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头这东西能让你尝到口,经九九八十一难也只得,但没希望放弃才是最佳解法。

    老外见心愉软硬不吃,耐性渐失,把她一贬再贬,贬无可贬,若不是写字楼不是他私有财产,心愉非得看门不可。

    最吃重工作全落到她身上,老外手下不止一个公司,对外热爱慈善公益,光岛周边陆地省市偏点的也有落后地区。

    当地政府筹办一所新小学,老外捐赠了许多课桌椅,剪彩前一个月他就把心愉调过去,美名其曰公司代表,实质是跟着干苦力,一卡车又一卡车的实木桌椅,心愉每天练习举重。

    一个月下来,差点没把她累死,汪明娜心疼得直叫她离职好了,“谁在广告公司老实本分上班还练得一身肌肉?”

    汪明娜在食堂干的虽然是食品安全管理员,但空下来也会帮同事们忙,有一身力气,她正给心愉按摩,很有力道技巧,心愉舒服哼哼,“你少哄骗我,工资两三个月没发了吧,不干了我们喝西北风?”

    瞒不过她,汪明娜索性承认,“这段时间金价不错,赵鹏飞以前给我买过,典了换钱也行,放柜子里也是吃灰。”

    汪明娜坐在沙发上,心愉全身趴在她大腿上,脸对着沙发坐垫,心愉庆幸双方都看不清对方表情。

    谁说自学堂出来就能拿到通向繁华世界的钥匙,还不是照样没用要靠母亲手里那点首饰过活。

    心愉听办公室一位颇懂投资的男同事说过,黄金预计未来还要涨,她稳住汪明娜,“你先别卖,后面还要继续涨。”

    她已经成人了,还有不到一年就将踏入真正的大千世界,没道理再让家人牺牲。

    “心愉,是否察觉到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

    “谁?我看罗伯特十成十坏!”

    “和我就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说的是你母亲。”

    “她?”心悦总爱在夜深人静时候让她直面白天不想面对的事情,心愉嘴硬道,“我是回报她养育之恩芭乐去。”

    “没有一点感动?即使是黑夜,我也能看见你眼中泪意。”

    “你太烦人了。”说罢,心愉把身上辈子扯开罩上头。

    在光岛一年零星的穿毛衣那几天,施施举办婚礼了。

    头两天便有通告发出,心愉看见时正在小小角落办公桌上啃白面包就水,这个位置,在她印象里是小学教室放垃圾桶的地方,可见罗伯特已把她当作一件垃圾,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心愉满心满脑想着施施,再无暇顾及自己,而且顾及也没用,除非她跑到白皮男办公室跪地磕头认错。

    咦,面临任何困难时都请记住,工作卖艺不卖身。

    她浏览着娱记新闻网页,资本主义社会,婚礼已成为豪门家族展露财富和地位的方式之一,著名华裔设计师设计的婚纱,全球只此一件,XX皇室贵族婚礼时曾带过的王冠,随便摘下上面一颗宝石约等于XX地段一套房,冗长的赘述之后表明婚礼地点在哪家豪华酒店举行,当然婚礼举行前几日周围封锁。

    封锁是应该的,有钱有势为了什么?当然是要把自身和公众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来,谁耐烦挤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去?

    当然口头上还是要高呼群众万岁,可姿态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与民同乐。

    施施很忙,谢太太对婚服不满意,为着试衣坐私人飞机连飞三趟纽约。

    “来回三趟就为了试几件衣服?心悦,我就是从小看了环保广告,节约用水用电十多年!”

    “当着我也不妨承认,现在是为了节约水电费原因居多。”

    “不,就算发迹我也仍然是我,维持我美德。”

    “你不如说是穷惯了。”

    心悦这段时间说话很刺头,心愉不再去理她。

    办公室同事们也有人议论这次婚姻,心愉已收到施施邀请,精致的丝绒红色底,烫金字体与图案,封泥印着玫瑰和铃兰干花。

    施施也像一朵玫瑰,艳丽明媚的,但嫁入谢家她会凋败像手里请帖上这朵死气沉沉,了无生气的干玫瑰吗?

    寒意从脊梁骨爬起,心愉浑身阵阵发冷,竟坐在椅子上颤抖。

    若是一只金丝雀,等到笼子打开还有飞出去机会,若是像中式婚礼服上刺绣的鸟儿呢?一辈子只得一次场合见光,从此被关进衣橱里,暗无天日再见不得光。

    “你怎么了?”对面同事关切问到,“最近换季容易生病,随时带件外套在身边。”

    心愉点点头,把请柬放回随身包里。

    对方瞥见是张红艳艳请柬,笑道:“前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心愉没心情和他闲嘴,即使是又怎样,自己难受得像重感冒他还有心思逗趣自己,没眼见,她益发厌恶这家广告公司。

    很快心愉又改变对同事看法,他见心愉颓丧,劝道:“你才从学校出来就倒霉遇见金发猪,公司有人暗地里替你不值,只不过,”他俏皮地挑动眉毛道,“在他手里混饭吃我们也不敢多说,你还年轻不像我上有老小,只能钉死在这工位上,等拿到实习证明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等不及心愉回话,他又说:“看开点啦,女人有时候就是死心眼,爱钻一个空子,找对象又不是找老爹,一辈子只兴一个算数。”

    心愉想,这同事老婆和他过日子一定想跳蹦蹦床,时上时下,既爱又恨。

    心愉应邀参加施施婚礼,还没毕业就是苦学生,施施也要求她刻意装扮,只说:“还是不要太寒酸,再朴素像朵出水芙蓉就好了,万一有人看上你呢?”

