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马司抓人,关到刑部大牢。

    顾言卿被押往刑部牢的路上,思来想去,包庇囚犯的罪名也只有可能是林翎。

    林翎暴露了?

    她被押解进牢房没有看见林翎,被分开关押或者是正在被提审都有可能。

    顾言卿从未有过牢狱之灾,几次涉足牢房都是去见林翎。

    真正亲身体会,除开时不时传来的锁链声,牢房里只剩下寂静的空气。

    时间一点点消磨下去,今夜若顾言卿不回广正坊,顾母还不知会多担心。

    顾言卿不免忧虑,只盼万安依照她的话通知母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入口处传来细微的动静,顾言卿一下子清醒过来。

    衙役压着林翎从她的牢房路过,向深处走去。

    林翎原本的伪装已经不见了,但身上并没有施刑罚的痕迹,这让顾言卿心底一松。

    听着牢房打开的声音,关林翎的牢房离她并不远,不知道林翎有没有看到她?

    牢房不是可以对口风的地方,顾言卿不知道林翎交代出了些什么,会不会威胁到她?

    若是林翎没有供出她,她就不是有意包庇“罪犯”,不会重罚。

    若是林翎供出她,但曹豫的事先爆出来,她也不会如何。

    这都有些时日了,为何曹豫还未被揭发。

    顾言卿站起来,腐朽的木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言卿突然瞳孔骤缩,她发现她好像无意识将自己送入了怪圈。

    师兄死后,连她自己都未发现自己的焦躁,看到有一线可能便不管不顾了。

    宋介安真的可信吗?

    祧宁公主又真的值得她信任吗?

    若宋介安是故意引诱她到这个方向,若祧宁公主与那曹家本就一丘之貉,还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吗?

    想到这儿,顾言卿一手拍到自己的脑门上,闭上双眼。

    奇怪的是,刑部只是将她关着,并未提审她,反倒是林翎几次被拉出去。

    这样的发展叫顾言卿疑心大作。

    早晨的第一缕光透过天窗,顾言卿躺在牢房的床上假寐,心情不可谓不沉郁。

    低低的衙役声没有使顾言卿睁开双眼。

    牢房外面衙役:“就是这了,一注香,不能久待。”

    一道女声略带疲惫,“好好的。”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言卿刷地睁开眼。

    来人正是顾母。

    顾母走进来看到顾言卿的模样,眼圈红了。

    “儿,”

    声音染上哭腔,顾母捂住脸,眼圈都红了,压抑的自己没有哭出来。

    顾言卿还是来时的公服,只是几日下来衣服皱皱巴巴,染上牢房里腐朽的气味与灰尘。

    几日未曾打理的面庞增添青黛,头发蓬松凌乱,几缕发丝不坚定地泄出,使得顾言卿看上去有些比之平日惨淡潦草。

    顾言卿向前几步,握住顾母的手,“娘,你怎么来了?”

    顾母抓紧:“你好几日未回家,你那同僚也没有说清楚,我我担心,你被抓走了怎么可以瞒着我呢。”

    顾母话说的磕磕绊绊。

    顾言卿先是蹙眉,继而拉着顾母坐下,“娘你先别担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顾母抓着顾言卿的手臂上下摸摸捏捏,身体确实完好,可还是心疼的不行。

    “你是犯了什么事,被关到的大牢里,你怎么还瞒着我?”

    顾母越说越害怕,维持不住想要站起来。

    “你若是出事了?叫娘怎么办?”

    顾母紧张的时候总是慌乱,顾言卿就此扶住顾母,“娘,你别激动,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进来的?”

    刑部不是人人都可以进来的,顾言卿一句话戳中要点。

    顾母被顾言卿提醒,“是你的同僚带我进来的。”

    顾言卿掐住手心,摇头否决:“不可能。”

    “不是那个,是小宋,他说他是你的同僚,不是吗?”顾母摇头,小心去看顾言卿的表情。

    小宋?

    宋介安。

    顾言卿:“是,也是,勉强算是。”

    宋介安的名字出现,这事算不上糟糕。

    虽然在狱中顾言卿十分怀疑宋介安,但这个人总是转折的前召。

    顾言卿按住顾母当下的慌乱,让顾母问细节,“娘,他可说了些什么?”

    顾母拉住顾言卿的手,“小宋,那位大人说,说有个曹家小姐被召入宫,还说了,还说了他这些天很忙,说有人生气他不能离开。”

    顾母将那人说的一一复述。

    顾母回想着那个女儿的同僚,那人不像一个普通的人家。

    一炷香的时间算不得长,很快衙役就过来提醒时间到了。

    顾母走时频频回头,一脸担心,叫顾言卿再三保证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言卿认真保证,“娘,你等着我回家。”

    今日顾母来探视顾言卿,着实叫她浮动的心安稳下来。

    顾言卿不愿意相信祧宁公主和光同尘,祧宁公主也确实不是。

    至少一切没有那么糟糕。

    顾言卿安下心等待时机,直到上次宴座之上的曹二姑娘曹窈青出现在顾言卿面前。

    衙役对着曹窈青谨慎小心,唯恐有哪一处叫这个贵人不顺心。

    衙役:“您请,这里糟污,可要小心。”

    曹窈青任凭衙役忙前忙后,径直走进来。

    顾言卿看着来人,一反常态地后退。

    “曹二小姐。”

    曹窈青奇怪地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一步步拉近距离,眼看只有一臂之隔。

    顾言卿后退半步,扬声:“曹二小姐。”

    曹窈青停下开朗笑出声,“顾大人不喜欢我,顾大人躲着我?”

