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辆的靠近,关鱼看清楚。

    是人,她还以为是——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憨厚的面孔上浮着淳朴的微笑,衣着也非常朴素。

    怀里还抱着的那个三四岁小孩子正对着关鱼伸出小手,红润的小脸笑成一朵花——

    老人先说话:“陈队长——”

    关鱼听到这称呼有些惊讶,但老人很快就改变说法。

    “陈领队——”

    陈周把视线落在关鱼的脸上,但由于天色很黑,他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

    前面的小道,车已经不能开进去。

    陈周下车,把自己和关鱼的东西都背在身上。

    “走吧。”

    关鱼一下车,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她的外套鼓起,翻飞。

    陈周从她背后拥上,把衣服上的帽子给她套好,步伐很稳地往前走去。

    风中传来男人的声音,闷闷的:“把嘴巴闭上。”

    她用围巾捂着嘴巴,仰起头,看着男人刚毅的下巴,一种异样的情感在她的心头纠结。

    关鱼有了他手臂的推力,加快脚上的速度,与男人并肩而驰。

    夜空中悬挂着星光点点。

    一个在黑暗中隐隐可见棱形的房屋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他们踩着碎石子穿过庭院,前往那栋石木结构造的主屋。

    某种生物的喘息声随着距离的渐近,越清晰可见。

    陈周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他停下脚步:“班觉大叔家养了狗。”

    他感觉到关鱼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你是故意的?”关鱼用眼神剜一眼他。

    陈周立马解释道:“真不是,不过狗拴着,你不要去招惹它,就一定没事。”

    关鱼想要掐他腰间上的肉,触感是硬邦邦的一片。

    陈周想到她脸上的神情,嘴角也是抑制不住的上扬,表情更是显得愉悦。

    可是很少有东西让她产生溃败感,但一条狗就可以把她收拾得顺顺服服。

    他们跟着班觉走进屋子,身子立马变得暖和起来。

    班觉开口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洛丹已经去收拾房子了。”

    没过一会儿。

    妇人就端着铜盆和铜壶出现在客厅里面。

    她对着关鱼露出了一个很大的微笑,一连串讲许多话,看到关鱼的错愕,才反应过来她听不懂。

    又换成汉语,跟关鱼聊着天。

    陈周看着两人还算谈得来的样子,对着关鱼说:“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关鱼点头。

    “陈领队很喜欢你。”

    关鱼沉默了一下,捧起酥油茶喝了一口

    她垂着的双眸掩饰住嘲讽的神色。

    也许吧。

    洛丹似乎看穿了关鱼的想法,笑着说:“不信?”

    “男人只有在深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事事考虑她的感受,尊重她的意愿。”

    “我这双眼睛,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错看过一个人。”

    说着还调皮眨了个眼。

    陈周在外面搬着柴火,在经过窗户的时候,总是会留一个眼神在屋里。

    洛丹的手上把捏好的糌粑,放到关鱼的碗里,正当她有些犯难的时候。

    陈周和班觉大叔走进客厅里面。

    关鱼轻嗅一下,发现空气中有一股味道,比刚才进来那时候要浓烈一些,微微让自己有些反胃。

    但有觉得不可能,毕竟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薰衣草。

    他很自然地把碗里的糌粑拿起。

    关鱼为压下反胃,她端起杯子想要再喝一口,但是忽如其来的恶心,让她扔下杯子,跑到门口干呕起来。

    陈周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下一秒就听见洛丹大娘开玩笑说:“这个样子像极我当年怀孕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关鱼一怔,抬起头看着陈周。

    他们都想起那一晚。

    但是后来她也有吃药。

    陈周拍了拍她的后背,问:“还好吗?”

    关鱼刚想说话,但在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后,又捂着嘴巴干呕几下。

    洛丹大娘起身,看着脸色青白的关鱼,开口说:“赶紧去房间里面躺着,白天去找藏医看看。”

    陈周扶起关鱼回到房间里面。

    门刚一关上。

    关鱼立即推开陈周。

    他没有任何的防御,人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语气有些严厉:“你扔掉的时候,确定没有破是吧?”

