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姐吃过了。”

    苏柯小声的辩解,他想着可能吃了这口饭,以后就要和家姐分开。

    毕竟,在他看来,他与妹妹都是累赘,那定情的银钗已经不见,若是姐姐夫家嫌弃他们两个,那也无奈……

    “吃过了?”

    司娇娇上前,眼神停留在苏颜脸上:“你家姐嘴唇上的干裂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几日不进饭水,这位姐姐,最多还能撑一日。

    苏颜眼瞳一震,连忙去捂嘴,苏柯此时也疑惑的看了过去:“家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司娇娇见这位阿姐脸上为难,恰好这泛洲的酱肉还挺香的。

    “走,我们去找家酒楼,边吃边说可好?”

    司娇娇打趣这警惕的苏柯:“就你们三个人凑不出我一个马车钱,有什么叫人惦记的,就算我真是个坏人将你们卖了,总比你们拉不下颜面去寻死的好。”

    “不是吗?”

    这话说的。有些太过伤人。

    苏柯直到坐下都能看见他红的滴血的脸。他们坐着仓促,难安的心情让人忍不住垂头丧气。

    “小二,将你店里最拿的出手的,都上一遍。”司娇娇像是看不见这姐弟的窘迫,对吃这一块,素来豪爽。

    一桌上的人,各有心思。

    “说吧。”

    这才司娇娇可没有闲着,品着泛洲的香茗,吃着玉兰果,口齿清香叫她心情愉悦了不少。

    “小姐,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就不劳小姐费心了。”苏颜已经看过了,看见那华贵的马车,和这几人身上装扮。

    都与他们无法跨越的长线,一时之间的逗弄,他们姐弟也是有一丝傲骨的。

    拉住苏柯的手,带着苏莹,苏颜缓缓行礼准备离开,司娇娇半靠在椅背上,张嘴将手上的糕点放在嘴中:“故作清高,是准备带你弟弟妹妹出门饿死吗?”

    “不许说我家姐!”

    苏柯像个小牛犊一样,愤怒又怯懦的护在苏颜身前。

    “怎么,现在就嫌我说话难听了,活都活不起了,却还要推三阻四。”司娇娇摇摇头,指尖轻点着。

    一下,两下,三下。红唇轻启:“三个大傻瓜。”

    “你—”

    “苏柯,住口。”

    “行了行了,你什么你,身上都要打补丁了,还这么大火气。”

    司娇娇打起嘴皮子来,可没输过。

    珠霜与司娇娇配合的亲密无间,她上前拉住苏颜的手,这才拉着三姐弟重新坐了回来。

    “还不说?我这辆马车和车上的东西,最起码能保你们三个月衣食不愁,就算是我一时好奇逗弄你,难道你还与钱银过不去不成?”

    苏颜绝望的闭了眼睛,是了。

    这人信不信任又有何用,若是小贵人只是想听了趣,就能换来三月衣食不愁,她也认了。

    再睁眼,她眼底都是悲凉,就连苏莹似乎都感受到悲伤的情绪,像是要哭。

    “我与家弟家妹是江南述守下的小镇子,我家阿爹是个秀才郎,娘是镇上铁匠的女儿,一家人不愁温饱,过的也算好。”

    苏颜顿了顿:“只可惜前几月阴雨绵绵不断,大坝冲垮,我们整个镇子几乎都被大水冲散,家—也就散了。”

    司娇娇听的入迷,就连眉头都紧紧的锁着,连霍无极与珠霜也只能沉默,沉默这无法反抗的天灾。

    整个房间只有苏莹的小声啜泣和苏颜无奈的声音。

    “冯郎与我自幼便有婚约,他家中有布行,几年前就从述守搬到泛洲,我今日去找他,想着—”

    “想着—”

    那羞辱的声音似乎还在自己耳边回想,最后十个铜板要回那定情的银钗子。

    话未说出口,便捂住脸哭出声来。

    “家姐?”

    苏柯都蒙了,也不知如何安慰,司娇娇伸手安慰:“莫哭莫哭。”

    这人啊,一但得到安慰,那心里的酸楚就会变成水,从口中决堤而出,再也停不下来。

    房间里的人来来回回,一时间桌上琳琅满目,扑鼻的肉香叫小小的苏莹先露了馅,小童吞咽口水和肚子的咕咕声在房间不停的响着。

    “你乖—”

    “莫言太过操心姐姐。”

    苏颜望向弟弟,温柔的摸摸他的发顶:“姐姐会想办法给你们两个留下生活的银钱,你啊,就好好去学堂书舍,不必太过担忧。”

    她又望向司娇娇:“这位小姐,往事已不可追,如今我家破人亡,我也颠沛流离,冯家不认这亲,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今日得亏小姐相助,苏颜无以言表......”