    顾言卿不答反问:“小姐多想了,小姐怎会如此想?”

    说排斥太过激,但顾言卿确实不想与曹家的人接触,但曹窈青是祧宁公主的人。

    曹窈青不在这些没有意义上的事情多费口舌,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她又不是亲人,并不重要。

    曹窈青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辉,清清嗓开口:“殿下叫我告诉你,别苑一事,此番共知。”

    顾言卿静待下文,不料却听见曹窈青问:“顾大人,我实在好奇别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下不说,我只能来问你。”

    曹窈青眼睛眨眨,倾头骤然靠近顾言卿,顾言卿心脏漏了一拍。

    可这事顾言卿怎能告诉曹家人呢?祧宁公主不说,她也不可能说。

    曹窈青见顾言卿一声不吭,挽尊:“好吧,我就当殿下不许。”

    曹窈青从袖口掏出一个折子,这份折子顾言卿很清楚,也正因为很清楚,顾言卿的心提起来了。

    顾言卿:“……公主给你看了?”

    曹窈青无所谓摊手:“没有,这是给你的,殿下不让我打开。”

    “所以你就没打开?”

    曹窈青不爽:“当然啦,我当然不会违背殿下,你怀疑我?”

    顾言卿没有,顾言卿否认,“没有。”

    如果打开了,顾言卿不信她还能如此满不在乎。

    曹窈青出了这个牢门,随意提了句,“你,你能出来吧?”

    顾言卿心里有点奇怪的复杂,“会的,多谢。”

    顾言卿对曹窈青的感官很奇怪,欣赏中又夹杂了一些怀疑,这份怀疑来源于她的身份根骨。

    讨厌不起来却又遗忘不了她割舍不掉的家族骨血。

    她是曹家人。

    思虑这些事情太过耗神,顾言卿默默收起遐思。

    五城兵马司。

    马篙赖在对面,一手握着书简,一手捏着毛笔,心神却全然未放在上面。

    字迹潦草,无一点可欣赏。

    姚骓俭扣住马篙的手,动作粗鲁拿回自己的书简与毛笔。

    “你怎么又来了?”

    守卫又将这纨绔放进,姚骓俭有正事要忙,不耐与人场面上的敷衍。

    马篙死皮赖脸纠缠,“姐夫,你不是答应我了吗?那顾言清怎么还好好的?”

    姚骓俭横眉一皱,粗声粗气,“在兵马司不要叫我姐夫。”

    姚骓俭想起那日马篙前来找事,让他给顾言卿找点事倒是帮了他的忙。

    他查顾言卿时,叫他发现那逃匿在外的犯人,叫他先刑部一步立下功劳。

    果然上天都站在他这一边。

    “那顾言卿都下狱了,你还不解气吗?”

    马篙就是心眼比针眼还小,别人他奈何不了,他还不能向顾言卿撒气吗?

    马篙胡搅蛮缠,“下狱了,又不是死了,我又没亲自动手,怎么会解气?”

    姚骓俭将书往下一放,虎着脸,“我告诉你,顾言卿那事儿你别给我沾惹,别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马篙小声嘟囔:“什么跟什么呀,包庇刑犯了,刑部怎么还不定罪?”

    姚骓俭对这个小舅子是真真瞧不上眼,这要不是他妻弟,根本不会搭理。

    这人怎么长了一个猪脑子,有的时候姚骓俭真的怀疑这种不点就通的事,这人怎么就像不开窍一样。

    “你以为刑部是你家吗?你说定罪就定罪,你知道那顾言卿背后是谁吗?”

    马篙眼睛滴溜溜转,悄摸打听,“谁呀?他都犯法了,还能逃脱?”

    马篙在跟前嗡嗡打转,姚骓俭看见都心烦,提溜住他的后脖领子,将他往门外推。

    “行了,别瞎打听,我可警告你别给我做其他的事儿,你要是惹事,谁都保不下你。”

    姚骓俭表情严肃,一开口就和马篙她爹一样吹胡子瞪眼的警告,不过对于马篙这种外强中干的人也最是有用。

    马篙脖子一缩,抓心挠腮好奇也没用,没人会告诉他一个不相关的人。

    刑部公署。

    刑部侍郎于仕杰与刑部尚书彭章商量徐怀案之事。

    彭章开门见山:“仕杰,那林翎招了些什么?”

    于仕杰略作沉吟:“那人的嘴是个锯葫芦,什么都不招,也不认。”

    午间旭日高升,彭章同于仕杰向外走。

    沿两人沿着长廊向正堂走去,其间路过碑林,两人顿足停下。

    碑林并不止一处,刑部大堂、公署正门、狱房囚室、甚至官员办案处设置的都有。

    此处碑文刻的是先朝太子的一场旧案。

    彭章在一处字迹模糊不清的地方俯首,“这碑文上的字都看不清了,以后有谁还能记住?”

    于仕杰双手合拢:“但那记住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彭章转头和于仕杰对话,“这个案子你谨慎点,上点心。”

    死的是御史,顺天府与兵马司想草草了案,公主那又想保下顾言卿,陛下那上了眼。

    两头都不好过。

    于仕杰也是这样想的,“下官明白,下官明日提审顾言卿。”

    刑部公堂守的就是明镜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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