    心愉很有自觉,再不两情相悦的婚礼也是新娘大喜日子,有礼貌的人都应懂得勿喧宾夺主,简单的白色裙子配短款牛仔外套,简单搞定。

    受邀的也有学校同学,他们不客气地把施施婚礼当作社交宴会,恨不得艳压群芳,当场能拐走一男半女才甘心。

    施施把心愉当家人,与她姨妈姨夫一桌,仪式举行时刻,她没有安排由姨父牵着她手将她交由新郎,只自己单独走出。

    于此,她姨父觉得扫了面子,曾经辉煌过颐指气使惯了,即使刻意压低音量,心愉也能听见他对妻子表示不满,“太让我丢面子了,哪里亏待她了?跟着方家没出息儿子混她能出头,要不是我孩子小,我舍得让给她?”

    当今世道为了钱能无耻到什么地步,姓高的卖儿鬻女,在所不惜。

    心愉却把冷眼看向施施姨妈,她眼里有复杂神色,想为外甥女说话又怕得罪丈夫,进退两难。

    心愉在心里想真脓包,转而意识到,自己难道不脓包?不然为何不据理力争?

    心愉目光太冷漠像一道冰锥,高太太感到一阵凉寒朝来源出探去,见是从心愉眼里发出,她也心亏,朝心愉歉歉一笑。

    姓高的也追着老婆眼神望去,心愉看他则更冷,换作风光时他定要大声呵斥,现在她是施施请来的座上宾,他们一家要仰谢家鼻息过日,梁施施是谢家人,这女孩是梁施施的人,他忍气吞声一张老脸憋得紫红。

    施施和她提过一嘴,他饮酒无度血压奇高,心愉适可而止,气死了怎么办,别在婚礼上闹出人命。

    这样也算替施施出气了吧?心愉自欺欺人地收回眼神专注看前方的新婚夫妇。

    男方是谢家小儿子,老大在去年出了一场重大车祸,和迎面逆行的跑车相撞,对方和老大的一家三口都当场死亡。

    谢家老大成家后只有一个女儿,传宗接代的艰难任务交接到了二儿子头上。

    心愉看到荧幕上,他叫谢耀祖,他的大哥叫谢耀宗,这两兄弟她想,谁嫁给他们,都要生十个八个吧?

    那么大家业,光两三个怎么能行?

    谢太太就是肚子小气,只生下两兄弟,耀宗走了,两个人耀宗耀祖的责任单落到一个人身上,落到他身上也就落到他妻子身上。

    施施,心愉望着有些茫然的新娘,她做好准备了吗?

    心愉突然恨谢先生太专一,学市面上左拥右抱,莺莺燕燕的富豪们生一大堆私生子不好吗?总有一个中用的!

    宴会结束后,到下一处空大厅里,有侍者手托香槟酒,到丢花环节了,施施到二楼凸出一片的阁楼上,背对着朝下面扔手捧花。

    心愉靠在楼下柱子上观察谢耀祖,他的双目比妻子更茫然,像突然被人叫醒来参加一场婚礼,到地点后匆忙通知,“做好准备,你就是新郎!”

    被方启骏视若珍宝的施施没有打动他,他的目光没有追逐于妻子,没有关系,比起他谢先生和谢太太更像对这桩婚礼满意,他们充斥着满足与自豪。

    若不能得到丈夫青睐,得到公婆的也是好的吧?

    心愉摇摇头,不,施施和她在一起时从未提及过谢耀祖,他于她同她与他,都是彼此法律上最重要而现实里又最无关紧要的人。

    闹到结束,已近凌晨,施施找到心愉问:“躲那么远干嘛?想扔给你都瞧不见人。”

    心愉笑道,“我怎么会心甘情愿把你让出去,我偷偷躲着哭不让你看见。”

    “满大厅青年才俊有没有看上眼的,别怕,”她豪情道,“我给你出嫁妆!”

    “让我进来给你当保姆,不要薪水,管我和我妈吃住就行,对了,顺便社保医保帮我们交着走。”

    一旁的谢家佣人听见,克制不住笑,谢家人的地盘来往无白丁,普通老百姓最在意之保险他们听起来像笑话般。

    施施佯装嫌弃她,“净给我丢人!”

    “耀祖呢?”心愉问。

    施施淡淡道:“他有他的朋友。”

    心愉小心翼翼地贴近施施脸庞,呵出的热气像细小的手刮搔得她痒痒,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地笑。

    “紧不紧张?”

