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那姑娘再抬眸看姜迎时,目光不似之前那般冷酷无情。

    那姑娘起身将小男孩塞进姜迎怀中,急忙抱起小女孩前往众人挖好的土坑。

    将小女孩半埋于土坑之中,那姑娘又给她服了几粒药丸,小女孩才气色好转些许。

    姜迎这才安下心来,细细看怀中的小男孩,见其脑门上皆是汗,姜迎掏出帕子细细给他擦拭汗珠,却发现这孩子额发间竟有虱子。

    姜迎心下大惊,这男孩以及那对老夫妻皆是衣着华丽,不似寻常人家。

    按理说,富贵官宦子弟在形容仪表上定是万分严苛的……

    思及至此,姜迎突然想起那段老夫妻对待一对儿女的态度未免太过冷情。

    寻常人家见孩儿危在旦夕,莫说是遍寻名医诊治,只怕是求仙问药都做得出来,可反观这对老夫妻,只顾着向姜迎讨要说法丝毫不在意儿女性命。

    其中必有古怪,姜迎心中已有猜想,立即翻看孩童的双手。

    果如姜迎所料,掌心粗燥,满手粗茧,一看就是干活的手。

    姜迎眉头紧蹙,转身将男孩转交给身后的姑娘,面对围观的百姓字正腔圆铿锵有力道:“大家皆听见神医所言,两小童是同时服用河豚肝与野蜂蜜,两者食性相冲才致不适,而本店百花饼既无添加河豚肝,也无添加野蜂蜜!”

    说话间,姜迎不断用眼神在人群中梭巡,竟全然未见那对老夫妻的身影!

    姜迎暗道:可恶!定是刚刚只顾着救孩子,让人给趁乱跑了!

    谁知,下一瞬,那对老夫妻竟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跌坐在姜迎面前。

    姜迎疑惑地抬眸,却于万千人中对上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四目相对,一些问题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就有了答案,无需多言。

    姜迎:“既然二位说是吃了本店的百花饼才致使两小儿上吐下泻性命攸关,那不若二位说说是何时何人买的何种百花饼?”

    手拿流水牌的姜迎目光灼灼,言语犀利,大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姜迎心中更是暗爽:现代有摄像头,古代有购买记录流水牌,一切皆有凭证!

    两人支支吾吾半天都开不了口,老丈倒是嘴硬:“是别人送的。”

    姜迎:“何人所赠?”

    老丈接着嘴硬:“登门拜访的客人多如繁星,我又怎会记得是何人所赠!”

    且不论这谎话有多低级多易被拆穿,就单论这个语气神态,他们便已经漏了馅。

    迎着姜迎的目光,那老丈心中更加发慌,那姑娘的眼神锐利似鹰隼好似要直直看进人心底去。

    姜迎冷冷地斜睨着那对老夫妻:“百花饼不是你们买的,这双儿女也不是你们生的!”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唯听见隐隐的轰鸣声。

    瘫倒在地的老夫妻满脸震惊,他们拼命摇头,挣扎着想要抓住那两个孩子。

    姜迎抱着微微恢复些的小男孩,将他布满粗茧的手给围观百姓看:“这对夫妇身穿锦缎衣着华丽,定不是寻常百姓家,可这男孩手掌粗糙满是粗茧,一看便是做活计做多了,试问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会有这样一双手?”

    围观的百姓大多都是贩夫走卒,谁还不是个苦出身呢?

    一见小孩的手,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指责。

    恰逢小女孩恢复意识,她“扑通”一下跪在众人面前:“求大家替我们姐弟俩做主,我们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昨夜机遇巧合得这两人收养,可谁知他们当夜便给我们吃了野蜂蜜与一奇怪之物,当夜我们便上吐下泻……”

    说话间,小女孩仰面痛哭,眼眶中蓄着的泪一滴一滴滚落。

    最后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轰然落地,酝酿数个时辰的雨水一滴一滴砸在这沉闷的大地,恰如那女孩的泪。

    听雨声渐渐大了,暴雨如注,洗刷地面的脏污,洗刷姜迎的污名,却无法洗刷那些痛苦留下的深坑。

    雷雨交加,围观的人早已散尽,唯独那位姑娘还在医治那对姐弟。

    倾盆大雨瞬间将那姑娘淋湿,乌黑的长发狼狈贴在脸上,周身沾满泥水,她怀里抱着的孩子脸色也越发苍白。

    见状,姜迎忙撑着伞替那姑娘挡雨:“去我家吧,不远。”

    听到姜迎的话,王行单手撑伞步入雨中,很自然地接过小男孩,单手抱起。

    暴雨斜织着,升腾起轻纱般的雨雾,那个高颀挺拔的身影就那般坚定自然地站在雨雾里望着她,等着她。

    雨滴溅在伞面上的滴滴答答声亦如姜迎杂乱无章的心跳声,说不出什么动人之处,可却心跳如擂鼓。

    抱着小女孩的姑娘面无表情地望着姜迎,冷声问:“走不走?”

