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冰雪消融,枝芽水珠滴落,滑入他的后颈,冰的刺骨。少年挺直的跪立在庭院中,那一年,他十二岁。

    祖父手中拄着拐,击在地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严厉地问他:“你且说说,先前阿翁如何教诲于你?”

    年少的沈昭抬起头,看清台阶上立着的人,这般冰冷的天气,他不穿氅衣,不着狐裘,只穿着棉袍。

    沈昭嗓音干涩,回道:“君子当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矜而不争,群而不党……阿翁,孙儿只不过是说了实话,并非是争强好胜……您也曾教导孙儿,君子坦荡荡,当直道而行,为何我说了真话反而不对呢?”

    许是在院子里冻得久了,说话时,他呼出白色的雾气,却驱不散身寒,他声音微颤,身子也跟着打颤。

    丫鬟怀里抱着氅衣,想为他披上,但见老太爷面色微冷,又踌躇着不敢上前。

    沈昭跪的笔直,祖父不发话,他不敢起身。

    他的祖父是当世大儒,虽不入朝为官,但也受尽一方儒士的尊崇,偏偏唯一的儿子从了武,征战沙场,一年到头尽是横戈马上,实难见上几回。

    好在有沈昭在他身边长大,十四岁前,他一直受着祖父的教诲,。

    祖父博古通今,才华横溢,却是个隐忍克己,极重礼教之人,与他影响最深的人,也莫过于他的祖父。

    “居处恭,执事敬,矜而不争。是要你谦逊有礼,不挑拨是非,不争强好胜。直道而行,是要你遵循正理,摒弃歪门邪道……可你又做了些什么,在旁人面前呈口舌之快?又当众驳斥你的老师?你可知什么是尊师重道?竟还自以为这是对的?这便是你所学所感?”

    沈昭沉默不语,事出有因,可他不愿解释给祖父听。

    他那时年少,虽聪敏,但很多事情不通,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他只是做了自认为正确的事。

    但祖父是他敬仰之人,祖父所说便是对的,祖父说他错,那他便有错……

    “阿翁,孙儿知错,请阿翁责罚。”

    “昭儿……”他缓步行至沈昭身前,抬手扶他起来,拍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汉末之时,曾有一名士,名唤祢衡,本该有一番作为,可惜他恃才傲物,口舌犀利,也因此得罪很多人,终被绞杀而亡,空负了一身才华。昭儿,孔孟有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阿翁要你这般,不是要你世故圆滑,刻意逢迎,而是要你避其锋芒,免受非难,你可明白?”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那么她是那个危墙吗?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一个杀人不眨眼,狠心到连自己都可以放弃的人,她有几分真心?

    若是以前的沈昭,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与这样一个随性的女子有交集,无论是身份还是自小的教养,怎么看他们都不是最合适的。

    可偏偏就遇上了她,偏偏就留了心。

    如果是她,他愿意放下所有的克制与隐忍,变成一个与以前的自己不一样的人。

    可是,这个令他动心的女子又像一只飞鸟,来去自由,突如其来的闯入,又毫不留恋的离开。

    沈昭想伸手抓住她,却又怕折断她的翅膀,便只能小心翼翼,费尽心机的留下她。

    “我写婚书给你……”

    阿幼靠在沈昭怀里,双眼迷茫,泛着情动的波光,似春水一般柔和,可听到这话,她一个激灵,瞬间清明过来,感受着缓缓下移,她急忙唤他,“沈昭!”

    半装傻半试探着说:“什么婚书?婚书不该是长辈所写的吗?你凑什么热闹?”

    沈昭的手微停,却依旧缠绵地吻着她的后颈,轻轻咬着细腻光滑的冰肌,像是在证明着什么,他说:“肌肤相亲,今夜过后,便算有了夫妻之实,就只差那婚书,你说的……”

    “少糊弄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

    沈昭侧头吻她耳垂,轻声喃呢:“果然不记得,不过没关系。”他的手指轻微地划过,只轻轻一挑,便轻易解开了系带,温热划过敏感之处,阿幼一阵瑟缩。

    “沈昭,你先停下。”

    “不要我帮你了吗?”