    陈周回想一下,才缓缓点下头。

    “我不喜欢小孩。”

    他听到这话,手上的拳头抓紧,揉搓了一下脸,哑着声音说:“可能只是高反,先不要想太多。”

    陈周说完话,就走出房间。

    关鱼陷入纠结的境地,刚才一下子昏了头脑,就算是早孕也不会这么快有反应。

    她想起她时因为闻到他们进来后,那空气中的味道加重之后,才想吐。

    这里不是桃花多吗?

    难道也有薰衣草?

    陈周在等热水的间隙也陷入低落的情绪,抬起手就给自己一个耳光。

    他很懊悔没有管好自己。

    他尊重她的决定,但是他很害怕会伤害到身体。

    等到他重新回到房间,看着在床上的女人,脸色恢复了不少,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听到倒水的声,关鱼扭过头。

    陈周正把热水倒在水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手试着温度。

    他很快把两种温度不同的液体调和得差不多,试好水温,他把东西搬到床边。

    “水管被冻住了,今晚就洗洗脚吧。”

    陈周蹲在地上等着她的动作。

    关鱼面色有些不自然。

    对视上看到他眼神里的执拗,她还是放弃拒绝的念头。

    只好把双脚放到水盆里面。

    恍惚间,让她有种幼时过年回到乡下瞬间。

    陈周伸出手触碰她有些发紫的尾指。

    关鱼瞬间收回脚,男人抬头的那张脸将她拉回到现实。

    “很痛?”

    她摇摇头。

    关鱼凝望着男人乌黑的发顶,问出心中的疑虑:“这附近会有薰衣草吗?”

    “没有,你要薰衣草?”

    “我闻到薰衣草的味道过敏,闻到会反胃干呕。”

    陈周的眉心一沉,对视上女人的眼神。

    “我知道了。”

    他又低下头,抬起关鱼的脚,用毛巾擦干净。

    拿起水盆往外面走。

    陈周找到正在烧水的班觉大叔。

    “家里有薰衣草吗?”

    洛丹听到这话,便接上话说:“有啊,放柴火的小房间里面,需要多少,我去拿。”

    陈周摇头拒绝。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只要好好的就足够。

    “她还好吗?”

    “没什么事,应该是刚才吸入冷风,加上有点高原反应才这样。”

    洛丹长叹一声:“那就好,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陈周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岔开话题说:“桑吉什么时候回来?”

    班觉摇摇头,面露难色。

    洛丹看到丈夫这样,便接话解释着:“他们夫妻又在闹离婚。”

    “还是因为调岗的事?”

    班觉把嘴里的烟斗拿下来,边敲着烟头,边说:“她看到边玛后,就一直闹着要退下来。”

    陈周知道安慰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的作用。

    一边是家庭的责任,一边是人民的安全。

    炉火下的木柴,烧得“滋滋滋”作响。

    厨房里的三人却哑口无言。

    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清空低迷的情绪。

    “做人总是要有取舍。”

    关鱼在他们的聊天中,已经猜到他们的儿子也是消防员。

    陈周回头,把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看着状态还可以。

    班觉听到关鱼的话,脸上的神情释然了一些。

    是啊!

    人那能够两全。

    陈周侧着头,没说话。

    洛丹看着关鱼,轻声说:“好点了?为了确保安全明天还是找个藏医看看吧。”

    跟关鱼的想法一样,所以她并没有拒绝。

    “需要帮什么忙吗?”

    洛丹笑着拒绝。

    “你跟陈领队等着就行。”

    陈周先一步离开厨房。

    他走到客厅把窗户打开,风很快就进来,屋内的空气循环了一下,顿时变得冰寒。

    不过关鱼闻起来就舒服很多,那房间里令她难受的味道终于消散了。

    晚饭的时间没有耽误太久。

    加上天寒地冻,外面几乎没有能看到人的身影。

    关鱼在洗手间换完衣服出来,就看见陈周蹲在地上穿着鞋子,身上也是整整齐齐,一点儿也不像准备休息的样子。

    她的语气有些冷:“不准备跟我说一声?”

