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绿色的钩锁如流星那般划破天空,快速缠绕树干,与其之上的苔藓融为一体。底下寻找软柿子的人类抬手揉了揉眼睛,在周边被树叶覆盖的上空巡视一圈,嘟囔着今日收成不好的话离开此处。

    漂浮半空,靠近树干的泡泡被戳开一个缺口,随机迅速爆裂开来,消失在相对寂静的16号街区。黑猫顺着滑腻的苔藓从高处滑落,背靠在裸露在地面的根部后,帽衫遮掩了她上方大半个脸庞,与时不时眼底泛起的荧光。

    希贝尔聆听周边的动静,手上紧握着最开始带有承诺意味的旧项链,那里面嵌入了父亲的指骨。精灵从自己的故乡只带走了这个,与残缺不堪的自己。

    咕噜。各类草药倒入一大锅的浑浊液体,特制的木勺碰撞在器具的边缘,哐哐作响。除此之外还有细碎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一位取巧的,堪堪在生死界限徘徊的熟人。

    她隐去身形,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在经过某个取着奇怪名字的酒馆时,一位短发女人正朝金发男人调侃。

    “红发海贼团可是朝香波地靠岸的。”两人微妙对视一眼,“真是怀念阿...”

    弯弯绕绕才能抵达,一个隐秘的巷子地面深处,向下的铁质楼梯不知是因为风的原因,还是本就年久失修,发出吱嘎吱嘎摩擦的声音。

    “骨头保养的不错。”女声格外的愉悦,也许是见到许久不见的熟人。

    “后裔..”应该是长期在地底孤身一人,扎瓦特不再披那阻碍视线的斗篷,他会喜欢的,希贝尔了解他对这些实验的狂热癖好。

    “拜托扎瓦特,叫我希贝尔吧。”

    精灵毫不客气抽走这狭隘空间下唯一一把椅子,即便那是比较靠近房间的主人的。她环顾四周,肮脏邋遢,没有床铺,桌面立着颜色多彩的各管药剂,只有柜子里的药材与书籍装得倒是整齐。她的匕首牢牢贴在皮革面,翘起二郎腿,这些日子精灵学会的,是可以先礼后兵。

    “没有萨姆纳,你生活的质量我都不想评价。”女性精灵嘲讽道。

    “都是死人了。”一语双关,扎瓦特仍有面貌的另一半扯出难以言喻的笑容,也许是提及了老朋友,“你变了很多。”

    “听起来像是个好评价。”

    “那家伙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时间两个同源的精灵陷入沉默,最能将他们联结的家伙是唯一一个离开的。他们一个追崇秘源,一个选择远离,就像磁极两端。以前,包括现在的希贝尔一直很好奇,这样两个立场不同,常常发生争吵的年长者,究竟为什么总能到最后又能凑到一块去。

    “停止叙旧。”希贝尔率先发声,她来这里是为了得到答案的,萨姆纳知道的,扎瓦特一定也有消息。

    而且这位巫医是一个意外之喜。如若不是萨姆纳的指引,她以为这位巫医一同埋葬在那片火海里去,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继续问道,“现在,请问这位尊贵的死灵巫医,你是如何评估虚空与母树的价值。”

    扎瓦特没有正面回答希贝尔的问题,但他给出了知晓的所有。

    “虚无中有着呼吸,森林之神派遣了恶魔。”

    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这些真相,在寻找答案的精灵后裔身上更有意义。至于精灵母树,她的价值已经远不及成长起来的后浪,扎瓦特这次的筹码压在她的继承人身上。

    “秘源它并非来自母树,相反它的出现属于我们一直困扰的另一半,虚空。曾经这股力量在半月与满月的斗争中占据上位,可是战争结束后需要归还。”

    “但她没有。反而更加贪婪地撕开裂缝,那些枯萎的森林、虚空异兽的捕杀倒不如说是一种交换。而避世,或许也是逃避世界政府的追捕。”

    “你们瞒得可真够深。”女性精灵的眉头紧皱。希贝尔想过母树贪婪伪善,那群从后方突袭的是政府的人。可她完全没想到过连教导她使用秘源的母亲,这些东西是偷窃而来的。

    “当时是萨姆纳最先发现的。”扎瓦特忍不住用仍有触觉的手抚过白骨,坚硬的,象征死亡的。他亲爱的挚友信任地,将所有的讯息都告诉了他,包括他的想法、计划。

    “平衡,是他一辈子的信条。”他笑了起来,骨头的摩擦声在空旷地底的回声过于渗人,“当时看见母树被点燃,我就知道是你们的手笔,他也这样做过。”

    面对年轻精灵惊讶的神情,巫医缓慢地朝她眨了眨眼,语气也变得有些轻快又放松,“你可比他厉害多了,那次我没有办法阻止秘源的蔓延。”

    “可我阻止了他,让他长久的在天平纠结难堪。”年长的精灵顿了一下,重新把视线投回自己的大锅中,“我并不认为当时我做的是错的,至少母树没有察觉。”

    如此奇怪的挚友。扎瓦特与萨姆纳处于天平的两端,因对方的存在而平衡,只有充分的信任彼此和相互妥协,才可以克制自己不向前或退后一步,破坏那条平行线。

    萨姆纳偏向了保守派,选择维持精灵内部平衡的方向,争取对希贝尔的管控,以期减少秘源的影响。而扎瓦特不怨因为挚友的举动,而导致不死不活的躯体,然而他仍旧对萨姆纳的最先离去感到惋惜。

    他叹息道,其中的遗憾之意微乎其微,只是还保留精灵种族最后一点对母亲的怜悯。

    “母树比以前虚弱太多。以平衡为由,以秘源填补虚空为借口,延续自己的生命。经过这一遭,更需要你为她行走世间,汲取更多的秘源。然后扎根,用你来替换,成为新的母树。”

    贪生的母树会这样无私?

