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跨出门槛,昂首立于金匾之下,怒喝道:“何人于我公府门前喧哗?”

    隋云期和陶若里都是立刻下马,小跑而来,态度出奇得客气。

    “小公爷莫要误会,是我观明台查办案件中,发现其中有线索指向公府,为证公府及鄂公清白,特前来搜证。”

    对着隋云期的笑脸,赵缃的怒气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满目喷火,手指金匾道:

    “搜?这是先帝钦赐我赵氏之匾,百官过此匾下,皆需脱帽俯首而行。

    你们这群污秽野鬼、朝之大佞、国之大害,竟敢腆着脸想从此匾下过,玷污我公府威名?

    除非从我赵缃尸体上踏过去!”

    赵缃这一生最骄傲的,就是公府贵不可言的出身。如今有人胆敢触动他的骄傲,自然怒不可遏。

    这要是旁人,敢这样诋毁观明台,陶若里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可这是赵缭的胞兄,陶若里心中再气,也低着头没说话。

    他们和赵缭是亲如兄弟,可赵缃于赵缭,才是真正的亲兄。

    只区区一个赵缃,隋陶根本不放在眼中。可他们若伤赵缃,赵缭势必在两头为难。

    隋云期努力缓和着语气,甚至嘴角的笑意都还在,客气道:“公无所在,请宴朝兄配合一二……”

    “住嘴!”赵缃不等隋云期说完,已指着他断喝道:“就你这见不得光的鼠辈,也配称我之字?”

    说完,赵缃摔手,别开头,强硬道:“想入此门,除非你们台首尊亲来!旁人,休想!”

    隋云期拿起令牌,仍旧耐心道:“属下持有左卫帅令,小公爷您看……”

    隋云期话没说完,赵缃已经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隋云期脸上,呵斥道:

    “你算什么东西!”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隋云期孱瘦的脸立刻肿起半张。

    同时,家家户户的门窗缝隙中,隐隐传来叫好喝彩声。

    “你做什么!”陶若里见状大惊,立刻快步上前护住隋云期,手已落在剑鞘上。

    却被隋云期拉着胳膊拽到身旁。

    “请小公爷不要为难在下……”隋云期低着头,声音已含糊。

    “这一巴掌就叫为难了?你们胆敢登上我公府的台阶,已是对我父功绩的侮辱,是对我赵家列祖列宗的亵渎!

    你莫以为你们横行霸道,本公子就怕你们!

    今日,要么把你们台首尊给我喊来,让她站在这个匾额下,看敢不敢进这个门。

    要么,我非要把你们这张不要的脸打烂不可!”

    说着,赵缃的手又高高扬起,对着隋云期的脸又要扇下来。

    隋云期根本没想躲,陶若里心急如焚,却又怕失手伤了赵缃,惹赵缭伤心。

    眼见这一巴掌就要落下,只见一人如风般快步冲上台阶,一把抓住赵缃的手腕,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赵缃一愣,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玄面之人,正是他叫嚣着要叫来的赵缭。

    “须……”赵缃心情复杂,刚要叫她,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人被左脸带着往旁边一斜,险些跌倒。

    隋云期和陶若里双目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看到赵缭冲上来,二话不说一手抓住赵缃,一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抽上去。

    “小公爷不过新科进士,尚未授官入仕,无论为国、为民,还是为公府,都毫无建业。

    你这般只会一口一个公府荣耀,躺在父辈功绩上洋洋自得的蠹虫,也配对我观明台出言不逊?”

    这一下把赵缃打愣了,听到这样的话都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赵缭不可置信。

    赵缭冷冷看着他,扬手道:“众卫听令!破门!”

    说罢,赵缭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随手抛给隋云期,撇了赵缃一眼后,大门已破,大步而入。

    隋云期和陶若里忙快步跟上。

    赵缭给赵缃这狠狠一耳光后,不管是隋云期的脸,还是两人的心,都瞬间不再难受,仿佛春风拂过。

    “蠢货。”赵缭边往进走,还回头瞪了隋陶二人一眼,“非得挨一下才舒服是不是?”

    隋云期的难堪一扫而空,心中只有通畅,却故意打趣道:“首尊这会这样说,要是我们真伤了您的胞兄,指不定又是什么说法呢?”

    赵缭没像平时一般斥他,只是长长的沉默,明明余光划过的屋宇、院落、装饰,都该熟悉得刻进她的骨肉里。

    可一连跨进三进的院落,停在正堂时,赵缭都没想起和这里有关的一丁点的记忆。

    “何为手足,我还是分得清的。”赵缭声冷如霜。

    观明台卫像是追随赵缭的浪潮,层层涌来,直到将国公府灌满。

    “搜。”赵缭扬手,“务必仔细。”

    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侍女侍卫恐惧的声音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传来。

    立在院中央的赵缭,像是天井中的一棵古柏。

    挺拔,衰老。

    直到一台卫来请示,说所有侍卫都挡在后院前,不许他们搅扰女眷,是否需要破门。

    赵缭的眸光沉默得闪动,终于还是抬动脚步,留了一句:“你们彻查前院,后院我去。”

    前后院之间,观明台卫和国公府护卫正面对峙着,只等着一声破门的令下。

    赵缭快步从人群中径直走过的时候,只脚步不停地道了句“拦住”,就畅通无阻得推门进了后院,又转身关了门。

    瞬间,门外对峙的双方换了个方向,观明台卫拦住所有想冲入院中护主的护卫。

    无论赵缭的童年如何,这还是以须弥的身份第一次走进这院落。

    在观明台搜查前院时赵缃早就赶入后院,守着母亲了,此时见赵缭进来,又是气又是恨,大步迎上来,劈头盖脸就质问道:

    “赵宝宜!你什么意思?”

    “报仇。”赵缭停了脚步,直视赵缃,“姚百声必须死。”

    “那你也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啊!”赵缃已经气得语无伦次:

    “宝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带着兵卒在你自己家横冲直撞?在大门前扇你亲兄长?甚至还要问罪你的阿耶?

    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是吧。”赵缭笑了一声:“兄长,要是那日我没跟着你去,现在丧心病狂的可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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