    “我这不还没走。”

    空气又是恢复一片死寂。

    关鱼看着他硬朗的侧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恍惚了,总感觉他紧闭着的张开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就闭上了。

    她双脚挪步到男人的面前,眉目凌厉:“我需要一个队友,但我更喜欢一个坦诚的队友。”

    陈周抬头,对视上。

    “我很快就回来。”

    关鱼一听到这话,语气冷得更加厉害,“哼”一声,说:“你最好小心点,别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

    陈周的目光瞬间暗下去。

    冷硬地说:“我不是桑吉。”

    “滚吧,”关鱼说着就转过了身。

    陈周站在原地没有动,痛苦地闭上眼睛。

    “早点休息。”

    夜晚的风又硬又冷。

    眼前是一片弥漫无边的黑暗。

    在眼睛能看到最远的地方,黑暗似乎更加浓缩起来。

    陈周根据昨天短信上的位置,翻越山头,站在山顶的位置,看见山脚下闪着灯的车。

    他加快双脚的速度,一路滑到下面。

    他刚一靠近车,就被一个站在车外的男人拦住。

    他转身朝着玻璃轻轻敲一下,低下头,小声说:“老板,人来了。”

    车窗只是拉开三分之一。

    陈周借着车灯,只看清楚里面的人是带着一顶黑色帽子,连男女都没法判断。

    高个子移了个位置,把陈周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人。

    他走到陈周的面前,问:“老黑,叫你来取东西的?”

    “对。”

    “听说你带的女人跟孔老大那边有点问题?”

    陈周的神色立马变得警惕起来,眸光黑沉的盯着。

    男人看到陈周的神情,也收起开玩笑脸:“放心走着,那些事,我们会替你摆平。”

    “既然跟了老黑,以后就是自己人。”

    他说着把手上的东西交到陈周的手里。

    “这个东西要完整无误地送到边界,尼泊尔那边会有人跟你接头的。”

    陈周把东西接过手,一看发现是一张地毯,眼神微变。

    男人笑了起来。

    “东西就藏在地毯里,人多眼杂,加上最近条子查得严。”

    “怎么样,我想的这个办法?”

    陈周嘴角也跟着弯起来,点了根烟,推到男人的面前。

    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怪不得孔大的市场比不上。”

    这话明显取悦到几人,氛围一下子变得轻快很多。

    “有事,电话联系,一路上都有我们的弟兄。”

    陈周目送着车远去。

    车里的人似乎还是有些戒备之心。

    “找人把陈周和那个女人的身份查干净一点。”

    “老黑已经查过了,陈周的身份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海城一个挺有名的女记者。”

    “多查查对我们这种,还是百利无一害的。”

    等到看不到灯光,他才开始走回到小道上。

    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凌晨三点。

    陈周刚一进门,关鱼就被惊醒。

    她把房间的灯打开,看着男人身上一大片脏污,就像从土里爬出来。

    关鱼的脸略微有些嫌弃。

    陈周接收到她的意思,径直走近浴室里面,水声很快就传出来。

    关鱼心想,不是说没有热水吗?

    没过一会儿,陈周就擦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有热水?”

    “我用冷水洗的。”

    “冻死你活该。”

    陈周很自觉地走到了床上,看着她脸上还有着嫌弃的神情。

    顿时有了玩笑的心里。

    你说:“我们两个谁脏一点?”

    关鱼把旁边的枕头扔过去,被男人稳稳地接住。

    “别闹了,等下把人吵醒。”

    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

    关鱼不觉地感到有点怪异。

    她刚想把脚伸到陈周的腿上,就被他的双脚夹住。

    “睡觉!”

    “你这是不行?”

    “行不行,你都不要管,先睡觉!”

    陈周从后背抱住关鱼,把她身体扣了起来。

    但没想到她竟然用臀部轻蹭着他。

    陈周也有了反应,他咬牙切齿地警告着关鱼。

    “这些房子膈应很不好,你要是明天想要尴尬就继续下去。”

    果然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关鱼瞬间就安静下来。

    陈周闷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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