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画本就重伤未愈,为幻月山恢复生机又导致她妖力空虚、伤口撕裂、诅咒入侵,完了她还非要逞强带着段铭霜直接瞬移回了碧水之畔,导致的结果就是自浴池一别,段铭霜整整五日不曾见过她。

    好在在段铭霜生命值岌岌可危,即将归零的时候,她终于出现了,在一个细雨朦胧的清晨,独自坐在位于木桥尽头处、不知何时出现的水榭中。

    当时段铭霜正在做朝食,打算临死前再吃最后一顿饱饭。听到系统说染画回来了,他愣了一下,唰得站起身向外走去。

    细雨绵绵,薄雾连天,木桥生了些软化腐朽的痕迹,焦急的脚步踩在上面,水花四溅,嘎吱作响。

    水榭里,染画侧身坐在美人靠上看着涟漪的湖面,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段铭霜走来的身影。

    四目相对,两人的脸色都略显苍白,都像是刚大病初愈一般。

    看了一会儿,染画率先开口,声音清朗,语带笑意,“受伤的不是我吗?你怎么看着也那么虚弱。”

    段铭霜目光沉静,又向前走了几步,到她的身侧时却忽然脚步一软。

    染画握住他的手扶住了他,段铭霜顺势坐到了她的身侧。

    雨滴迎风划过脸颊。“谢谢”,段铭霜收回手,面向染画说,“我也病了。”

    “要我帮你看看吗?”染画笑意淡了点,“我会一点医术。”

    “不用,”段铭霜摇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因为握到了我的手?染画眼睛极轻地眨了一下,没有开口。

    她已经能确定段铭霜来到自己身边不是什么阴谋,而是因为他的身体需要她——虽然她这五日一直躲在暗处疗伤,神识却覆盖了整个碧水之畔,清楚地看到了段铭霜的身体日渐衰弱。

    从昨日起,他开始发热,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什么灵丹妙药,染画觉得莫名好笑。

    “咳…”生命值有了补充,段铭霜就可以用灵力修复身体,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染画。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染画斜倚在栏杆上,歪了下头。

    段铭霜其实想问问她的伤势如何,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理由——自己没理由问,她也没理由告诉他。

    这结论无端让人焦躁,他索性不再想,转而轻抚着眼下那滴血痣,对她说:“我洗不掉这滴血,想问问你。”

    她的血当然无法用普通的水祛除。染画没回答他,右手伸向他的脸,指尖触碰到他眼下的皮肤。

    很冷。妖的手都这么冷吗?

    段铭霜垂眸,能看到她素白的指尖在那颗泪痣上轻点,泪痣重新化作血,从他的眼角滑下,留下了一道血痕。

    “去洗洗吧。”染画淡声说道,又转头看向远处的青山。

    段铭霜本来打算随便在湖中洗净,系统突然出声说了两句,他脚步一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段铭霜洗着脸,听着脑中系统的念叨。

    它先嘱咐了段铭霜几句,让他不要忘了照着它给的食谱为染画做中饭,又说:

    【你不能消极怠工了,先不说好感度,就生存值,你也得努力赚了,不能再每天拿到两点保底就心满意足,要是染画再像前几日一样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你就只能老实等死了!】

    段铭霜洗脸的动作一滞,水滴从他的脸上滴落,悄无声息。

    他知道自己过于沉溺染画带来的安稳感——她几乎不会拒绝他偶尔的触碰,生命值来的容易,于是也就忘了她随时可以离开,而一旦她离开,他就只能等死。

    【虽然她不吃色-诱那一套,但是总是有点用的】

    【所以现在,】系统说,【咱们要双管齐下,一边直白勾-引,一边循序渐进】

    【嗯】

    一刻钟后,段铭霜回到了水榭,脸已经洗净,眼角似乎特意揉-搓过,微微发红。他不知为何还换了一身单薄的衣袍,被雨滴打湿后微微发透,身上有着浅淡幽香。

    他又坐到了染画的身旁,这次特地坐的更近,幽香在空气中浮动,缓缓蔓延笼罩住染画。

    染画缓缓转头看向他,眼中有着不解。

    “主人,”段铭霜暗暗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她的手,眼睛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一点泪来,遂放弃,接着下一步压低声音说,“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很担心…”

    系统:【不对呀,我给你的台词明明是“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暖暖吧”】

    段铭霜当没听见。

    “没事。”如他所料,染画没有多说,直接抽回了手。

    【继续!不能一遇到困难就退缩,你就是她一拒绝你就放弃,所以一直没进展…】

    段铭霜心一横,把她的手又拉过来,这会他不知道问什么了,只能依着系统说“你的手好凉…”

    下一句,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染画这回倒是没有收回手,而是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怎么开始当登徒子了?”

