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究竟想要如何?”

    青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口中问的是诸位,眼睛却盯着那道峻拔修长的雪白身影。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谢雪明的身影,看不见半点红衣,李瀛被遮掩得严严实实,隔着沆砀雪雾,只能隐约看见几缕乌黑的发丝在风中流淌。

    青俪心中疑惑,奈何被缇骑团团围住,四面围困之下,不能近前一步,全然不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瀛退无可退,用手推谢雪明,换来的却是雪腮被修长的指节捏得越发紧,那只手隔着肌肤生生撬开她的牙关,迫开那张殷红的唇。

    红艳艳的,很薄,微微鼓起一点月牙似的弧度,像一瓣盈着露水的芍药花。

    谢雪明的视线审视着她,冰冷粗粝的指腹微微下移,放过被掐出红印的面颊,转而轻轻摩挲着那瓣柔软的芍药,按出一弯浅浅的下陷。

    是软的,像饱胀的果实,红润润的。

    那张小小的檀口被迫张开,露出一线缝隙,像是待人探寻。

    带着好奇,修剪齐整、干净修长的指尖探了进去,冷的,探进了一泓温热里,冷得李瀛微微发颤,她骤然咬紧牙关,细白的齿狠狠咬住那根作恶的手指。

    后者好似早有防备,腰腹牢牢地抵住她,不给她丝毫逃窜的机会,另外两指用力地掐住她的雪腮,硬生生翘开牙关,让她再次不得不张口——

    肆意地搅弄。

    一声细响,两叶门扉轻晃。

    槅门被退无可退的人撞出一阵异响,混在风雪声里,说不出的暗昩。满院缇骑心中一震,无不垂眉,不敢抬头窥视。

    烫,肌肤是烫的,一团炙热清晰地抵着她。

    李瀛后知后觉,掩在袖内的橘灯正在发烫,烛火的热意透过皱巴巴的橘皮,穿过衣裳一路传至肌肤。

    与此同时,在她口腔内作乱的指节进得更深了一点,像是不满她的走神。

    “哐当——”槅门哗哗响动,晃得更加厉害了,似是再也支撑不住,门扉向内松动,自中间下陷一道深深的缝隙。

    刹那间,红衣跌进门内,裙幅蹁跹,像一朵从枝头乍落的芍药,花瓣层层绽放,在眸底化作一蓬单薄的红。

    李瀛踉跄着向后跌去,电光火石间看见眼前人神色骤变,形状优美的瑞凤眼长睫低覆,漆黑的眸中骤然掀起万丈波澜。

    一只手挽着她的腰,强势地将她拉起,径直拉回他怀中。

    身后没了槅门,只余一片空荡,唯一的支点只有环在身后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

    谢雪明扶着李瀛站稳,忽而俯首,不顾她的挣扎,一手制住她的双手,一手抽剑,寒光一现,李瀛尚未发觉,只看见一线冷光贴着她的手腕划过——

    剑光如电,裂帛声随之响起,似乎刺破了什么东西。

    她愣愣地垂眸,只见一截红色的袖飘然落地,上面那一星微弱的火苗落在地上,蹿起一点光芒,随之消逝。

    这火苗藏在她的袖子里,才燃起一点,便被谢雪明察觉。

    旋即手上一空,李瀛后知后觉,橘灯不见了!

    谢雪明摊开握剑的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剥到一半的橘灯,烛火飘忽,一星火光灼灼。

    “你想烧谁?”他冷声质问她,声响线低哑,透着玉质般的冰冷,“我,亦或是你?”

    她想与他玉石俱焚?

    休想。

    无端缺了半截袖子,小半截皓腕暴露在空气中,北风在门外呼号,冷意一寸寸攀上肌肤。

    逼仄的茅庐之内,李瀛抬眸看他,静水似的眸泛起涟漪,半怒半恼。

    “谢雪明,”相识以来,她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我倒要问你,你到底想如何?”

    她盯着谢雪明的眸子看,从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迷惘,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念头骤然浮上心头,或许,就连他,似乎也不知道到底所求为何。

    那一丝迷惘好似只是她的错觉,茅庐昏暗无光,借着门外的火光,依稀能看见谢雪明漆黑的眸一片冰冷,白的似玉,黑的似墨,黑白分明,何来迷惘。

    “李瀛,”他反倒问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何不同?”

    不同,什么不同?谁和谁不同?

    听这话,倒像是她厚此薄彼了,李瀛冷笑,抬手用指腹擦去唇上的痕迹,湿漉漉的,方才被辖制于人,困在门上的记忆顿时纷至沓来。

    此人虽然俊美,性情无端,着实可恨!