    “紧张什么?”施施莫名其妙,都结束了这神经病问自己这种问题。

    心愉吞吞吐吐表达含义,“我是说……今晚……”

    施施瞬间懂了,笑不可抑,提醒她,“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她

    往心愉颈脖子出气,“不举!”

    要说刚开头心愉还真信,不然谢家怎么愿意倒贴那么多让人捡便宜?

    可今日见了谢耀祖真人,完全不像,比施施还要高半个头,长相并不粗犷,是受女人欢迎的那种。

    “你别骗我了!”

    “你有什么好骗?嗯?”

    两人越贴越近,干脆挤沙发上坐,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心愉总觉谢家佣人看她俩眼神不对,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杰奎琳也来了,施施朝她得意道:“当初没想到吧,我结在你前面!”

    天大地大,今天新娘子最大,杰奎琳上前给她一个大大拥抱。

    施施感动地回抱她,难得对她好脾气地说:“你不是嫌过得无聊吗?快快结婚,完了陪我做无聊太太,生了又生,关心完这个又去操心那个,好不容易闲下来又陪他东出席宴会,西参加聚会,衣服一件又一件不停地换,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杰奎琳说:“说得像恐怖片,他那么帅,便宜你了!”

    施施不正经道:“我也想二女侍一夫,谢家人不干呀!”

    杰奎琳急忙捂住她嘴,朝周围人叫喊道:“你们都没听见。”

    谢家佣人们自觉低下头,表示顺从。

    “小梁怎么样?”汪明娜问,施施邀请了她,但她自卑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幸亏妈你没叫她谢太太,还是像以前像个猴子。”

    “和你一般大叫什么太太,叫都要把人叫老!”

    心愉对她坦诚道:“谢耀祖不喜欢施施。”

    “又要钱又要爱,哪有那么多便宜事给人占,再说喜欢有什么用,我当初特别喜欢关文康,现在呢?最讨厌的就是他!”

    心愉心里替她接上一句,排第二的就是我。

    “你想都不要这样想!”汪明娜看懂她,制止地说道。

    她只有她了,母女的爱迟得太难启齿,她和她再也不能有丝毫误会阻隔期间。

    心愉惊诧,像小时候玩的木头人游戏,动弹不得。

    今晚太多心绪涌来,心愉反倒累得倦着,半夜有个迷蒙声音叫她,“你没良心,不关心朋友!”

    心愉瞬间警醒,一看手机凌晨三点半,这时候应该结束了吧,她听说过有些新婚夫妇结婚当天程序走完,累的倒床就睡再没有兴趣做其他。

    忐忑地拨过去,响一会儿没人应,打扰到别人了,心愉骂自己蠢,哪有好友结婚半夜去查房的?

    刚准备挂,对面接起,一把懒懒声音,“等你电话等到盹着。”

    “你们没……”她说不下去。

    “你再这样,他们一家人真要以为我和你也是搞同性恋的。”

    也?为什么是也?心愉来不及想这些,既庆幸又气愤。

    庆幸施施没和谢耀祖做到那一步,和不爱的人做那一套,于男人容易,于女人就不简单了。

    气氛是他丝毫不给施施面子,留新婚妻子独守空房。

    长此以往两股情绪在身体里交战,心愉只觉要被逼疯掉。

    施施叹口气,“我真该反思自己,老和你嘻嘻笑笑,说真话你也认为是玩笑话。”

    “这么一个香饽饽他爹妈却想把他甩手送出去,果然有猫腻。”

    “我也不亏,”当事人比她乐观,“再嫁还是个黄花闺女,不至于贱卖。

    “施施!”

    “好了,不扯这些,真有好机会轮不上我,还有我小表妹拍我前面,睡吧心愉,你明天还要苦哈哈上工。”

    施施挂断电话,她是豪门媳妇不是甩手媳妇,谢家有得是亲戚让她明天应对。

    翌日心愉低着两个青眼眶坐工位上,同事们当她是瘟神不敢冒昧。

    进到洗手间,也有话说,“看看她,白皮猪不要她以后,天天甩黑脸。”

    “我看她倒像个生菩萨,私下陪人家再怎么玩得疯,定时定点还得装生菩萨。”

    两人随之异口同声道:“我们是做不出来!”

    心愉心情差到极点,借此发泄郁闷,用力推开隔间门,紧盯着两位女同胞。

    她本来就高,此刻更显气势逼人,两人窘迫得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尴尬好久,短头发那个一激灵想起,她们刚才可没说主人公是谁,立马道:“我们说的可不是你!”

    真孬种,心愉紧逼追问:“那是谁?陪罗伯特玩过,又被他丢下,公司五只指头都数得过来,来我一一叫出名来,也不用你回答,点头摇头就行。”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杀招是把自己也陷进去了,她率先说出自己名字,两人对望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随后念出两三个也是做同样状。

    “您们真的让人难以费解,”不是揶揄,她真心说,“既然都说自己做不到,别人做到了又有什么好蛐蛐不平的?”

    世事就是这样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如若两种都不是,那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对面两张脸烧得火红,心愉再没兴趣与她们纠缠,开门出去。

    余下她们两两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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