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咒?

    言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入时的门口,与来时一样,开敞着门,没什么变化。

    那人捕捉到言淮表情中的迷茫,嗤笑了声,“你怎么可能看到?”

    言淮:……真不乐意救他。

    那人布满红痕的手颤颤巍巍地朝门口伸去,然后顿住。

    言淮看着他把手贴在空气上,然后对自己说,“你来,搭着我的肩膀。”

    言淮没照做,问道:“你方才说,需要有人帮你分担,怎么个分担法?”

    那人转回头看向言淮,也不打算瞒他,幽幽开口。

    “你到时会感受到钻心般的痛楚,那是正常的,而且有我一同承受着,你不必担心丢了性命。”

    那人似乎被关了许久,空洞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泛黄到浑浊。

    言淮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喃喃道:“不会丢了性命……你试过?”

    那人转回头,说道:“没……但你只有这个选择。”

    言淮无声地勾唇了下,毅然将手搭上那人的肩膀。

    他这才发现,这人的衣料如此粗糙,扎人得很。

    “准备好了?”那人话音刚落,手便越过那道黑色的屏障,深深陷进去。

    言淮听到那人嘶了声,紧接着自己那条手臂,蔓延上一股电流般的异常,那道电流钻进五脏六腑。

    他不禁闷哼了声,这可真是……钻心般的疼。

    前面那人慢慢转回头,苍白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哪怕是这种情况也还要问他,“能,承受吗?”

    言淮微微睁开眼,身体的本能叫嚣着让他放下手,可他偏不,只冷冷道:“多嘴。”

    那人哼笑一声,转回头,将手更往外伸了伸,那阵痛楚随着他的动作,越发厉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人终于走出了那道门,带着满面的冷汗。

    谁知,那人走出去的第一反应不是呼痛,而是狂笑。

    言淮扶着自己那条手臂,颤抖着腿,跟出来,长时间刺骨钻心的疼痛已经让他无心思考前面那人为何癫狂了。

    那人狂笑了好一阵,气息才渐渐平息下来。一道泪从他眼眶流出,他还仍是笑着。

    “我终于……走出这道门了。”

    被囚禁许久的人,面对自由喜极而泣,也能理解。

    言淮这么想着,走到他的一旁,却发现他无声地流着泪,眼神里满是悲恸。

    言淮愣了下,没说什么,直到那人缓过来些许,才继续往外走。

    “你在找什么?”那人跟出来问道。

    “……一本术法。”

    此时外面正艳阳高照,言淮一打开那扇沉重的铜门,午时的光线便猛地照过来,有些刺眼。

    言淮眯了眯眼,本着适应的本能朝略暗的屋内看去,突然发现身后那人直面着阳光,舒展开双臂,眯着眼享受。

    他很快适应了过来,朝外看去,确定庄内有没有其他人出现,也给那人适应的时间。

    没过一会儿,那人闭着眼,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开口道:“天泉术法?”

    言淮一怔,向他看去,“你知道?”

    那人哼笑一声,睁开眼。

    那双眼里没有了浑浊,反而转变为了不可忽视的攻击性,“方才那道囚禁我的阵法,便是天泉的功劳。”

    言淮看着他的表情,没说什么。

    他知道这人会在这山庄待这么久,必定不是什么善茬,但只要这人与他立场一致,再狠毒,也与他无关,他只要锦泗活。

    “眼下,还剩哪三位庄主?”言淮不经意问道。

    他要趁着对方还跟自己同一战线时,多捞点有用的信息。

    也不知那人是刚让他帮自己承伤而感到愧疚,还是真的背叛了山庄,选择故意告诉自己。

    他表情淡淡,直白道:“我也不知他们的姓名,只知三庄主为人阴险狠辣,四庄主笑面藏刀,至于剩下这五庄主嘛,神秘难测。”

    言淮默默记下,接着问道:“怎么庄内不见他们?”

    神色无辜且茫然,仿佛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那人也不避讳,“这我就不知了,我被关了不知多少个年头了,自然不清楚他们现在什么情况。不过往年他们也不经常在庄内,这倒也不奇怪。”

    “为何?他们不是庄主吗?”

    “谁说庄主就要坐镇庄内了?”那人斜睨了言淮一眼,突然拍了拍他的头,笑道:“还真是毛头小子。”

    言淮心里忍着不满,抿着唇,朝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才接着道:“莫非,他们在社会上有其他身份?”

    言淮联想到跟在小桃红身边的那位白袍人,若说她与哪位庄主有联系,那这白袍人,便是最有可能的了……若他真是庄主,不在山庄内住,那便是在姻红楼?

    “应该吧。”那人道。

    也是,姻红楼作为天泽最受欢迎的青楼,他这个信息官都知道里面的消息最为灵通,所以那白袍人在里面,是为了探查什么消息?或是,监控整个天泽百姓。

    言淮扫了扫庄内,“人都不在,要如何找?”

