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

    冯芸安吓的直发抖,县令夫人说的都对,但是她家已经没有人了。

    没什么能威胁的。

    司娇娇今日身着男装,在这花楼闺房没多久就闷了一身汗,伸手一拉衣领,摸到对襟的扣子又作罢。

    这种抻不直又拉不开的感觉,烦的很。

    “夫人、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冯芸安心里纠结,安稳的生活哪里有活命重要,她颤抖着唇角求饶:“以后我再也不敢纠缠大人,还请夫人放过我吧......”

    司娇娇用舌尖抵着腮肉,手上拿着银票给自己扇风解热,混不吝的摸样。

    珠霜看着小姐现在的摸样,忍不住喜上眉梢,从成婚开始小姐的习性明显不对,现在越发像是回到从前,在京中横着走的时候。

    混世小魔王这个称呼。

    在京中这名号就是相府小千金,和安平侯家的小世子。

    其他的纨绔子弟,都是小打小闹。

    “我叫你哭的头都疼了。”越来越热,司娇娇觉得闷的很,她也不必去吩咐珠霜,自己起身去开了窗,对着外面狠狠呼吸,这才觉得燥热稍微好了些。

    “我、我.....”

    冯芸安结结巴巴,又回神:“奴,奴不敢了,求夫人大慈大悲绕我一条性命吧。”

    怎么说呢,司娇娇现在觉得这芸娘像是个木头。

    算了,木头不木头的跟自己也没多少关系。

    她上前把桌上的东西拢吧拢吧,对芸儿招手:“过来吧,这些都是给你的。”

    从芸儿一进门,司娇娇就看见了,这人眼珠子几乎都粘在桌上了,她大方的将东西往前推。

    她家人调侃她为散财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千金难买她高兴。

    “啊?”

    冯芸安的脑袋奇妙的往旁边一歪,傻乎乎的,随后她震惊的捏捏自己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司娇娇见她一动不动,手指轻点桌面:“还不来拿,还要我给你送不成?”

    “奴、奴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又不是单给你的。”司娇娇依旧没有好语气,怎么说呢,她是逃回京,左右带不走的就要留下。

    等陈家死完了,那宅子暂时也动不得,不然,都给他卖个干净。

    芸娘上辈子也是个可怜人,既然与她有浅浅的缘分,司娇娇不介意帮帮她。

    冯芸安此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脸上的欣喜怎么都藏不住,又因为对司娇娇的惧意只能生生忍着。

    一个漂亮的小娘子,隐忍的格外滑稽。

    “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冯芸安一开口,就止不住带着哭泣,司娇娇犹如从天而降的贵人。

    贵人不许自己哭。

    可她根本憋不住。

    “行了,曾经也是个大小姐,怎么如此没有出息。”

    司娇娇嘴上嫌弃,也懒得站起身安抚人,她顺出一张单子:“这花楼如今也是你的了,我知道你没有去处,以后这里归你管,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么?”

    冯芸安怔愣着,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哭的鼻尖都红了,她微张着唇,努力的急促呼吸,叫自己不要发出哭泣声。

    听懂了,她也再克制不住情绪。

    一个劲的给司娇娇叩头。

    “恩人、多谢恩人、恩人、若此生有任何用到芸娘,尽管开口,芸娘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恩人提,我芸儿舍了命也要护住恩人。”

    司娇娇本有些暴躁的心情,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若是以后陈君平的死被翻了出来,芸娘就是自己的人证啊!

    得!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虽不道德,但不道德的事情她也没少干。

    她挪挪椅子,本来想走的腿又重新坐了下去,语气带着些许柔和:“行了,好生生的小脸蛋都磕肿了。”

    “我、恩人,千言万语都说不尽我心中的感激,恩人!你就叫我磕吧!”

    冯芸安也不知说什么话能表明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语无伦次的感激。

    珠霜见她的额头已经通红,别扭的上前拉住。

    “小姐叫你别磕了,你竟敢不听!”