    苏颜站起身,弯腰作揖便是要跪,却被司娇娇拉住。

    “你可真是好脾气。”

    司娇娇拿起筷子,塞进苏颜的手里,看了看做如针毡的姐弟四个,指了指桌上的菜:“是肉不香还是茶不浓,什么事情,都不如好好吃饭。”

    “待吃饱饭。”

    “像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家,哪里能这么算了,我带你回去讨个公道。”

    苏颜的嘴空张了张,最后眼底的希翼消散,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小姐,这其中厉害我无法明说,冯三郎已有功名再身,我这等小民自然不能与之相配。”

    更何况,以后阿柯也要考取功名,有些事,有些羞辱,能忍便忍了吧。

    “功名算什么。”

    司娇娇就没怕过谁,她是谁啊,京城相府家中的三小姐,比身份,除了王公贵族,没有人比她金贵。

    “考取功名又如何,若是无情无义之人,也会成为朝中耻辱。”

    说的不错,那有何用。

    苏颜一时之间有些苦笑,她已经如此,是决然不会用弟妹的前途开玩笑。

    “莫要担忧,看着我。”

    司娇娇放下筷子,泛洲的美食是比盘州的香,速战速决才好:“莫要多言,好好吃饭,今日起,我便是你阿姐,一会儿便去瞧瞧那负心汉,若是真同你说的这般无耻。”

    “——那我便给你撑腰,讨个公道,若是他还胡言乱语,那便先上去撕烂他的嘴—”

    司娇娇放话,动筷子吃了起来,空留几双眼睛看着她,过了一瞬,随着掌声霍无极开口:“娇娇儿说的好!”

    “那当然。”

    司娇娇脸颊红红,故作镇定的对霍无极摆摆手:“也不瞧瞧我是谁。”

    霍无极眼里都是欣赏,娇娇儿的性格也叫人喜欢的很,有些小骄傲的模样,再看几遍,不论什么都叫人喜欢的紧。

    ——

    府右街,天禧楼。

    身穿锦缎的公子哥被人围在中间。

    “冯哥儿如今已经是举子,秋日便要动身入京赶考,那苏家女儿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敢上门前来叫冯哥儿负责,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就是,也不瞧瞧一身寒酸摸样。”

    “还是冯哥儿厉害,十个铜板就把那叫花子打发了。”

    满堂哄笑,几个公子哥穿着贵气,嘴里却没有一句中听的,坐在最中间的冯三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指尖在那琉璃盏上来回摩挲。

    “我与颜儿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幼时父母许下的婚事罢了。”

    缓缓倒上香茶,冯三郎想起苏颜誓不为妾的摸样,不可察觉的嗤笑一声:“如今我已经过继到别人名下,还要去参试,儿女情长现在也是顾不得,但是我心中还是有一丝情分在的......”

    “只是以后冯家的主母,势必会是京中的世家小姐,我便想叫她进门为妾,许她衣食无忧,只是那苏家女儿,不领情罢了。”

    “是啊,我们冯哥儿最是重情义之人了,这苏颜着实有些不识好歹。”

    说这话的人凑上前:“冯哥儿,听说京中的贵女,个个端庄娴静,家世好,文采好,那便祝冯哥儿早日金榜题名,抱得美人归,以后的日子红袖添香,簪花打马岂不快哉。”

    “那是当然。”

    又有人前来溜须拍马:“冯哥儿的文采面貌,丝毫不会输给上一届那探花郎,闹的满城风雨,才娶了那司家小姐,也不知那郎君是在想什么,这京中少了这个最不成体统的,冯哥儿娶哪个都行......”

    “是吗?”

    一道声音倏地想起,吓了屋里人一跳,司娇娇面无表情推开门,手上还拉着想要逃走的苏颜。

    “你们是谁!来人!”

    坐在最外侧的公子哥,当看到苏颜的那一刻瞬间了然。

    他嘲讽出声,脸上带着得意之色:“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不做妾要那十个铜板,是不是花完了,找了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以后我们冯哥儿......”

    司娇娇的脸五颜六色,她耐着心烦面的苏颜,见人满脸的窘迫不安,强势的拉着人胳膊叫她抬头:“你给我看着!”

    “王兄!打他!给我狠狠打他!”

    霍无极倒是利落,手拿长刀往地上一杵,刀留在原地,人早就飞踢出去,他的腿踢一般人可是承受不了,一招一式都带起劲风无数。

    不过三两下屋里的人就倒了地。

    收手,霍无极摆动衣角,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看好了!”

    司娇娇扯着苏颜的袖子,将人拉倒冯三郎身前确认:“是他吗?”

    苏颜双眸含着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司娇娇要做什么,只能犹豫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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