    “至于之后你是否还会保留自己的意志,还是会被母树吞噬,那就不得而知了。”这就是扎瓦特无法确定的未来了。

    “...”将扭曲的梦境与全部的真实都摆在明面,她本就纠结的思绪拧成一团拆不开的细线,希贝尔垂下眼眸,没有目的性的转动。

    “你是怎么想的。”她想要前辈的经验与建议,言外之意,她该怎么做。

    “你要利用秘源,竭尽所有,无论你做什么,扎根或是解放。”扎瓦特的立场从来没有改变过,“如果你选择扎根,归还秘源,政府就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多半会拉拢你。”

    “或者...你就如萨姆纳的意思,再次烧毁一切,走吧。”

    在这些对话里,巫医更多在漫无目的晃动长勺,混匀倒进去的,他也说不清名字的草药。这本是他一直所追求的,没有更多种族麻烦,奇异注视的生活。宁可在阴沟里专注自己的实验,他不止一次在争论里对萨姆纳说过这句话,然后对方就会因此退却。

    不亏是挚友带出来的孩子,他透过希贝尔的眼睛,看见了那位时常纠结于自己的抉择,可毅然在最后关头再一次作出抉择的精灵。如果他在,会怎样把他揪出去地面,强迫一个已经不用睡觉的死灵闭眼休息。

    如果他还在...

    扎瓦特拥有漫长的生命,在无数的时间里发呆,等待精灵后裔的离去,再次剩下他独自一人。他没有看见,希贝尔抽出藏在衣襟里的项链,握在拳头间,递在脸颊边。

    “是他让我找到你的。我原先是想找萨希拉的。”希贝尔说。

    希贝尔很少接近巫医,除非是受重伤需要包扎,或者是病得晕厥这些时候。扎瓦特是死去的精灵,心脏没有跳动,没有腐烂,只剩下镂空的白骨。她总是会有点害怕,草药味也意味疼痛。

    少女缓步走到他的身后,从巫医只剩下一半油腻的头发绕过,项链环绕一圈到颈后熟练打上结。见着那指骨刚好卡入扎瓦特的肋骨,她忍不住笑出声,转身挑走药柜里眼熟的几瓶,往外走。

    “再见,希贝尔。”

    ...

    攀爬。

    指腹按压在略深的树纹之中,她低头感受鞋尖抵在凹陷处的力道,伸出另一只手臂,摩梭更上方的凹陷处。肌肉的凸起隐在皮革之下,深呼一口气,松开一只手的同时,身体一半向外反转,背脊靠在粗糙的树干。

    空出的手心幻化出勾绳,抓住稍前端,钩子顺手腕的转动竖向旋转,随后向上抛出,卡在对面的粗壮的枝干之上。她扯动,确认稳固后,轻薄的躯体飞荡过目的地。

    希贝尔手掌撑着自己,屈坐下来,夹起上方飘落的叶子。晚风穿梭在她放下的发丝之间,拂过她的脸颊。

    萨姆纳的手平放在眼睛前方,两指并拢,箭矢指向觅食的小鹿。西亚会捧起她的脸,嘴里嘱咐着称得上琐碎的事情。与香克斯他们相互友善的殴打,从来不在乎形象,专门往脸上打。而贝克曼侵占了她原本的位置,窥伺的阴影处,习惯站于后方,无论拥抱还是亲吻。

    好吧,这一趟至少确定几件事。秘源是偷的,政府确实有参与进来,扎瓦特还活着。

    “母亲不爱我,只是利用我。”

    利用。希贝尔承认从旅程的开始与中途,都不想掩饰对红发海贼团的心思。她就是知道香克斯愧疚的要命,即便自己觉得,他们对于当初没能把她带走这件事情,根本责任就不在他们。况且船跟工具都摆在自己面前了,为什么不用呢。

    树上的身影平躺下来,胳膊压在脑后,透过张开的五指,欣赏树叶缝隙后的星空。在逃亡的许多时间,她几乎都是这样渡过每个寂静的夜晚,甚至可以说期待追兵的到来,那意味着乐子。

    精灵的心脏仍旧在跳动,但仿佛堵塞在血管,流水冲不走这个长形异物,只能接连不断拍打她的胸口。

    她并不认为自己孤身前往是一件坏事,也不愿意矫情地说跟他们讲不想再利用了,他们的表情一定会很微妙,一想到这里希贝尔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少女重新触碰自己的匕首,她意外的平静,岛屿正中央的游乐场灯火通明。是的,明天就会结束,很快就会结束。不如带乌塔去游乐场吧,贝克曼还欠她一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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