神情配上可怖的妆容,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即便蒙着面,觞泽眼角的弧度还是将他的神情出卖。见他嘲笑自己,修烛没好气地推了推他。

    正欲继续与他打闹,镇长却从府中走了出来,且身边未带一个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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