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钧不经激,抢过手枪,也想学谭筠歌从容赴死,这次动作挺快,枪口迅速对准太阳穴。

    可是,最后临门一脚,他还是软了,几次咬牙想摁下,都退缩了。

    他稀薄的勇气,不足以支撑他为女人舍命!

    数度迟疑,数度交锋后,他终于还是扔掉手枪,绝望喊了句“我放弃”,而后倒地崩溃大哭…

    谭筠歌,外界不是说他多么温良君子吗?

    这哪是温良君子?分明是疯子!妖孽!

    谭筠歌似是预料的嗤笑一声,身体重新靠回沙发,闲适地双腿交叠,拿回转轮手枪,当风火轮一样,在手中又炫了回技。

    “陈钧,我可没逼你哦,公平竞争,是你自己放弃的。日后,可别想赖我头上,咱们是文明人,都要信守承诺。

    我给你一周时间,自己去和兮兮忏悔罪行,清清白白做个了结,和兮兮好聚好散,如果敢跟我耍花招,呵呵…

    我会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臭名昭著,艺术圈你也别想再混,至少现在你还有得选。我的机会不随便给人,希望你珍惜!”

    谭筠歌瞥了一眼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陈钧,冲保镖摆了摆手,陈钧被带走。

    “谭筠歌,你永远都别想得到兮兮的心,她的心,只属于我!”陈钧临走,发出诅咒式的威胁,而后回之以有恃无恐的蔑笑。

    谭筠歌不以为意,嘲弄地摇摇头。

    办公室大门关上后,他终于露出恶作剧得逞式的坏笑,缓缓摊掌,一颗子弹赫然出现在眼前。

    再看手枪的转轮筒,竟是空的!

    不一会儿,罗杰给他送来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原来陈钧进来总裁办前,谭筠歌授意,让保镖顺走陈钧的手机,而后让技术部做了手机克隆,只为获取陈钧的手机信息。

    “技术部怎么说?”谭筠歌问。

    罗杰摇摇头,不甚乐观道:“这部手机有可能只是他的私人手机,上面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也没有任何他工作上的信息。上面就存了几个私人号,其中一个就是秦小姐的。”

    谭筠歌看着手上的那串号码,默声片刻,“这两天追踪一下这个号码,看看她都去哪里,对她摸个底!”

    罗杰利落应了声“好”,偷眼量了下老板,老板脸色平淡如常,让人捉摸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罗杰跟了谭筠歌好多年,从美国到中国,从大学同学到他的心腹干将,是上下级也是亲密死党。

    在云歌中国,罗杰看似总裁特助,实际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谭筠歌对接家族的工作,也都是由他全权负责和管理。

    罗杰一直感觉这个老板事业心极重,对女人、感情并不热衷,老板上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感兴趣的,还是在美国时寻找Vivian——不能说女人,那还是个女孩。

    就算是对前女友温嫣然,他也并没有这么大的热诚和关注,二人更像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她回去了吗?”谭筠歌的声音明显温和了几分。

    “安全送回了,秦小姐住在成光小区,是个老破小区。保镖打听了,是她和同事合租的房子。”罗杰收回游方的思绪,如实汇报。

    谭筠歌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心思,许久才摆摆手,罗杰悄声退出。

    成光小区合租房里,外面明明是富有生机的旭日朝晨,房间里却死寂般的晦暗。

    窗外爬藤枝叶的缝隙里,过滤进来些缕已经失去锐气和温度的阳光,成了卧室的唯一光源。

    昏暗的房间,唯一的照明是天花板上的老式钨丝灯泡,却没有打开。

    房间陈设简陋,一张一米单人木板床,一把沧桑破败的木椅作床头柜,一个黑色行李箱,是这间屋子的所有家私了。

    秦兮悦回来后,一直靠着床头抱膝静坐,膝上还摊着一个日记本,上面记了一串京城名流和精英的名单。

    *

    ×陈钧,知名画家

    ×吕利岩,阿尔法科技,CEO

    ×赵建生,蓝海基金,投资总监

    ×孙朋翼,天际航空,CEO

    ×郑昊立,绿洲环保科技,CTO(首席技术官)

    ×吴鸣,银河传媒集团,总裁

    ×黄豪奇,天启人工智能实验室,首席科学家

    ×林锐成,金鼎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高天佑,天际线地产集团,董事长

    ×徐轩宇,未来医疗科技,CEO

    ×赵天兴,星际探索公司,COO (首席运营官)