    闻声,姜迎蓦然回神,将伞微微向她们的方向倾斜,保持领先半步的身位方便给姑娘带路。

    姜迎侧目而视:“我叫姜迎,你呢?”

    那姑娘盯着犹疑半晌才道:“陆嫖。”

    前方与王行共撑一伞的费俅满脸震惊,悄声问王行:“怎么会有女孩子名嫖啊?”

    听到这话,王行也是微微一顿:“轻捷勇健之意,有何不妥?”

    “啊?”费俅眨巴着眼睛,“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身后的姜迎与陆嫖并未注意到前方的谈话,两人的注意力更多地落在小女孩身上。

    姜迎一边扶着小女孩的身子帮陆嫖卸掉一部分肩膀上的力道,一边认真道:“今日之事真的万分感谢。”

    陆嫖仍旧神色淡淡的:“救死扶伤是医者分内之事,不用言谢。”

    还未等姜迎回话,陆嫖便接着问:“只是这俩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姜迎沉默着,久久未曾回话。

    姜迎知道陆嫖这么问,多半是希望她能收养照拂两个幼童。

    可她注定是要回家的,没办法做出承诺,只能沉默。

    姜迎能察觉到陆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见她久久无言,陆嫖也知晓她的答案,唇线紧抿,一言不发,只是步子迈得越发急了。

    看着窗外暴雨打落枝头的梅花,素来以高洁著称的梅花掉入污浊不堪的泥水中,陶瞳心中便是止不住地畅快,哼着小曲,饮尽杯中酒。

    陶瞳耳尖微动,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一脚深一脚浅,陶瞳对此熟悉极了,来者是他的好友夏俊明。

    本以为夏俊明又要与他说些情人趣事,却未曾想夏俊明一推门进来便是一脸神秘严肃。

    只见夏俊明甫一进门,便煞有介事得将屋门紧锁,压低嗓音附在陶瞳耳边轻声道:“找到太子的踪迹了!”

    “什么!”

    陶瞳惊呼一声,猛然起身,起身时还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劈啪”一声巨响,吓得人心魂巨颤。

    本就做了亏心事的夏俊明惊魂未定地猛拍一掌陶瞳:“别声张!消息是被我截下来的,暗卫长不知道!”

    最后半句话,夏俊明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陶瞳笑得猖狂:“兄弟,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轰鸣声此起彼伏,此夜注定是一个雷雨交加的不眠夜。

    催吐、吃药、禁食,一套流程走下来,两个孩子早就累到呼呼大睡。

    而陆嫖还守在了两个孩子床边,细心观察两个孩子的状态。

    姜迎进门时,见烛火忽明忽暗,手持银剪剪去多余烛芯。

    “噼啪”一声,火星微溅,烛光跳动,映衬着两人的身影。

    陆嫖似有所感,回眸望向姜迎。

    迎着陆嫖的目光,姜迎在木桌上搁下带来的东西,她将吃食推至陆嫖面前:“你照顾孩子大半天都未曾进食,多少还是吃一些吧,锅里还温着米汤,等孩子们醒了可以给他们喂一些。”

    “今日你衣衫湿透,虽已烘干,但夜晚寒凉容易寒气侵体,还是换身衣物比较好。”姜迎将一套干净的衣裙置于床头,“这套衣裙我并未穿过。”

    见陆嫖久久未言,姜迎便徐徐退到门口的位置,临出门时,姜迎还是轻声补上一句:“月白色很衬你的。”

    “噼啪”又一声,桌案上烛火轻摇,轻轻晃进陆嫖心里,手轻轻抚上那月白色的衣衫,眼角眉梢染上几分烛光的暖色。

    屋外雷雨阵阵,姜迎回房途中偶遇站在廊檐下的王行,脚步一顿。

    若说是偶遇,实在是勉强,毕竟这是姜迎回房的必经之路。

    王行头微仰,听雨打青瓦声,灯火微暗中,眼波流转,那双琥珀色的眼膜一瞬不转地盯着姜迎。

    “抱歉。”

    瓢泼大雨中,他的声音仍旧清晰可闻。

    姜迎眉尾轻抬,显然她并不知王行为何道歉。

    王行:“今日你让我去寻老主顾来为姜家有饼正名,可我耗时良久却未请来一人,实在有负所托。”

    姜迎认认真真听王行说完话,笑道:“这有什么!原本便也没指望真的有贵人前来为我们正名,他们是客,我们是商,人家本就不欠我们什么,人家愿意帮忙是情分,不愿帮忙是本分。我知道的,不怪你的,况且我知道凡是我托你办的事,你从没有不尽心的……”

    话音飘散在雨雾间,姜迎才自觉不妥,羞得耳尖飞红。

    思量间,姜迎无意抬眸却对上王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姜迎不自然地偏转视线,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话音未落,她几乎带着些慌乱地快步回到卧房。

    重重地合上门,倚靠在门板上,姜迎紧闭双眼,微微平复心绪,暗忖:定要早早见到李大人,将王行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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