    “我…”段铭霜语塞,垂下头,让染画看不清他的神色,开始编瞎话,“那日之事属实是吓了我一跳…又多日没见到主人,我人生地不熟,后知后觉有些害怕…”

    “你不是还拿了剑要砍他脑袋?现在又害怕起来了。”染画嗤笑一声。

    “假装罢了…”段铭霜抬起头,朦胧雾气中,对面那双血红色的眸子令人目眩神迷,“我离不开主人…”

    这最后一句却是唯一的真话。

    他的确离不开她,天命将他们绑定…他永远无法离开她。

    段铭霜有时会暗恨命运的不公,随之又迁怒到染画身上,但他其实一直都明白,染画什么都没做,她没有错…是他一直纠缠着她。

    为了自己的命。

    听到这话的染画只是看着他,目光轻飘飘的,却像是能够将他看穿,触及最底部的真实,“害怕离开我会死对不对?”

    【她知道了】,段铭霜错开她的目光,冷声对系统说道。

    【知道什么?】系统还没反应过来。

    【知道我离开她…就会死】

    “不必耍这些把戏了,”染画站起身,甩开他的手,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淡声说道:“若是想让我帮你活下去,你总得给我一些有用的东西。”

    “你的身体是不错…”她恶劣的笑了,“只是我不喜欢。”

    段铭霜抬头,脸色淡然,完全没有被拆穿的慌张。

    “我可以帮你加快祛除诅咒。”

    “这个条件,够吗?”

    染画的笑一瞬间消失,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视一圈,缓缓开口,“够…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

    “要是你骗我,”庞大的红眸乌鸦在她的身后忽隐忽现,张开血盆大口,“我就吃了你。”

    【完啦!她爱吃人的话,我的食谱不就没用了!】系统惊慌失措。

    你不该担心她吃了我吗?段铭霜无语,直迎着染画的目光说道:“我当然不会骗你,主人…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上药。”

    他嘴上这样说,脑中急切地问着系统【你确定那个任务指南有用吧】

    【总部出品,肯定有用!】系统信誓旦旦。

    段铭霜觉得它实在是不靠谱,但现在骑马难下,也只能先把心放进肚子里。

    他跟着染画上了小楼二楼的卧室。

    卧室很空荡,除了一张床外没有其他东西,染画一进门就坐到了床尾,他就只能干站着。

    “你要给我上什么药?先拿出来看看。”染画无法对他完全放下戒心。

    “我没有药,”段铭霜说,“你随便给我个药膏,让我给你上药即可。”

    这操作属实离奇,染画将信将疑,扔给了他长绒给自己的药膏。

    窗户大敞着,雨滴被风吹入房内,段铭霜关上窗,对染画说:“你趴下吧,我给你上药。”

    染画依言趴下,黑袍却还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

    段铭霜犹豫着开口,“把衣服…”

    染画侧头看着他笑了一下,黑袍撕裂,正好露出她的伤口。

    “你想让我脱-衣服?”

    “没有,”段铭霜嘴硬,耳尖却红了,手指沾了点药膏,轻轻抹上她的伤口。

    伤口狰狞,明显曾撕裂过又重新结痂,上面缠绕着黑雾般的诅咒,摸上去森然阴冷,如同千年寒冰一般。

    是因为诅咒的原因,她的身体才那么冷吗?段铭霜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只他曾触碰过许多次的手。

    “不是。”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口了。

    染画半眯着眼,懒散地回答了他,“化为人形的妖怪天生皮肤冰冷,如果想模仿人的体温,需要妖力加持。”

    她还现场演示了一番。

    手下的皮肤变得温热,如果说刚才段铭霜还能洗脑自己摸着的是一只乌鸦的话,现在却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手下是一个女人的背。

    他的脸一下就变红了。

    “不是,”染画一直用神识观察着他的动作,看见他红了脸只觉得很奇怪,还有点莫名其妙,“你都干过那么多不斯文的行为了,现在装什么纯情少年。”

    段铭霜脸更红了,抿了抿唇叫她把体温变回去。

    作为深受诅咒折磨的妖,染画能感受到诅咒在段铭霜上药后减淡了一点。但哪怕这一点,在之前也需要整整一日。

    知道段铭霜没骗她,染画也就没兴趣为难他,转过脑袋降下了体温。

    段铭霜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温暖的温度总会带给人亲密的错觉。

    趴着的染画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飘飘洒在她的背上,令人不爽。

    他对别人的行为倒是很敏感,对自己做的坏事却总是很迟钝。

    长绒说的对,人就是很坏…染画缓缓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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