    *

    手上的笔像被定住,点在“陈钧”的名字上,一动不动,她在犹豫要不要把“陈钧”这个名字划掉。

    除了“陈钧”,其他人都是她利用4S店的工作权限,偷偷收集到的高端客户资源。

    为了逃出养母郭春兰的人身控制,她来京后就在不动声色地“寻猎”,她需要一把利剑,去借刀杀人。

    摒除已婚和变态,她不在乎对方年纪、性格、癖好,只在乎对方的权力和财富有无绝对的碾压优势。

    不过是出卖色相,反正也不会爱任何人。

    她不能允许的是,出卖了色相后,对方却承接不住或有权衡利弊,更不会允许被白嫖。

    陈钧显然已不符合她的要求,他能随随便便将她送给别的男人玩弄,也就意味着她将来求助时,他会袖手旁观。

    可是,陈钧的客户资源又都是上流圈层,如果和他彻底决裂,也就失去了白嫖这些高端人脉的机会。

    4S店的这些客户资源,又毫无楔入的点,毕竟自己不是销售和售后。

    而她目前的困窘状况,她也没钱去打理或创造新的机会,这是一个死局。

    秦兮悦淡然回眸,扫了一眼“床头柜”上那只瘸脚的陶瓷招财猫存钱罐,这还是她收废品时捡漏,老板送她的。

    是的,她在悄悄收废品卖,悄悄存钱,就为了买一部能连网的手机。

    她不想坐以待毙,有了连网手机,她的自救也就多一条路。

    可就是这样,也艰难异常,存钱寥寥,连零头都不够。

    郭春兰掐断她的经济来源,让叔叔拿走她的工资卡,防的就是她这一手。

    身侧的老人机一直在振铃,是陈钧打来的。

    老人机,也是叔叔给她的,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别无其他功能,更不能上网。

    要不是工作需要,恐怕连这老人机都不会给她配。

    陈钧已经发了二十多条短信小作文,秦兮悦一条都没看。

    他不甘心,还在拼命暴打电话。

    思虑再三,秦兮悦还是接了,陈钧刚焦心急肺地叫了声“兮兮”。

    秦兮悦直接打断他,冷淡地说了句“我想一个人静静,别再打了,再打就拉黑你”。

    言罢,不给陈钧说话机会,直接挂断,关机。

    成光小区建于上世纪90年代,属于低层楼房,名副其实的老破小区。

    秦兮悦的合租房位于二楼,这是其叔叔覃望给她租的。

    这个覃望,并非她的亲叔叔,而是她养父的弟弟,收养关系不能不叫一声“叔叔”,但是她和这个叔叔就没有什么交集,话都没说过几句。

    房子说是合租,实则合租的同事是覃望的心腹,负责专门监视她的。

    房子背阴,冬冷夏热,一年四季都如同刑房。

    卧室的窗格并不大,上面的防窥窗纸因为年深日久,泛着暗黄的斑印。

    外面高大繁茂的银杏、槐树等绿植,不遗余力地向房间投射进沉厚的阴影,不知名的藤蔓攀附在窗上,使这方卧室显得更阴郁、压抑。

    似一座与世隔绝的牢房,她是被羁押在此的重刑犯。

    她抬了抬眸,目光试图穿透斑驳老旧的窗户,汲取一点阳光的温暖,最后看到的只有爬藤缝隙渗入的晦冷光斑。

    可即便是那晦冷光斑,也成了她不可触及的泡沫幻影。

    穷路几多蹉跎步,明明朝晨,眼前却是死境,该往哪里去…

    望着那光斑,她的眼神渐渐空洞,发虚。

    恍惚中,又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覃家那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

    去年七月,养母郭春兰买通养老院,让养老院工作人员谎称婆婆病危,将她诱骗回国。

    甫一落地容城,她就被郭春兰派来的人抓上车,回来后,就被丢进了这间小时候就经常关她的地下室。

    关了好多天,都无人问津,每天只有一个下人来开门送饭,那是一天中唯一的一顿饭,还是冷的剩的。

    直到一周后,秦兮悦被两个下人架出来,扔在外间的狭窄走廊上。

    秦兮悦终于见到了冒名顶替自己的秦家新千金覃新玥,长相真是不错,是个混血美女,麦肤色的皮肤,妆容很精致。

    个头和秦兮悦差不多,有一米六七,和瘦骨伶仃的秦兮悦相比,她的身材丰腴圆润,和秦兮悦一样的及腰长发。

    穿着鲜丽的CL新款高定礼服,踩着奢贵的CL八寸尖细高跟,十足的名媛派头。

    明明是青春年纪,却因为想显摆富家千金的气派,而让浑身上下嵌满珠光宝气,用力过猛而显得老气又土气,有种土豪少妇的意味。

    覃新玥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骄横又得意,坐在佣人搬来的丝绒高背椅上。

    秦兮悦像犯人一样,被押跪在她面前。

    秦兮悦看到了覃新玥不怀好意的阴险眼神,虽坦然,可也茫然。

    很快覃新玥起身,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将尖细的鞋跟踩到秦兮悦的食指上,似有深仇大恨,咬牙切齿地踩。

    人的手指本就骨细无肉,直径不足一寸的细跟才上去,根本没有受力点,否则古人也不会发明拶指刑罚,容嬷嬷也不会喜欢拿针去扎紫薇的手指。

    覃新玥明显是嫉妒秦兮悦那白皙修长、天生就是用来弹琴的漂亮十指,凌虐时心血来潮,觉得用鞋跟去踩压更能解气。

    她想毁了秦兮悦的手指,让她永远弹不了琴,这样养母郭春兰就不会再说她琴艺不如秦兮悦了。

    不出意外,鞋跟因为没有受力点,导致刚一用力,鞋跟就从食指上滑脱,险些崴脚出糗。

    但是,秦兮悦被踩过的食指还是被搓破皮,带出了殷殷血丝。

    十指连心,挫骨之痛让秦兮悦几乎昏厥,额头上瞬间暴汗,她忍泪怒视着覃新玥。

    她不是不想挣脱,奈何佣人死死摁着她的手掌,身体也被好几个佣人压制着,根本无法动弹。

    覃新玥重新立稳后,有了失败的经验,她便扶了两个女佣,如法炮制,继续踩中指,这次比上次还用力。

    看到秦兮悦因为痛苦涨得惨白、满是汗珠的扭曲面容,再也不是那张即便面无表情依然美得不可一世、永远艳压她一头的容貌,覃新玥终于露出了受用又快意的笑。

    秦兮悦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覃新玥为何对自己如此仇恨?又为何忽然跑来对自己施暴?

    在此前,她甚至都没见过覃新玥。

    她的脸上挂满生理性的眼泪,却还是桀骜抬眼,和狰狞狂笑的覃新玥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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