    “什么都可以给?”李瀛在唇齿间咀嚼着这句话,“我要你放了我们。”

    帝主年幼,谢雪明揽权怙势,权势不可同日而语,隔着风雪望见她的第一眼,莫名让她有一种被野兽猎捕的错觉。

    他会放了她吗?

    必然不会。

    “你可以求我,”出乎她的意料,谢雪明并未拒绝,转而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黏腻的指尖,“就像求赵稷,求沈谙之那般。”

    如何求,自然是温香软玉,红烛暖帐。

    听到这话,李瀛瞪了他一眼,长睫微微颤动,像欲飞的蝶翼,眼眸低垂,分明是不想理他。

    茅庐外,缇骑面色肃穆,脸上不见一丝好奇探究,手举华炬,安静地等待。

    青俪心急如焚,依稀能听见茅庐内传出的人声,却看不到人,不知其中情形,让她更加焦急。

    谢国公向来心狠手辣,莫不是他对李瀛做了什么?刹那间,白云司种种酷刑一闪而过,一张张狰狞惨白的面孔一一浮现,青俪面色一白。

    “铮——”兵戈相见,金石相击,在死寂的风雪夜里格外清晰。

    李瀛陡然反应过来,正欲越门而出,一只手挡住她的去路,手的主人不发一言,平静地俯视她。

    瑞凤眼幽暗,那一二分笑意在黑魆魁的夜色里看不真切,像是笑,又像是探究,亦或者两者皆有。

    武力悬殊,何况外面满是官兵,稍有异动,只怕青俪性命不保。

    似乎,只有求他这条路可走。

    性命攸关,容不得她犹豫。李瀛忖度一瞬,抬眸看他,放柔嗓音,低声道:“求你,放了我们。”

    她就这样抬眸看他,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彼时一盏盏火光透过洞开的槅门照进来,漼漼金光影影绰绰地落在她脸上,落在两勾弯弯的长睫上,像金色的月。

    火光就像纱,轻轻薄薄的一层,剔透地罩在她脸上,虚虚地披在红衣上,一片红上,有浮光跃金。

    眸子很清,阴柔软韧,分明是在求他,眼睛却看不出哀求婉转。

    “咚,咚咚……”

    一片死寂中,是什么东西在响?

    谢雪明后知后觉,哦,是他的心脏,潜藏在肺腑内,一声响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

    这种不能自己的感觉,此生罕见,每每出,都和李瀛脱不了关系。有东西在脱离掌控,不是诸般外物,不是朝廷捭阖,是……他自己。

    问题就出在李瀛身上,出在李瀛抬眸看他那一眼。

    她没有拿刀伤他,也没有破釜沉舟地掷了灯盏要和他玉石共焚,仅仅是轻轻看了他一眼,仅此而已。

    “……你修了妖术?”谢雪明问李瀛。

    李瀛错愕,随后目光再次变得警惕,那些逃犯说谢雪明性情越发诡谲,果然不错,三年不见,此人行事更加莫测,常人不能预料。

    留在此人身边,下场难料。

    “放了青俪,”李瀛道,“我留下。”

    谢雪明睨她一眼,朝外招手,将手中橘灯交给缇骑,转而要来一卷束缚犯人所用的绳索,那绳索很长,一节节相连,像蛇,便于牵着犯人走。

    他捉起她的手,隔着红袖攥住两只雪白的皓腕,一圈圈地绕紧,打结,前后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缚得她生疼。

    李瀛垂头,乌黑的髻彻底乱了,缠缠绕绕,散在脸颊侧,凌乱地勾住耳垂。

    像是认输,又像是懊悔。

    绳索的另一端落在雪衣郎君手中,她整个人,都牵制在他手上。

    牵绳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矜贵,匀称的手臂蕴着勃发的力量,方才挥剑时肌肉坌起,隔着襕衫隐约可见形状。

    李瀛移开目光,低声道:“疼……”这绳索,缚得她生疼。

    谢雪明俯身低眉,打算去解绳结,锋利的眉棱略低,瑞凤眼凝视着她的手。

    透过雪白绣金的领襟,能看见修长的颈,那微微凸起的,是喉结。

    不知怎的,李瀛骤然想起三年前,乾清宫月台之上,她初见谢雪明,眉眼昳丽,清冷慈悲,本以为是仙人降世,便求他垂怜。

    那时雪虐风饕,整个镐京都是白皑皑的雪,禁宫内外尸首遍地,追兵在身后穷追不舍,唯一一线希望全寄于仙人之手。

    她满眼期盼地看他,牵着他雪白的袖,那样的白,俗世凡人,鲜血满京,似乎与他无关。

    当初他轻轻地抽出衣袖,并不看她,冷声说了一句话,是什么来着,过去太久,记不清了,似乎是——“拖下去,杀了。”

    茅庐外,风雪压天。

    黑暗中,趁他低眉,李瀛一口咬上他的颈,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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