    那人默了默,低低问道:“你找的,是哪位?”

    “应该是……一个身着白袍之人。”

    “白袍?”那人低低重复道,那便是那个人了。

    言淮看他这反应,抓住机会问:“怎么?你对这人有印象?”

    那人笑了声,大步迈着楼梯往下走,扬声道:“恭喜你,你要找的是位简单的人物。”

    言淮心下一喜,他倒是不怕惹到什么不好惹的角色,只担心拖久了,阿泗等不住他。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言淮跟上去。

    那人瞧了他一眼,调笑道:“这么急?是为了心上人吗?”

    言淮噎了下,眼睛随处瞟了瞟,“额,是吗?”

    “臭小子,是不是你还问我?”那人捶打了他一下,打的生疼,“成年了吧?你爹娘不至于这都管着你吧。”

    “……成年了。”

    “那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言淮没说话,总不能说是因为要防着你吧。

    反正喜欢这种事,他只说给阿泗一人听便好了。若是阿泗不介意,他倒巴不得昭告天下,说他,钟意一位官府女子。那女子,温柔坚强,明媚如光,比得上世界上任何一个顶顶好的人。

    那人八卦劲过了,也没再执着于此事,只是无声地赶路。

    言淮想起什么,问道:“还没问,兄台怎么称呼?”

    那人顿了下,朝他看来,“你先自报姓名。”

    “在下万段谨。”

    那人想了下,恍然大悟般,高声道:“嗷——我知道你,那位世家公子嘛。”

    “那你呢?”

    “我?我叫,任九二。”

    “行,那我叫你,任叔。”言淮不疑有他,反正他的姓名也是虚的。

    任叔从庄外牵来一匹马,闻言利落跨上马背,借着高度的优势狠狠拍了下言淮的头,“臭小子,我有这么老吗?”

    这人约莫也就三十来岁,当真算不上老,只是他常年被关着,面容着实沧桑了点。

    言淮本就不满这人拍自己的头,第二次他可忍不住了,笑着用力拍了下马的屁股,马儿一受惊,叫了一声便往前跑去。

    “哎哎哎,臭小子!你不干人事!”任叔咆哮的声音越来越远。

    言淮仍站在原地笑着,转身看到那空无一物,突然反应起来任叔只牵来了一匹马,他看着越跑越快的马儿,心里来不及崩溃,只好高声喊道:“这马——从哪来的——”

    远处的人同样高声回道:“偷——来——的。”

    言淮:?

    他往四周转了转,看到不远处田边有户人家,马棚里还有只马儿在吃草。

    言淮:……

    -

    “老雷,你说这言淮不见就算了,怎么高尽这小子也不见了?”再术嘟囔道。

    老雷不知被他唠叨了多久,不胜其烦地走到桌边坐下,倒上一杯水,降降火气,“你还是去跟小霍说罢。”

    霍外呈正躺在一边的床上,捂着耳朵,麻木道:“别叫我,我睡了。”

    再术看着这两人正要发脾气,突然听到门上传来敲门声响,“这么晚了,大娘还有事?”

    再术打开门,怎料门外不是大娘,是村长。

    再术想起他之前神志不清的事,生怕说到什么触及到他的敏感点,只将双手握在身前,等他说话。

    阿爷扶着拐杖,眯着眼看了下门口的人,笑了声:“小再啊,这几日,多谢你们啊。”

    再术:?之前不是喊打喊杀的吗?

    阿爷继续道:“老婆子跟我讲了,说我昏迷这几日,你们一直帮着照顾我。”一边说还一边将手里的果篮递上前。

    再术顿时害羞起来,推拒着说不用谢。

    老雷走上前来,试探问道:“大爷,你可记得,是为何昏迷啊?”

    再术推拒不过,想着这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只好将果篮接下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老大应该不会怪罪他们。

    阿爷也就得空闲出手来,他挠了挠头,思索道:“老婆子说我是前几日农忙累着了,难道不是吗?”

    “啊?”再术和老雷相视一眼,忙说道:“是是是,哎呦,瞧我这脑子,忘了。”

    阿爷哈哈笑了笑,道:“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不然老婆子又要念叨。”

    老雷连忙送他出去,等送完回来,房屋已经熄了蜡烛。

    “诶?这么快就睡了?”老雷摸黑找了找自己的床,躺下。

    霍外呈在一片黑暗中道:“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练功呢。”

    也是,他们几个说好了,要努力练功,保护老大。

    虽然他们约定是这么说,但这几个少年经历了这番,心里也不自觉有了侧重。

    老雷眯着眼看着漆黑的村庄,他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想保护百姓,不论是天泽人还是天泉人。

    几个少年在狭小简陋的木屋里,说着不同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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