    明明很想,可她还是侧身躲了躲,说:“不用,我不需要了。”

    这个人就像是一种五光十色的毒药,不仅好看的迷人,还会令人上瘾,她只想浅尝,不愿沉沦到底。

    “口是心非。”沈昭不轻不重地揉着她,这动情的声音无比魅惑。

    阿幼觉得自己就快上瘾沉沦了,这种被人撩拨掌控的感觉,她从未有过,不适应,不习惯。

    她还在做着最后的反抗,言语挖苦,“我竟不知,洁身自好的沈大人,会这般讨好一个女子……”

    惩罚般的,手下的力道重了一下,捏的她又疼又痒,娇柔的声音溢出唇齿,浑身上下不自觉的紧张。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罢了。”沈昭嗓音低沉,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叫人心猿意马。

    明明是要拒绝,可惜身体却抑制不住的起了反应,她羞耻的无地自容。

    仰头时,余光瞥向沈昭,神色淡然,如玉一般,即便是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他仍旧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仿佛是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这个人简直可怕,轻而易举,撩拨得她丢盔卸甲,只想弃城而逃,可他自己却能云淡风轻……

    阿幼因紧张而僵硬的身子,被他三两下抚的柔软起来,她失力地依着他,温热拂过之处皆是一片颤栗。

    “别,别碰……”

    沈昭停了一瞬,在她耳边说:“那你吻我。”

    “不怕我再咬你?”

    他伤处的血痕还没干,连阿幼自己都觉得那一口咬得真狠。

    “咬我也行。”

    “别这样,我们谈点正事。”

    温热再次开始缓慢的游走,流连忘返,每一寸都不放过。

    他说:“这也是正事……”

    “你就不想知道这些天我都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怕知道……”

    什么是想知道,怕知道?

    阿幼被他磨的很痒,却又有种难以言状的舒适感,他明明不该会这些的,怎会有人无师自通?

    “沈昭……”她叹了气,想说些什么,却只唤出了他的名字,勉强说下去,也只会是残言片语。

    “你说,我听着。”

    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人?明知她此刻说不出话……

    “愉悦吗?”

    她轻声回应:“嗯……”

    动作未停,他低头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很淡然的一个吻,不如之前那般缠绵。

    今夜,他忘记自己吻了她多少次,一遍一遍,总是不够的。

    “我是谁?”

    “沈昭。”

    “不对……我是你的谁?”他耐心地引导,想要听她现在说出来。

    夫君……吗?明明以前她也是这样唤他,可现在不行……

    “你唤我吧……”

    “我不……”她不能在此刻这般唤他,不可以。

    “我非你良人,我们可以这样,但仅此而已。等此间事了,我便离开,与其纠缠,不如相忘于江湖,不要把我放在心上。”

    沈昭知道,她是自由的鸟儿,她属于天高海阔,只可惜,现在才提醒他,已经迟了。

    “早就放在了心上……别想离开……”

    “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来自乡野之人,哪里,你……”

    沈昭重重咬着她的后颈,阿幼猛然失神,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回首忍笑阶前立,纵无语,也依依。”

    阿幼紧绷的心弦瞬间断了,转而被他轻放在榻上,四目相对,不急着吻她。

    他自嘲地笑着说:“我定力好?是你看错了。”

    抬手拂过她的衣袖,伤痕裸露,满眼皆是心疼,“这些伤伤,一丝一寸,我都清楚,轻一些,不会让你痛。”

    他顿了顿,还是忘不了说:“阿幼,唤我吧……”

    “沈昭,不要这样。”阿幼不自觉的吞咽,只能艰难地说出这话。可这不是他要听的。

    吻了下颌,他说:“唤我吧,我想听……”

    阿幼默不作声,不可以,什么时候都行,唯有此刻不行。

    他吻了锁骨,再次引诱着她,耐心到极致,“哪怕只有一声。该怎么唤,你知道的。”

    阿幼摇头,“我不知道。”

    他吻着细腻,说:“那我教你,我的娘子……”

    阿幼怕极了,连忙打断他,“别说了,不要说了。”

    “不要说什么?”

    冬春交替,屋外清冷,可屋内相拥的他们,却很温暖,原来这便是肌肤相亲。

    “唤我吧,就当可怜可怜我。”

    她忽然觉得心疼,不想他这样,真的不想。

    他太执着了……

    阿幼张了张口,被温柔地厮磨折磨到心碎,声音夹杂着哭音,“夫君……”

    沈昭笑了笑,这笑如沐春风,“嗯,我在,再唤一声吧,我想听……”

    说话之时,他微微加重了力道,阿幼不住吸气,再唤他,却是:“骗子!”

    “嗯,我本贪婪。”

    对于她,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从唤他一声夫君,到唤他无数声。

    从把她留下,到与她肌肤相亲,再到想她心甘情愿,他想要的只会更多。

    “还好吗?”

    “嗯。”她声音很轻柔,从头到尾,他都在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自己,只顾着她的感受,这种感觉很独特,也很好……

    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让她痛一分一毫。

    阿幼很好,可又觉得,这场欢情里他太过小心,时刻都在迁就她,他一定是不欢愉的。

    阿幼吻着他的耳垂,轻声说:“可以重一些,我不痛……”

    沈昭没有回答,他依旧是小心翼翼的。

    不知是谁投石入湖底,碰撞水面时,会发出“咚”的声音,很悦耳……

    一块又一块,她在碰撞中喃呢呓语,最后力尽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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