    其实对小姐不好的所有人,珠霜都不喜。

    只是这芸娘看上去也是个可怜的,听小姐说这也是富养长的女儿,家破人亡,委身花楼,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落得如此,她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不是滋味。

    比起珠霜,司娇娇的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波动。

    她从小被娇养,什么也不怕,是个混的。

    只是她自幼耳濡目染,自然是觉得她身为宰相家小姐,父亲为官,她作为官家女儿,遇见百姓有难也不会不管。

    上辈子她那么任劳任怨,也是因为她那不服输的心情。

    总觉得自己本事大,小小沁县在陈君平任职期一定会蒸蒸日上。她是谁啊!她是众星捧月的小金枝,她要什么没有。

    现在想想,司娇娇扶额,没本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以往卖艺不卖身,追求你的人不在少数,从你点头跟了陈君平开始,是不是就变得不值钱了呢?”

    司娇娇站起身,走到冯芸安身前站定,握住这人的手,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冯芸安没有推脱,反而紧紧的攥着,攥着手里的依靠,攥着能让她捡起尊严的东西,死死不放手。

    “是。”

    声音再小,司娇娇也能听清楚。

    她正视着冯芸安的双眼,一字一句:“我知道,你们都是苦命的人,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做妓,只是无依无靠,随着漂泊罢了。”

    “是......”

    说道了伤心处,冯芸安想到委屈,一吸鼻子又要哭。

    她想与贵人诉说,她想说父母被迫害后,家中被所谓的亲戚分瓜一空,他们却还嫌不够,将家中女眷卖了个干净。

    都不是穷的过不下去,为何偏偏要如此,亲人之间一点情面都不留。

    冯芸安入了花楼也反抗过,最后也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麻木的活着,就算抛头露面,她也紧紧守着自己的贞洁。

    直到遇见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大人温文尔雅,总是温柔体贴的与她说话,深陷淤泥的冯芸安便信了人,哪怕是妾她也认了。

    只是没成想,最后能帮着的,却是那善妒的县令夫人。

    冯芸安心里想着,这话也说了出来:“夫人一点都不善妒,夫人是个好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贵人。”

    司娇娇猛地回神,手重重的拍了桌子,拍的手生疼。

    “好你个陈君平!居然败坏我名声!”

    司娇娇气的直喘,好你个陈君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初她收留流民,用自己的真金白银帮着沁县的百姓。

    她死后这些人竟然没有任何悲伤之际,司娇娇其实是伤心的,只是觉得自己的一腔真心付之东流。

    陈君平不是个好品行的人她明白,但是如此下作的行为!真不是个男人!好事情都是你的功劳,还到处败坏。

    冯芸安捂住嘴,意识到自己惹了祸,干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行了,也不是要与你为难,我要走了,以后这沁县如何我也不愿知晓。”司娇娇心态好了一些,她望着冯芸安那张脸,怎么也生气不起来。

    “多了我也帮不了。”

    司娇娇就这些了,能给的也都给了。

    “以后你们自己安身立命,就算是妓子,也要有一技之长,你那瑶琴弹的不错,这楼以后就不要单单卖弄风情了,那些个穷酸晦气的,该挑就是要挑的。”

    司娇娇现在脾性已经比在京中好了一些,她说话不中听,也懒得和人苦口婆心,就说到这,这芸娘爱听不听。

    站起身,摆弄自己宽大的衣角:“我走了,记得你今日的誓言,以后再也不见。”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冯芸安一个劲的叩头,哭的不能自已,司娇娇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她这才直起腰看着手里的东西。

    紧咬着下唇,又将视线转到桌上。

    冯芸安垂着眼眸,眼睫不停的眨动,她将手死死的压在自己的胸口,身体不受控的晃动两下,最后像是安稳了一搬躺在地上。

    不停的痴笑着。

    --

    “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珠霜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小姐以前在也会帮人,但大多数都是嘱咐她们去做,只不过这次怎么就自己来了。

    “没有为什么。”

    司娇娇缓缓开口,她就这么大的本事,救不了几个人,说多了最后也没用。

    一切都不重要,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越想越烦,司娇娇索性就不想,她半靠在马车旁掀开帘子,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人们依旧如平常一般生活。

    这里的人都与自己无关了。

    “叫车夫围着沁县转吧,待到天一黑,我们便回。”

    ——

    陈府现在似乎与往前没有区别。

    祠堂里依旧静悄悄,陈墨萍坐在椅子上,净了手用帕子擦拭着。

    “这都几日了,那司娇娇还没回来。”

    陈袁氏也坐在一边,脸上有些埋怨:“她一个嫁人的妇人,就算是亲人也不能在外过夜,孤男寡女的,一点都不顾及我陈家颜面!传出去,我陈家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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